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瓷也能捡到男朋友耶》祁渊

4、 江铮带出来的好女儿

　　每个周末江钦都要回到城北的那个家。
　　他是个很能忍耐的人，但每次回到那个地方，都会让他感到强烈的不适，四肢的关节肌肉全部僵化，似乎连呼吸都是吸入粘稠的液体。
　　沙发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江钦按下接听键，张叔的声音传来：“小钦，我到了，你下楼吧。”
　　江钦瘫在沙发上，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才自我安慰似的叹了口气，拿着茶几上的钥匙下了楼。
　　“张叔。”江钦冲他点了个头。
　　“哎哎。”老张连忙答应，脸上却有几分局促和紧张，“那什么，我刚刚和你爸打电话，感觉江媛在家……”
　　江钦没有说话，但眉头已经不自觉地皱起，脸色有些难看。
　　“小钦你别紧张，等会儿咱就吃饭，别说话。那丫头应该是和男朋友分了手回来，正闹呢。唉，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把气撒你头上……你别担心，吃完饭我就想办法赶紧把你送回来……”老张絮絮叨叨的，担心的不行。
　　江钦听着却笑了起来：“我知道了，谢谢张叔。”
　　“你说，老江也真是，这女儿都宠坏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老张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老张的妻子身体不好，生不了孩子，江钦没来的时候他负责接送江媛。这孩子的大小姐脾气把老张闹得焦心得很，头发都白了一大片。后来江钦被接过来了，他就负责接送江钦，发现这个孩子懂事得很，又少招人心疼，简直把他当成了亲儿子。
　　“没关系的，女孩子嘛，爸爸是会多关心一点的。”江钦安慰似的对着老张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安慰自己。
　　“你这孩子。”老张叹了口气，感觉江钦懂事的让人心疼，便没再说话了。
　　到了家，江铮和江媛已经坐在饭桌上了，江铮倒是耐心地等着，江媛已经吃了一会儿，骨碟上已经堆了一些骨头。
　　“爸，姐。”江钦的声音不高不低。
　　“哎，小钦。”江铮冲他露出一个和颜悦色的微笑，“你姐有点饿了，就没等你了。你快去洗个手过来吃饭吧。”紧接着又招呼老张，“老张，过来一起吃饭。”
　　老张和江铮认识很久，两人关系也挺好，老张也就没见外，更何况这次江媛在家。老张担心江钦，巴不得在这儿多待一会儿。
　　见到江钦，江媛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江钦垂直眼，一脸“看不见我就是看不见”的平静神情。
　　江钦本想在老张旁边坐下，但在老张的疯狂暗示下，还是不情不愿的坐在了江铮旁边。
　　当然，脸上的表情还是平静的完美无缺，没有流露一丝不耐。
　　江铮拍了拍江钦的肩：“好小子，又长个子了。”
　　江钦适当的露出一个有些惊讶的微笑：“是吗？爸你应该很久没见我了吧。”
　　老张在旁边吃着饭，差点笑出声来，立刻眼观鼻鼻观心的平复情绪。
　　江钦心里冷笑一声。
　　我每周都回来一趟，这次突然关心起我长没长高了？
　　江铮讪讪地放下手打圆场：“还行，还行。”他呵呵两声，给江钦夹了一块子韭菜，“来来，吃菜。”
　　老张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敢情好，这亲爹是在雷池蹦迪？
　　江钦一般不挑食，但就是不吃韭菜和香菜，闻见味儿的估计都要捏鼻子，连老张都记得清清楚楚。
　　“吃啊，我记得你最喜欢韭菜了，对不对？”江铮一脸慈爱，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江钦虽然无语的差点笑出声，但仍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嗯，谢谢爸。”他礼貌地道过谢，然后把韭菜一根一根夹出来放到骨碟里。
　　江铮：“……”
　　“别他妈吵了！吃饭都不能安静吗！”刚刚闷头不做声的江媛不知怎么就被点着了，一甩筷子尖叫起来。
　　筷子和瓷器碰撞的声音显得分外刺耳。
　　老张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有些头疼。
　　江媛却目光一转，指着老张道：“你看什么看？！”
　　老张赶紧低下头扒饭。
　　饭桌上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江钦倒是丝毫没有被影响，仍旧专心致志的挑选韭菜。
　　“媛媛……”江铮喊了她一声。
　　江媛却突然红了眼眶，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她爸尖叫：“就是你！就是你！没有一个好东西！”她像是有些喘不过气，声音嘶哑又尖锐，“就知道找小三！小三！”
　　江钦心里冷漠地点评道：只会讲俩词儿，怕不是个复读机。
　　啧。
　　随即她又指着江钦，目光像是淬了毒，眼球因为充血而通红：“你呢！你怎么不问问你妈？抢别人的东西是不是很爽啊？她贱不贱！贱不贱！”
　　江钦原本平静的脸色瞬间被打破，他放下了碗筷。
　　“江媛！”江铮严厉地喝道。
　　江媛的话有些过分了。
　　江钦原本白皙的皮肤现在一点血色都没有，显示出死人一样的青白色。他看着眼睛通红，头发散乱的像泼妇一样的江媛，极为克制地吐出一口气，声音却带了一点不自觉的颤抖：“江小姐，自己的魅力不够管不住男人，在家里窝里横也没有什么用吧？”
　　江媛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疯了。她开口，正要歇斯底里的吼出那些更为恶毒的话，却对上江钦的眼神。
　　“还有，我妈不是小三，你请自重。”
　　江钦略有紧绷似的一抿嘴，眼神阴鹜冰冷。
　　他的眼睛本身就黑，这么看着人显得随时都能把别人嘎嘣一下拧成两截儿。
　　江媛像是被吓住了，话到嘴边却看看卡了壳儿，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江钦把目光转向江铮，略带嘲讽的说：“爸，你是真的，挺不会教育孩子的。”
　　说完这些话似乎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江钦紧紧地绷住脊背，冷静的开了门走出去。
　　老张瞪了江铮一眼，赶紧追了出去。
　　江媛好像一个被针戳破的气球，跌落回椅子上，然后呜呜地哭起来，像一个烂掉的破风箱。
　　江铮青着脸没理她，自己吃完了饭回到书房，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江钦机器人一般的下了楼，回到车上，终于绷不住大口喘起气来。
　　他用力地弓着背，想把自己蜷缩起来。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脱离控制离开腹腔，喉咙里涌上一股酸水。
　　老张下来后，看到江钦这副样子，整个人都吓坏了，站在旁边手足无措，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等着他平静，顺带心里狠狠的啐了江媛一口。
　　江媛是江铮和前妻的女儿。因为性格不合两人离了婚，江媛被判给了江铮。过了两年之后，江铮和赵静相识，也就是江钦的妈妈。原本俩人要结婚的，也有了孩子，江媛却坚称赵静是小三，拆散了她爸和她妈。
　　也许是出于爱护女儿，也许是因为懦弱无能，到最后江铮也没和赵静结婚。而赵静就独自把江钦拉扯大，直到江钦12岁那年赵静车祸去世，江铮才把江钦接了过来。而江钦也就成了江媛的眼中钉，那个所谓的小三的孩子。
　　“孬种。”老张悄悄骂道。
　　在这一点老张上非常看不起江铮，毁了江钦母子两，还带出了这么个祸害女儿。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老张不好插嘴，只能尽自己的力多多照顾江钦。
　　老张在后备箱拿了一瓶矿泉水，轻声说：“小钦，来，喝水。”
　　江钦没有再大口喘气了，只是脊背还绷着，轻轻地发着抖。过一会儿，他才直起身子，接过那瓶水，极其艰难地挤出声音：“谢谢张叔。”
　　张叔看着他仍旧惨白的脸色，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头。
　　多好一个孩子。
　　江钦不习惯别人这么亲昵的动作，但他没有躲，只是安静的垂着眼。
　　张叔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