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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所求所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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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是个浪漫的城市,随处可见各种各样的花树。春天有可人儿似的桃花,夏开茉莉,秋季满地黄金甲。
一月的冬风里,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
可要说梅花开得最艳的地方,还在迦南山。
寒假刚开始不久,人流量正大。其中有慕名而来专看景的人,也有专程过来寺庙上香祈福的。
迦南山山顶就是迦南寺,迦南寺是纪观南出生的地方。
许愿欢也很惊奇。她以为纪观南只是生在海城,万万没想到他会在寺庙里降生。
许姨那段日子肯定很难吧,她想。
“我妈每年都会找时间过来还愿,”纪观南说,“不过上了大学后就换成我替她了。”
他看出她眼中的怜惜,笑:“其实也还好,寺里虽不比外边方便,可胜在安逸。”
“你会喜欢这里的。”
许愿欢远远看见寺院的大门,想到这里是孕育了纪观南的地方,不由得肃然起敬。
纪观南牵了她往里走。
院里一进去就可以看见一棵六人抱的大树,上面飘着许许多多红色的丝带。
树本身只是一棵有了些年月的普通大树,可那上面承载着希望,被无数人寄予了美好心愿。
它好像发着红色的光。
许愿欢忽然有些艳羡:“怪不得三毛说来世想做一棵树。”
“我也想做一棵这样的大树,那一定是件幸福的事。”
纪观南侧身刮她鼻子。
“树幸不幸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做我媳妇儿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事。”
他说:“下辈子别做树了,还做我媳妇儿吧。”
许愿欢脸上飞了红,朝他做鬼脸:“这辈子都还不是呢。”
纪观南亲她手指。“名义上不是,在我心里已经是了。”他顿顿,“很早就是了。”
有风吹过。
飘落的梅花落在他噙着笑意的眉间。
许愿欢恍神。
在这俗陈凡事里,她好像在他眼中看到了永恒。
如梦,如梦,恰似爱意深藏,绿水青山皆不如你。
*
往里走,有一汪池塘,里面游动的都是沾了灵气的生命。
许愿欢在池边蹲下。池水清凉却不刺骨,隐约还带着佛堂远处飘来的梵香。
“看见那边的禅房没?靠左第三间,我生在那里。”纪观南指给她看。
古色古香的房子每一间看起来都一样,可总有微乎其微的差异,比如说——
因为里面住过的人,多了些不同寻常的意义。
许愿欢抬头看他:“我们可以申请在里面住一晚吗?”
纪观南点头:“如果里面没有房客的话。”
许愿欢再欲开口,忽然从侧面传来轻轻的呼叫。
“纪施主来了。”
一个小沙弥含着笑走过来,简单做了个揖:“阿弥陀佛。”
纪观南也朝他躬身示意:“小师傅好。”
沙弥做了个“请”的手势:“施主随我来。”
纪观南应下,转头对许愿欢说:“我去拜访一下方丈,你先到处逛逛。”
他想了想:“在大堂等我。”
小沙弥附和:“我可以叫我师弟来做陪同。”
许愿欢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就自己随便转转。”
“好的,施主轻便。”
小沙弥手掌竖在胸前,朝她点头后转身离开。纪观南紧随其后,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一下许愿欢。
后者朝他笑着摆手:“快去吧,我会乖乖等你的。”
纪观南这才收回视线。
许愿欢转身顺着梅树一路走下去。
寺里的氛围很好,来往的人也都知晓佛门重地最忌吵闹,除了狭缝相遇时互相点头微笑,从不多说闲话。
纪观南说她一定会喜欢这里。此话不假,来过的人估计都会安心于这一片心静之处。
许愿欢走走停停,咋舌于景的美,寺的圣。
曲廊七拐八拐,尽头就是佛堂。
过了高峰期,此时人不是很多。许愿欢也有所求——
倒不是迷信。其实和大多数人一样,求的是心灵寄托,拜的是问心无愧。
她学着旁边人的样子,扯过蒲团跪上去,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信女许愿欢,幸得人爱,幸以爱人。自愿斋戒十日,换得身边所爱人一生平安健康,喜乐无忧。
心中默念三遍,许愿欢睁开眼睛虔诚地看一眼佛像,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上完香转身时才发现纪观南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就站在门口眉目含笑看着她。
许愿欢也弯了眉眼,又顾忌到佛门重地,按捺着喜悦走过去牵他。
纪观南摸摸她的头往外走。
“我问了方丈,我们可以在那个房间住一晚。”
许愿欢自然很开心。“那太好了。”
她一笑纪观南心里就满满的。抬手轻轻拂去不知何时落在她发顶的花蕊,他问:“刚刚求了什么?”
“求了平安。”
纪观南一愣,转而遗憾地看她。“那你白拜了。”
许愿欢停下来看他,不解:“怎么说?”
“迦南寺的佛保的是财运和事业,你求的平安不在人家掌管范围之内,怎么帮你?”
许愿欢不知道佛还分这个,有些苦恼地抓抓头发。
纪观南把她作乱的手拉下来,又去压翘上去的发丝,附身与她平视。
“所以你求他不如求我。来,和我说说,愿愿有什么愿望啊?”
那双桃花眼里含着情,淬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温暖与和煦。
午后的夕阳透过树影打在他浅浅的笑涡之上,岁月也被斑驳。
纪观南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脸,只有她一个。
许愿欢听见自己说——
“观南菩萨,保佑我所爱之人与爱我之人一生平安喜乐呀。”
纪观南笑,拿额头轻轻抵住她的。“我自会保你一生平安。”
许愿欢不满:“喂,不是保我一个人。”
“你的平安就是我一生所求,愿愿。”纪观南柔声道,“所以,你若安好,我便安好。”
不一样的。我要你真的平安。
许愿欢张口欲说,被他附身吻住。到底还是顾忌着地方,纪观南浅尝辄止。
结束后轻轻舔了下自己的唇,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两个人继续走着,过了个弯,迎面过来一身袈裟的白胡老丈,陪同着几个小和尚。
纪观南连忙顿步,附身行礼。
“静安师傅。”
许愿欢跟着作礼。
静安虚虚托了一下两人的手:“施主有礼了。”
纪观南应下,笑着朝许愿欢介绍:“这位是迦南寺最德高望重的师丈,法号静安。”
静安双手合十:“不敢当,施主谬赞了。”
纪观南:“师父当得起的,当初我的名字还是您起的呢。”
提起这桩往事,静安也笑:“亏得许施主信得过老衲。”
许愿欢好奇了,问:“师傅当初起这个名字是有什么寓意吗?”
“我观是南阎扶提众生,”静安回,“老衲不过虔诚希望纪施主可以轻利,莫犯下世人常犯的业障罢了。”
许愿欢笑:“观南哥哥现在一心醉心于学业研究,当的无愧于大师起名了。”
静安点头:“如此甚好。”
简单寒暄过后,几人就此别过。错身而过之时,许愿欢的指尖不小心擦过静安的臂膀。
静安忽然猛地停下,回头瞪大眼睛看他们。
许愿欢以为是自己无意冒犯,小声道歉。静安却像听不到似的还保持着那个表情看她。
旁边的小沙弥从未见过大师这般失态,小声提醒着:“师父……”
静安不等他说完,上前一步抓住许愿欢的手腕细细感受,良久又放下她的去握纪观南。
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出些不知所措来。
静安却像被抽了浑身力气,后退几步,喃喃:“两位不该来此一趟啊,不该……”
“大师何意?”纪观南忍不住问出来,“还请指点迷津。”
静安长叹口气,只道:“天机不可泄露。”
他转头以近乎怜惜的眼光扫视一眼纪观南,说:“老衲希望纪施主以后做决定时定要三思,莫要因小失大。”
纪观南愣愣。
静安却不愿再多说了,只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小香囊来,把它递给许愿欢。
“这东西你留着,不要打开。”
许愿欢一头雾水地接过,道了声谢。
静安忽然红了眼眶。“我的使命终究还是要尽的。”
“我原以为躲过一劫,怎料是我算错了日子。”
老人的语气过于悲凉,在场的人均有些不忍。
静安却只摆摆手,转身走了。
“罢了罢了。”
他背在身后的手轻轻转动佛珠。
“老衲只愿两位情比金坚,感天动地。”
……
静安的话没头没脑,却留给两人深深的震撼。
许愿欢现在脑子里一团乱,全是各种各样糟糕的念头。
她转头看纪观南,出声时有些哽咽。
“师傅的意思是不是……”我们的感情会不得善终。
可那几个字怎么也吐不出来,许愿欢难受极了。
纪观南倒很快从震惊中脱身,看小姑娘脸色苍白就知道她又借题发挥了。
“不会。”你所想的都不会。
“我会永远陪着你。”保你一生平安。
“我一定会娶你呢,愿愿。”这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
许愿欢再也忍不住,红着眼眶扑进他怀里。
“我们要一直好好的。”
“会的。”纪观南轻轻拍她背,用轻柔的吻做安抚全落在她额间。
话儿在风中散开。
两颗紧贴着颤抖的炙热之心,是否抵得过这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