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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当时惘然 ...
麒国宁安五年,五月初九。
初夏,天晴有风。
庭院里一个素衣丽人,正卧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远远行来一个锦衣幼童,不过两岁左右的样子,小短腿却迈得甚为迅疾。身后的女子许是照顾他的贴身女侍,眉宇间有笑意,眼睛却时刻盯着这小小身影,唯恐他摔倒。
那幼童一阵小跑,一下扑入那素衣丽人怀里,口齿清脆喊了一声,“娘亲——”
闭目之人微微一惊,睁眼瞧见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笑了,“宝宝,来,娘亲抱。”言毕抱起那孩子,为他理了理小小的锦冠,奇道,“今日里怎穿得如此正式?连锦冠都戴上了。”
一旁女侍答道,“今日罕国来了使臣,君王命小皇子也去正装赴宴。”
那女子轻轻蹙眉,却不言语,只点了点头。
女侍又道,“风渐渐的有些大,皇后可要加一条毛毯来保暖?”
原来这躺椅上的素衣女子,即是麒国皇后。她点了点头,又道,“宝宝可吃了午膳?”
女侍忙躬身道,“未曾——方才在午宴上小皇子只乖乖坐着,君王问其为何不吃,小皇子说,要来此处与皇后一同进食。”
南宁刮了一下眼前的小鼻子,嘴角含笑,“唔,宝宝不乖,不按时吃饭呐。”
那小皇子便在她怀中,伸了双手勾在她脖颈上,与娘亲脸贴脸,糯糯的声音道,“现在就吃,饿了。”
南宁替他解了锦冠,除去了锦衣,又命女侍拿一件轻便外衣去,便牵着他向里屋走,一边道,“吃饭的时候,还是穿些又软又轻的衣服,才能有好胃口。”
那小皇子两只大眼睛乌溜溜转了一圈,笑嘻嘻的,牵了娘亲温暖柔软的手,入了里屋。
热腾腾的白米粥,只略微加了一点点的白糖,洒上两三颗红色枸杞,却是麒国第一皇子君琼最爱吃的食物。
幼儿懵懂的意识里,只见着一张温婉的脸,淡淡笑着,舀起一勺白粥,在唇边轻轻吹得温了,才喂入自己口中。暖暖甜甜的感觉,在口腔里慢慢化开,他含着嘴里一口粥,依稀嗅见娘亲身上一种淡淡的香味。
哪一年的风,和着哪一年的香气,他后来虽不记得这是何年何月的事情,却总是记得这种宁静祥和的感觉。
南宁一勺一勺喂着君琼,门口帘帐却忽然被掀起。她抬眼一看,正见着从午宴上回来的君宇,仍旧穿了锦绣华贵的朝服,面上略微有些疲惫。
她笑道,“咦,怎的衣裳也不换就……”
君宇站在那里,微微张开了双臂。
南宁含笑睨他,起身为他除去了繁复累赘的朝服,一边道,“我这里可只煮了白粥,你……”
君宇道,“我要喝,饿得很。”
她道,“一个两个,明明是从国宴上回来嘛!却偏偏都像饿了好几顿似的。”
君宇除去了一身朝服,但觉轻松不少,也不等穿上轻便外衣,便坐在君琼身边,自己盛了一碗白粥开始喝。
虽是再简单不过的白粥,装盛的容器却有些讲究。粥凉毕竟不若热时味美,故而桌子中央有一个小小炭炉,只燃了很小的火苗,却使得那一盅白粥散发着绵延的暖气和香气。
在那一股氤氲的热气里,南宁轻声道,“君宇,我要去一回太师地宫。”
君宇舀着白粥的勺子,停留在唇边,片刻后,他若无其事将勺子送入口中,道,“拜祭故人?”顿一顿,又道,“此前却未曾见你去过。”
她道,“不是拜祭……”
“唔?”君宇扬眉,透过朦胧的空气看向她。
“我要接公子出来。”
“弓梳隐?”君宇愣了一下,奇道,“他……你要将他骨骸送回弓梳岛?”
南宁未曾回答,想要笑,却终究是笑不出来,于是面容有些奇特的哀戚意味。
君宇便不再多问,点头道,“好。”
一时无言。
他信,他信。
他信,弓梳隐是死在三年前了,宁儿与自己夫妻三年,又有君琼承欢膝下……即便曾经情深似海,也不会就此与那些枯骨携手天涯……罢?
其实他仍是不确定的。
故而不敢问,不敢。
毕竟乌玛城一役,伤了宁儿信任之心的,是自己。
为夺徙国江山,逼死徙王、囚禁南宁的,是自己。
夜半时分,自己在睡梦中蓦然醒来,望见窗外明月,总是想起徙王碧眼血泪的面容。那个从来无心做君王的人,透过深重的悲戚意味,淡淡然点头。
只要你善待我儿,江山拱手送又如何,我徙天•凛正战死疆场又如何?
他说,我早就不想做这该死的徙天尊王。
他说,我早就想去寻皎月。
他说,替我转告南宁,南羽对她从来便是感恩与敬重,南羽……从来不曾怪她。
***********************************************
夏至日,青竹遍山,绿影层叠。
一列乌蓬马车行驶在山道,得得的马蹄声浸没在峰峦幽谷。赶车人半眯眼睛,很是惬意地靠坐着,口哨声绵长迂回,依稀是一阕短歌。
从拂晓至黄昏,马车在满山青翠之中时隐时现,直到天边出现第一颗星子,终究缓缓停下。那赶车人跃下马车,抽出别在腰间的酒葫芦,向天际遥遥举杯,而后自饮。
两匹马也累得很了,垂头而立,静默无声。
夜色渐浓,远处有猿啼四壁与山魈哀鸣,近处却有瓷器碰撞之声自马车中而来。暗红色的车帘上,忽而出现一只纤手——那只手很是轻柔地掀开了车帘,车内走下一个素衣女子。
这女子面容温润,乌发挽髻未扫峨眉,一双丝履绣着芙蓉花开,两边袖口正是锦鲤戏莲,斜斜挽一只朱红色的三层锦盒,缓缓向山下行去。
至山脚处,她远远见着地宫口一个清瘦背影,握住锦盒的手,便开始微微颤抖。喉间酸涩,她不由得轻轻咳嗽两下。
立在远处那人,便回转过身。
她猝不及防,便被自己的眼泪模糊了他的容颜,只听见那人轻声道,“我以为等不到你。”
“公子。”她低低喊了一声,收住眼中泪水。她走近他,却并不看他,而是将那锦盒放下,很慢很慢的,一层一层拆开。
“临国海军早已退出弓梳岛,如今扬哥哥暂管岛上事物,但他自贬为奴,毁去了弓梳姓氏……这是他托我给你的信。”她从锦盒的第一层,先取出一封信笺,而后又取出一块温润白玉,与信笺并列摆在草木之上,“锦哥哥与凤舞,被人围阻于徙国北林,双双跳崖……这一块玉,是他临终托付君宇,他说他娶妻为妖女,更曾诸多杀孽,这白玉无瑕,他已不配带走。”
她敛眉垂首,面上并无太多愁绪,又轻轻自锦盒中取出一小截开着杏花的枝杈,放在那枚白玉之旁,“颜颜天谴破除以后,竟收了往日烈焰一般的性子,成日里在岛上安安静静地植树养花——岛上杏花一年热闹过一年,她说要捎带一枝给你。她向灵宗门下要了一些‘清净水’,可保花开三月不败。”
她的手,触到锦盒第一层的最后一样物事,终究停顿片刻,而后将那枚墨玉笛取出,放在那枝杏花旁,“玉笛本是无双物,青鸟此去莫回头。公子,宁儿此去,真的不能回头了。”
自始至终,她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锦盒第二层,是一壶花雕,两杯酒盏。
她缓缓倒酒,不让一滴酒溢出杯外。酒中有明月,更有两人经年的容颜。她痴痴望一眼杯中人影,举起酒杯,终于抬眼望着面前之人。
面前之人,眼中是秋日枯叶与冬日落雪,白发三千丈,抵不过不思量。
“公子,饮尽杯中酒,忘却眼前人。”她的声音从容而轻盈,轻颤的指尖却禁不住模糊了杯中月色。
她仰头,先喝净了自己的酒。
他仍是举杯,定定望着她,不动。
日升月落,多少的岁月过去,他要不到一个理由。
他忽然扬手,酒杯遥遥撞碎在地宫门口的石碑,洒了一地月光。
他不喝。他不忘。
“你走吧。”他轻声道,“我……明白。”
月色渐渐暗下来,山风低吟,她不敢去看他的白发。
锦盒的第三层,他隐隐约约觉得是一张图纸,但又……并不很像。却见她凝视那张图纸,终于泪如雨下,“我自异世而来,公子早就知道。你曾问我为何不惦念过往,如今我亦无法描述在那个世界里,我曾经是一个怎样的人。我没有父母,灯笼巷的李阿婆养我至十四岁,在我十岁生日的时候,她领我去拍了一张合影。”
南宁将那一张照片放在掌心,指着它又哭又笑,“你看,那个时候、那个时侯的南宁……”照片上的孩子,眉眼之间尽是南国淅淅沥沥的阴雨,连唇边笑容,都是梅雨季节压在箱底的蓝印花布——寡淡,模糊,阴霾。
“如今,南宁是真的死了,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她将那相片弃于风中。
他眼前只掠过一个老妇的笑容,是昏黄的颜色,落日一般温暖。
而后,再也不见。
很久以前当他知道她的身世,曾经问她一个问题——你愿继续做南宁,还是愿融入这世界,做弓梳宁。
那个时候她说——我做南宁。
09年过去,《南宁》完结。
这一个莫名其妙的结尾,送给所有惘然若失的岁月,送给“不得不”,送给“回不去”,送给自己。
2010年,祝大家健康平安。
商央敬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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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当时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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