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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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主理人就算是定下了。元启星直达天听，不受内阁六部三司约束，底下想带的人，都授予了五城兵马司的闲职。
朝内一时间人心惶惶。
这案子本就牵连甚深，军粮由兵部提交，经内阁，户部核准，征调，一路押运到边关，这一路上哪出的纰漏，要牵连多少人进去，谁都没谱。元启星可没有皇上太子和他们这群朝臣的默契，他这些年牵连的人还少么？
朝内上下都留心打听逍遥王府的消息，探听风向。可元启星拉着一帮子世家少爷去庆新楼喝花酒了，说是庆祝他们一干人等走马上任。
朝中官员禁止狎妓，这是本朝明令。
可谁敢去庆新楼里抓人？
皇上可没下旨封元启星的朝臣，甚至说是五城兵马司的闲职，说到底没有明旨，只是暂领。
各家里打探的人在庆新楼外等的天都黑了，楼内歌舞升平压根没断过。
元启星是故意的。不是有人要闹么？那大家一起闹，你为官数载不知清廉为政，那就别管我风花雪月饮酒作乐。
一众公子哥都高兴的很。
元启星身边的一群人，大多是朝中重臣家里不成器的孩子，或是世家贵族中不受重视的那个。总之，身份是有的，出息是半点都没。今日一朝鸡犬升天，闲职也是朝廷官员，谁家都不差那几斗米的俸禄，但是说出去好听啊。一个个的都乐疯了。
元启星没喝多少，由着他们闹了一会，自己上了高台。只不过，上去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赵恒舟一眼。
赵恒舟知道今天元启星会找他，一直留心准备着呢，却还是被那一眼看的冷汗直流。
元启星命人泡了茶，倚栏而坐，翩翩公子，举世无双。
赵恒舟上来的时候，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一眼望去，那人随意扶着栏杆的手，在夜色里氤氲不清的侧颜，甚至因为上朝束冠而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都是真他娘的好看。
当年他与这位小王爷结交，可不是为了什么国事家事，只是因为小王爷他长得好。
少年生而清丽，冰肌玉骨，黛山为眉，秋水作眼，桃花浸唇，夜色落发，要是位公主，怕是求取的人早就从皇宫排到护城河了。
“王爷。”赵恒舟收回视线，走到元启星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这人现在是他的主子，终究和往日不同了。
“坐吧。”元启星回过头，淡淡的说了一句，“今儿没酒，你陪我喝茶吧。”
“是。”赵恒舟恭敬的垂首，伸手倒了两杯茶，知道这是有事问自己。
元启星却没开口，只是看着赵恒舟。
要问的事儿太多了，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问起。他也不知道下面玩笑的这群人里多少是抱着和赵恒舟一样的心思。这七年的逍遥快活，如今想来，竟是宫内宫外合力施舍的结果。
太荒谬，也太可悲了。
“你...”元启星说了一个字又停住了，他看到赵恒舟瞬间绷直了肩背。“这案子，你有什么想法么？”
他忽然不想问了，就算当年赵恒舟是真的相同他一处玩又有什么意义呢？都变了，回不去了。
“殿下，我只能说，此事与赵家无干。”
与赵家无干，那就是与户部脱不了干系了。
“呵...我以为，你那日意思，是奉我为主，不是寻求盟友？”元启星嘲讽的意思几乎写在脸上，“赵尚书没教你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临到阵前给他摆什么谱，这案子办下去，你户部出了问题，户部尚书能好到哪去。
“殿下，我...”赵恒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亲手把他们兄弟的情分断了，临了，还希望元启星像以前那样待他。
“你说不出，那我来说。”元启星拿了盛茶的玉盏，淡黄的液体在白玉杯里荡漾的煞是好看。“赵尚书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了为着谁没去补救？边关传来的军报是你家截的还是底下人截的？”
字字如刀，直入肺腑。赵恒舟觉得自己不是在温柔乡，而是坐在冰天雪地里，凉的他心口疼。
赵恒舟还没张嘴，元启星就又开了口。
“想清楚再回话，赵恒舟，你赵家这个时候压了命来上我这艘船，我总得知道你们有什么值得我救的地方。”
“殿下。军粮这事儿，本来是大家都遵守的规矩，上面发的再多，层层盘剥下去，总会有缺漏。但这次的事儿，说起来是天灾，不是人祸。”赵恒舟觉得喉咙发紧，灌了自己一整杯茶，“江南今年发了洪水，粮仓里的粮食全霉了。”
元启星觉得好笑，江南是天下粮仓没错，发了洪可也镇了灾，洪水淹了粮仓，报上来户部大可征调别处的。
“那你赵家就这么回陛下吧，我看陛下认不认。”元启星起身就要走，胡话连篇。
“殿下！”赵恒舟伸手拽了元启星的袖子拦下他的步子，“家父真的不知。那江南郡守乃是李家的长子，李宇焕。”
李宇焕，李家嫡长子，太子妃的亲哥哥，当朝太子的亲舅兄。
元启星忽然就知道为什么赵家要来求他了。
这事儿，上上下下要打点多少人才能一点风声不漏，太子知不知情，如果知情，那赵家就是有苦说不出，如果不知情，朝中有多少官员涉事才能把消息瞒得滴水不漏。
“李宇焕不是今年年末就要返京就职了么？”元启星想起他去太子府的时候，皇嫂还同他说，过了年她大哥就要回来了。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不能报。”赵恒舟苦笑。“李家送他出去三年，本是想凭着政绩让他入内阁，可出了洪灾的事，本就不好看，何况，几千个粮仓，国家几年的余粮啊。要是真的报上来，别说返京，他连这个郡守都做不成了。”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有人求财，有人求权，蝇营狗苟，狼奔豕突。
“殿下，不是我父隐瞒不报，他知道的时候，粮已经从江南运到边关了啊！”赵恒舟声泪俱下，伏在案上不能自已。
“恒舟，”元启星看着多年相伴的朋友哭的像个孩子，心中不忍。赵恒舟听到逍遥王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可知道，运往边塞的伤药，皆是我让人采购低价卖于官中的。
军粮是李宇焕隐瞒不报，那几百车上好的伤药又有多少利润进了你赵家的口袋？恒舟，你说的清么？
赵恒舟那一瞬间才认识到，赵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命，是真的攥在了元启星的手里，怎么死，什么时候死，都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元启星看似安抚他的手像是镣铐所住了他的咽喉，有口不能言。
“恒舟，”元启星收回手，指尖轻叩案几，说了一句，“现在，我们能开诚布公的聊聊了么？”
“殿下有问，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赵恒舟本以为自己搭上了一艘遮风挡雨的避风船，却发现自己一乘孤舟漂泊海上，狂风骤雨里，他连一点风浪都掀不起来。
“这条线，到底牵扯了多少人？”
“内阁，六部，三司，地方官员，上上下下，没人真的干净。”赵恒舟笑了下，笑得有些难看，“殿下，法不责众。”
元启星闻言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的酣畅淋漓，堪堪收住笑意的时候，眼角都现了泪痕。
“谢家上下，五十万大军，无数英魂，把一辈子丢在了边关风沙里，就为了你们在这纸醉金迷的长安城里，为了点金银，上下其手，徇私舞弊。恒舟，你踩着那金玉屋的时候，可曾怕过么？”
元启星觉得悲凉，三十二年，这群人就忘了当年皇城的血是怎么撒的了。
“殿下...”赵恒舟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他们在一起吃喝玩乐七年，他从来不知道，元启星在江南有产业，也从来不知道，这位外人眼里的混世魔王，竟然称得上忠正两个字。
“拣能动的，伤不到赵家根骨的，凑一叠小鱼小虾上来，先给那些人开开胃。”元启星满口仁义道德家国大义，一转头就收了口风，这意思是，愿意留着赵家了。“不用你现在说，回去问问你那位为国为民的尚书父亲，别把自己给栽进去。”
“是，殿下。”赵恒舟行了个大礼，踉踉跄跄的走了。这一晚上，死里逃生，他觉得人都虚了。
元启星坐在高台边上没有动，看着下面赵家的车架急急忙忙的走了，才开口叫了一声。
“承玉，出来吧。”
他和赵恒舟在高台上密谋这么大的事儿，竟然没有清人。
高台侧面的柱子后面，传来鞋底落地的轻响，有人从飘动的帘子后面走了出来。一身黑衣，几乎隐没在夜色里。
“启星哥哥，你怎么看？”那人身手不错，吊在高台的柱子上一个时辰，竟然一点声响都没出。
一片丝竹调笑声里，严承玉听到元启星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
“他刚才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元启星心里气得慌。
赵家从前朝到现在，历经两朝，赵尚书从当年一个御史台的言官一路风云直上到今天六部尚书的位子，他怕什么？更别说还有一个未来的国舅在前面顶雷。
再说，赵家也算是大世家之一，赵恒舟他爹作为赵家本代离朝廷中枢最近的人，就算是断尾求生，底下背锅的也大有人在，不到万不得已轮不到他赵暹。
赵恒舟这么慌，一定有别的，说不出口的理由。甚至于，他可能都不知道这个会让赵家一朝覆灭的理由具体是什么。
元启星摩挲着刚才赵恒舟给他奉茶的杯子，把凉了的茶泼到煮茶的炭火里，发出刺啦的声音。
炭火忽然迸发出的火焰照在元启星的脸上，他脸色阴沉的可怕。
“承玉，你说，我看上去像傻子么？”
“啊？”李承玉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一时间蒙了。“谁说你傻了？”
“赵暹让赵恒舟拿这样蹩脚的理由来糊弄我，你说，他是不是在嘲讽我智商不足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