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掠影》途茗

53、怅惘

　　古江晴自然不会被欧上贤所影响，她看了一眼那照的人头脑发昏的黄金剑匣，取了一块布盖上，心想眼不见心不烦。
　　她盘膝打坐了一会儿，听到了两声门响，道：“请进。”
　　却并没有人进来，略感疑惑，古江晴起身开了门，看到站在门口的妃若扬，他眉间微蹙，脸颊微微鼓着，似有什么不快之事，古江晴道：“怎么了？”
　　妃若扬道：“明日与袁柯的试剑，你准备好了吗？”
　　古江晴：“早有准备。”
　　妃若扬：“人家是风云榜上位二十四的高手，手里的雪冥剑奇寒无比，你当心一些。”
　　古江晴：“嗯，我会留心。”
　　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了，顿了顿，妃若扬又道：“我问你，此次群英会你想达到什么程度？”
　　“嗯？”古江晴微微疑惑的看着他，似乎没太理解他的意思。
　　“在我面前就不必隐藏了，我知道你不止是能够杀死戒鬼王的那点实力，咱们第一次摊牌时，你说没有我你也可以赢了跟苍临的战争，一开始我以为你在说大话，后来才发现那个时候你就有所保留了，你真的是既想隐藏自己本身的实力又要借助帝刃的威慑力才留住我的，其实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矛盾，若想要威慑别人直接展露自己的实力不就可以了？不过你肯定有自己的思量就是了……”
　　“还有一个原因。”古江晴打断他。
　　“什么？”
　　“我跟你订恒武契约，也是不想你日后为他人所用，反过来对付我。”
　　妃若扬：“你想多了，若不是你，我才不会掺和进这些事来，本来我想拿回本体后就走的远远的，谁的争斗谁的生死都跟我没关系，说实话，我最讨厌你们人世那一套了，争斗永远没有止息的时候，永远都可以为自己的侵/略和杀/戮找到借口，其实不过都是源于自己的私/欲罢了，偏偏要编一堆冠冕堂皇的话来美化自己的恶行，总之到最后谁赢了谁的名声就最好，随便做两件好事就是明君贤士了，可笑的是还有那么多人去信，完全忘了他们之前的龌龊……起初我不愿帮洺川不愿意留下，也是觉得你也是那种人，所以就算你不把我留下，我也不会给任何人做事，云衡国也一样。”
　　他这番话却是古江晴没有想到的，她微微愣了一下，道：“器灵的境界果然与我等俗人不同。”
　　这么说起来，前世的确是这样，器灵出尔反尔离开洺川之后就不知所踪了，此后再没听说过他的消息，也没有谁再得到过湮古帝刃。
　　她说：“如此看来，是我狭隘了，自以为深谋远虑，其实是禁锢了你。”当然，原因其实更复杂，比如那个时候她还怀着对器灵的恨意。
　　妃若扬：“……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段日子又略微改变了些想法，人世那么大，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你就比较有意思，跟那些单纯利欲熏心的人不一样。”
　　古江晴：“……”
　　“说了那么多，你究竟要表达什么？”
　　妃若扬：“……不小心跑题了。”
　　古江晴忍不住笑了：“妃若扬，你真的担心我明天的试剑吗？再这么耽搁下去天就要亮了。”
　　妃若扬抬头看了下夜空，月亮还好好的挂在上面，离天亮早着呢，他道：“我这是关心你的打算，此前你说能单手封印地字级及以下血祭渊流的只有七大宗师级高手再加上朝玄茗之和伏霜泽，其实你没有把自己算进去对不对？”
　　古江晴：“这都是你自己的猜想。”
　　“不管是不是我的猜想，这次群英会，你打算展露几层实力？”
　　古江晴：“好奇这个做什么？”
　　妃若扬：“预估接下来你会面临的危险有几重，若你太过显眼，不说伏千钧，任翛宫的人也会警铃大作，更加想除掉你。”
　　古江晴道：“何时变得如此谨慎？”
　　妃若扬没好气道：“跟你学的。”
　　“你才是想多了，朝玄茗之在，不会有比他更显眼的人了。”古江晴显然早就心里有数。
　　“你呢？”
　　古江晴看着他，想起了他所谓的心意，想起了他发的誓，一时有些弄不清楚自己的心绪，好像无法再单纯的怨恨他利用他了，当她无法理智冷静的时候心里便会有些恐慌，但是这些恐慌并不会显露在脸上。
　　她道：“止战群英会，万众瞩目之时，百家关注之所，名家榜榜首铸器古氏的宗主自然不能是个平平无奇的剑客，不管她年龄几何，她必须优异于大多数人，必须有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可称赞之处，但是锋芒也不可太过，她手里已经有了神兵帝刃，若是本身实力还深不可测的话，那就有些可怕了，会比轻狂恣意的朝玄茗之还要可怕……有所出彩，有所收敛，这便是我的打算。”
　　妃若扬：“你能把握好这个度吗？”
　　“当然，”她轻轻笑了一下，“毕竟我造出过一个在人们心中恰到好处的公子清风。”
　　妃若扬点了点头：“那我便放心了。”
　　古江晴稍稍往后退了一点：“你好像还有话要说？”
　　“是有件事，”妃若扬移开了目光，摸了下自己的耳垂，道，“我离家太久，有些想念这具肉身的亲人了，想回家看看，你此前说不能和他们过多接触，所以我来向你请求，你不会这么不通人情吧？”
　　古江晴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耳垂，问：“不等群英会结束？”
　　妃若扬垂着眼：“不等了。”
　　“我自然不会不通人情，”古江晴道，“路上小心。”
　　“哦。”

　　“公子，今天可是古宗主第一次在避轻台上与人试剑，咱真的不去看看吗？”次日一大清早，伊嵬收拾了包裹跟在妃公子屁股后面，搞不清妃公子又发什么神经病，明明以前不感兴趣也每天都跟着古宗主上避轻台，今天有古宗主的试剑他反而不去了。
　　妃若扬没有急着立马回云衡，先找了个客栈住了进去，把聒噪个不停的伊嵬扒拉到了一边，他就有气无力的栽到了床上，昨天一晚上没睡。
　　伊嵬更觉得奇怪了：“公子，你别是得了什么病吧？难道是不想让古宗主看出来不想让她分心才不去的避轻台？天呐这可不行得赶紧去看病。”他被自己的想象给感动到了。
　　“你烦不烦啊！”妃若扬拎起枕头朝他身上一扔，却也睡不下去了，他根本也没有一点困意，只是头脑发胀难受。
　　“公子？”伊嵬抱住枕头，担心道，“到底怎么了？”
　　妃若扬坐起来，满脸的疲倦失意：“昨天晚上你不在吗？”
　　伊嵬道：“在啊，我在房里研究新品迷魂散呢。”
　　妃若扬：“那你不知道欧上贤来过吗？”
　　伊嵬茫然道：“他来过吗？”
　　他也是绝了，平时没事就喜欢围观点热闹偷听点八卦，真正有事的时候他又不关注了。
　　妃若扬捶了他一下，声音颓丧道：“他们要成亲了。”
　　“成亲？”伊嵬跳起来，“谁成亲？古宗主要成亲了？”
　　震惊完，他小心翼翼的坐到妃公子身边：“那公子，你怎么办？”
　　妃若扬：“我想把欧上贤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别别别！”伊嵬连忙按住他的肩膀，“公子咱冷静点，你这样做不说别的，古宗主她就不会高兴啊。”
　　“所以你没看我什么也没做自己出来冷静了吗？”
　　“原来公子是因为这个才跑出驿馆的啊，”伊嵬缩着脖子不怕死的又补了一句，“从来没见公子这样过，爱情可真是种奇怪的东西。”
　　妃若扬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那公子……”伊嵬道，“咱还回去吗？你……你还喜欢古宗主吗？”
　　妃若扬只道：“我对她毫无办法。”
　　伊嵬挠了挠头：“我总觉得古宗主是不会喜欢任何人的，她的心里好像只有大事，就算要嫁给那个欧公子肯定也不是因为喜欢他。”
　　这个事情妃若扬早就知道了，就因为她好像不会喜欢任何人，所以他连横插一脚的机会都没有，她太理智了，就算她也会动情，就算她不喜欢欧上贤，为了规矩俗礼也会选择嫁给欧上贤，所以他才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公子……你是不是不会回洺川了？咱们去哪儿？”
　　洺川自然是要回的，因为还有恒武契约，但现在他需要先自己冷静一下……妃若扬道：“收拾收拾，过几日回云衡。”

　　避轻台，演武场。
　　袁柯比古江晴年长十五岁，那便多了十五年的对战经验，雪冥作为一把有灵之剑，似乎也比无灵的风影更占一些优势，所以当两人站上演武场时，不少人都为古江晴感到担忧。
　　当然，他们的担忧是多余的。
　　风影剑诀曾横扫青图、威震天下，古江晴显然已经掌握了家族剑诀的要义，出手快而稳，一招一式，皆精彩绝伦。
　　那年轻的女子一身素淡白衣，手握雅剑风影，如同不染尘俗的空谷幽兰，乍一看只觉得美而空灵，当她出剑之后，便气场大变，凌寒之势丝毫不输以“奇寒”闻名的雪冥剑。
　　义剑在手，幽兰在心，谓之兰心剑意——这是此届群英会后，文史明家给古江晴的评语。

　　她收了剑，向袁柯行了礼，袁柯亦回礼，道：“古宗主潜力无限，于武道一途前途无量，真是让人充满期待。”
　　古江晴道：“多谢。”
　　依照计划，她赢了袁柯，袁柯位列风云榜上位二十四，赢了她，还在各宗门世家对她实力的预测范围之内，明日要对战的是名世家中万象龙氏的宗主，他位列风云榜上位十八位，古江晴也要赢，再往后就需要看着情况输一场了。
　　往日下了避轻台，妃若扬总会追着她有许多话说，今日却没有，她看了看身旁空了的那个位置，心底有一丝说不清的淡淡怅惘。
　　那情绪转瞬即逝，很快，她便用恰到好处的笑容来面对前来恭喜她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