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写》晴晴喜欢吃橙子

11、缥缈

　　这已经是子骞下山历练的第三个年头了。
　　他六岁时便获得上山修习医术的资格。

　　在山上学习的十年时间里，他的成绩每年都是排在第一位的，无论是师父还是师兄弟，都对他啧啧称赞。

　　各弟子在山上学习满十年便可下山历练，而每年的出师试题便是找到一剂叫做“缥缈”的药方，只说此药方包治百病，神乎其神。

　　子骞已经在人世间游历三年了，他医治好的人数不胜数，但他始终都没寻得那剂药方。

　　转眼间，百草全舆，子骞走在蜿蜒的山路上，他今天又采到了几棵草药。

　　“咳咳咳……”
　　鹿蹊附近突然传来几声有气无力得咳嗽。

　　直觉告诉子骞，发出这个声音的小姑娘应该生着大病。

　　他探头看向树林里，果然发现了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女。她瘦削得可怜，身上穿着破旧的麻布衣裳，散布在衣裳各处的破洞，根本不能抵御初春还带有的一丝丝寒意，脚上穿的草鞋明显大了许多，虽然穿得很寒酸，但她脸上身上倒还干净整洁。

　　少女专心的割着刚长到她小腿处的青草，并未发觉有人在向她靠近。

　　“这位妹妹？”子骞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少女却被他吓了一跳。

　　“啊？”在慌乱中她手里的镰刀滑落到地上，待她看清来人穿的是储医苑的衣袍时才稍稍安定了情绪。

　　“小郎中莫不是在山里迷了路？”少女轻声问他。

　　“不不不，我只是路过此处，听妹妹的咳嗽声有重疾的预兆，想来提醒一下。”

　　少女听他这么说虽然有些呆住了，但很快就像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走近了。

　　“不瞒小郎中，我家里确实有个患重病的父亲，刚开始时也是这样咳嗽了几日，奈何家里太穷，请不起郎中，还求小郎中救我父亲一命！”她说着就要跪下来，子骞忙扶住她。

　　“我本就下山历练，若是信得过我，还请姑娘前面带路。”

　　小姑娘带着子骞行走在蜿蜒的鹿蹊上，直到日头高悬才走到一处茅草屋，还未进门便听到几声有气无力的咳嗽。

　　“姐姐，”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娃迎了出来，他熟练地接过女孩背上的竹娄，但他很快看见了一同进门的子骞，“姐姐他是谁啊？”

　　“他是大夫，给咱爹医治，不花银子的。”

　　男娃突然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个头，吓得子骞慌忙将他抱起来，拍了拍他膝盖上的土。

　　“男子汉膝下有黄金，怎么能说跪就跪？”

　　“你救我爹的命，我就应该给你磕头。”

　　子骞摇了摇头，随着两个孩子进了屋。土炕上躺着骨瘦如柴的男子，他皮肤暗黑，两眼空洞，只凭一口气吊着。

　　看到这种情况，子骞皱了皱眉头，这种病能到这种程度似乎没得救了，但他还是给男人把了把脉。

　　这是一种顽疾，只能靠药物长时间调理，而这个男人的病已经深入骨髓，平常的药物已不能医治。

　　“小郎中，我爹怎么样了？”少女急迫的问。

　　“病得很重，但我愿意尽我所学来医治。”

　　子骞刚说完，躺在床上的男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拉住他，断断续续的说:“救救我闺女吧，她还小。”

　　按理说他已经是将死之人，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力气，但他还是将子骞的胳膊抓得生痛，少女也是费了好多力气才将她父亲重新按倒在床上。

　　“爹，小郎中愿意来医治你，你就好好的养着，女儿还年轻，这种小病根本要不了我的命。”

　　子骞此时已经配好了一副草药。

　　“姑娘，这个药每日三次喂你父亲服下，我且下山去寻一些好的药剂，这几日切记不能忘了的。”

　　少女将草药包捧在手里，狠狠地点了点头。

　　转眼间，三天就这么过去了，子骞在储医苑的书阁里翻了三天，几乎查遍了每本古籍，只记载此为绝症，无药可救，无一例外，只能吃得好些，让剩下的时日过得舒坦些。

　　去到少女家的路上，他有些心不在焉，说好了会救她的父亲，可是到头来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只能买了两只鸡带去。

　　来到茅草屋时，大门是锁着的。或者人已经好了，此时正在一起下地干活呢！子骞一边这样想着安慰自己，一边坐在旁边的石头上。

　　中午到了，天气已经暖了，阳光晒得他还有点燥热。远处走来了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是少女和她的弟弟。两人见是子骞，忙迎了上来。

　　“小郎中，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少女一边开门一边问，眼神中透露着淡淡的疲惫。

　　“我为了你父亲的药方而来。”

　　“我父亲他昨天夜里走的，”少女将子骞请进了门，“他临走前的两天过得很舒服，还吃了一个火烧呢！多亏了您的药方，要不然他可能在走之前都不会再吃到东西了。”

　　少女说着说着突然咳了起来，子骞赶紧帮她顺了顺气。

　　“你们还没吃饭吧？我正好买了两只鸡，煮了罢！”

　　子骞看着院子里冒着热气的锅，少女的弟弟早就馋的等不及了，眼巴巴得盯着锅看。

　　他在凡尘中走了三年，医病无数，救人无数，最让他没想到的是，在这个海晏河清的年代里，有人吃着山珍海味，而有的人却认为硬梆梆的火烧是美味佳肴。

　　此后的三个月里，少女的身体越来越弱，子骞尝试了各种草药配方，仍不见好转，他只得再次回到储医苑。

　　时间又过了一个月，他忽然有了眉目，但此时的少女已经骨瘦如柴，有气无力了。

　　“小郎中，真的感谢你一直照顾我们，我知道我活不久了，有些时候比起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不如早些托生。只是我弟弟就拜托了。”

　　三天后，少女便真的走了，他便将男娃带到储医苑。

　　“师父，”子骞跪在老师面前，“弟子无能，寻不见那剂名为缥缈的药方。”

　　胡子花白的老师却笑了。

　　“看来你是找到了才这么说的吧？世间万物都有定律，为医者重在救心而不是救身。”

　　山后的清泉泛着磷光，子骞背着他从小带在身边的药箱。而立之年的他身后跟着一个将要步入凡尘的小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