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蝉梦鲸记》少城时雨

62、倚翠楼

　　“你且别急，慢慢给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梦鲸对着优儿温柔地笑着说道。瞧见梦鲸温柔的表情，优儿脸上微微一红，慌忙埋下了头，止住了哭声，轻声说道：“原本，我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爹爹原是皇京的一名小官员，后因得罪了权贵，于是辞去官职带着全家想要回蛮岭老家避祸，谁知半路出了事故，在这梅城外遇害死去，全家仅剩优儿一人活着……”
　　说到这里，优儿声音又悲戚不已，抽泣起来难以继续说下去。
　　从天伦美满变成孤身一人，梦鲸被优儿的身世勾起了关于自己的回忆，不觉也微微湿了眼眶，默然不语。
　　一边的云蝉看到两人这般模样，于是一手拍着梦鲸的头，一手拍着优儿的头，嬉笑说道：“莫哭莫哭，优儿妹妹要是不嫌弃，以后就把我俩当哥哥好啦，我们可是厉害着呢，刚才那帮子仙家门生不也被我们赶走了吗？”
　　优儿闻言，止住抽泣，抬头不解地望着面前的云蝉。
　　“你这呆子……”梦鲸瞪了云蝉一眼，“还不把幻形术撤去。”
　　“哈哈哈，我竟忘了。”云蝉一拍脑袋，然后用手冲着脸上一抹，一道浅绿的光华闪过，幻形符被撤去，小老头又变回了俊朗的少年模样。
　　“原来……你是个小哥哥啊……”优儿虽然依旧带着悲伤的情绪，却被面前的云蝉逗得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对啊，以后你就是咱们的妹妹了，自不敢有人再欺负于你。”云蝉嘿嘿笑着说道。
　　梦鲸也冲着优儿温柔笑着问道：“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儿呢？”
　　优儿悲伤的情绪渐渐被开朗的云蝉和温柔的梦鲸所化解，声音也不再那般悲戚，于是将之后的遭遇向着二人缓缓道来。
　　因为遭遇变故，家人悉数去世后，优儿费劲全力安葬了父母后，一个人向着蛮岭的方向前进，打算回去投靠远亲，谁曾想却走错了道，到了梅城地界，更是刚入梅城便被街痞盯上，势单力薄的她很快便被街痞绑了卖去了倚翠楼。
　　这倚翠楼是梅城一家产业颇大的青楼，老鸨子收来幼女都会先当作使唤丫头配给头牌神女，一方面伺候神女们的起居，一方面则由神女来调解培养。
　　优儿还算命好，进倚翠楼时，刚巧选出本季花魁，这花魁唤作冷溪公子，是名清倌人，才色绝佳，与一般的青楼神女比来真是天上人间的差别。虽说冷溪公子卖艺不卖身，但这梅城上下诸多名贵都是甘心掏出千金只为与之相见一面，便心已足矣。
　　冷溪公子性格也颇良善，据说也是官宦人家的落魄子女，故对优儿一见倾心，后得知优儿的遭遇后，更是将优儿待如亲妹，颇为照顾。
　　时值仙门大会召开在即，神州各路大小仙门后生齐聚梅城，有那阔手阔脚的如卧云城叶氏的弟子也是久慕冷溪公子名号，于是背着师门造访倚翠楼，虽不能一亲冷溪公子芳泽，却也是在温柔乡里流连忘返。
　　那叶聆草何等喜淫无度？到了梅城第一日便造访倚翠楼，可冷溪公子虽为青楼女子，人却颇傲，若是不入其眼之人，纵使挥洒万金也难见她一面，自是瞧不上这八丈海的仙门后生。
　　那叶聆草也不敢动粗，只得悻然找其他神女尽欢，其间便撞见过优儿。
　　这日，优儿原本是受冷溪公子所托给一友人送去信笺，不料半道却遇到了无事闲逛的叶聆草一行人，这家伙一面想借优儿说情，好让自己见上冷溪公子一面，一面又想纵然终不能见，这冷溪公子身边的人也算是个可人儿，轻薄一番也好，于是竟半请半强便将优儿带到了这家食肆。
　　之后便发生了云蝉和梦鲸所见的那一幕。
　　梦鲸用胳膊撞了一下云蝉，说道：“你从天乾山顺来的墨玉宝石不是蛮多吗？拿些出来给优儿赎身啊。”
　　“那倒不成问题，只是……”云蝉沉吟着没有继续说话。
　　“只是什么？”梦鲸瞪了云蝉一眼。
　　“呆子你别瞎想。”云蝉复又抬起头望着二人笑说：“现下我们刚到梅城，仙门大会尚未举办，我们要办的事也还没开始去办，给优儿赎身之后她何去何从？一个未有过修行的普通小孩跟着我们怕是太多危险，如若任她自己回蛮岭寻亲，这山高路远怕走到半路又遇到坏人……”
　　原来到底云蝉考虑得更多，听见云蝉这般说法，梦鲸也犯了难，皱眉问道：“那……这怎么办呢？”
　　云蝉笑着说道：“虽说那倚翠楼是青楼，到底优儿现下不过是个使唤丫头，而听优儿讲说那冷溪公子为人也颇正派，待优儿也好，万事也能护着她。倚翠楼虽是烟花之地，反而比起暗涌不止纷争不断的仙门要安全得多，莫不如优儿暂且回到冷溪公子身边，也不必太久，我们事毕便去赎身，然后由我们亲自护送着去蛮岭可好？顺便我们也可以去会会友，想来也好久没见过秦素生秦大哥了。”
　　梦鲸觉得云蝉考虑得极是，于是对着优儿温柔说道：“他说得倒也对，优儿小妹你先回倚翠楼可好？待我们事毕便来接你。”
　　优儿轻轻叹了口气，半晌后方忧伤说道：“得蒙两位哥哥这般爱护，优儿已经感激涕零，只是……且罢，我便先回倚翠楼等着两位哥哥吧。”
　　云蝉却听出优儿话里有话，于是好奇问道：“只是如何？”
　　优儿踌躇着不愿开口，梦鲸便又安慰道：“既然把我二人当作哥哥，便不需再多顾虑，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优儿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惧意，眉头轻轻一颦，方才轻声说道：“我只是有些害怕……因为……那倚翠楼当下正在闹鬼……”
　　云蝉和梦鲸闻言异口同声问道：“闹鬼？”
　　优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此次公子差我送信，便是为了此事……”
　　“想不到这仙宗治地，云中阁之下，也敢有野鬼作祟？”云蝉冷哼了一声，然后对着优儿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优儿说道：“公子的那位朋友叫作聂凌龙，原是云中阁仙宗蒲氏的管家蒲向东之子。”
　　优儿话未讲完，云蝉插嘴说道：“不对！云中阁虽然门人众多，但是除开已过世的仙宗，余下的如管家蒲向东，以及梅城三老、云中阁四仙使都算名震天下的人，我都还算有所耳闻，那蒲向东可没有儿子。”
　　“你且听我讲完……”优儿摇了摇头，“冷溪公子与聂凌龙初见时不过几月前，彼时公子还未选为花魁，也还常受老鸨的气。那日聂凌龙满怀心事到倚翠楼寻醉，恰巧便是公子作陪，二人只是对座饮了一夜的清酒，未曾想第二日便形同密友。然后聂凌龙方表明身份，自己父亲乃是蒲向东，并要老鸨好生待公子，不许凉薄，倚翠楼虽然是梅城烟花巷里的数一数二的青楼，但谁敢与云中阁管家作对？自此老鸨便越发待公子好了。”
　　云蝉笑问道：“那老鸨在这梅城混迹，人脉应该颇广吧，怎会不知蒲向东并没有儿子？”
　　“所以……”优儿顿了顿说道：“聂凌龙原来并非蒲向东之子，而是其女蒲玲珑。”
　　“啊……”云蝉有些惊讶，喃喃说道：“便是那被世人称赞为朱砂光照壁，羽翎赛隼鹰的蒲玲珑啊……”
　　梦鲸想了想，也说道：“我家远在忘川，也素来和修仙之人无甚瓜葛，但我也听说过梅城云中阁有位英气过人，梅城男儿皆都比不上的女子，想来便是这位蒲玲珑？”
　　“谁说不是呢？”优儿继续说道：“那蒲玲珑来倚翠楼时原本是身着一身男儿装，真比梅城一众年轻男子更加潇洒，后来再来倚翠楼与公子相会时便换了女装，虽不似公子那般美貌，但是那股子英气却是难以掩盖，倚翠楼好些姑娘即便对着女装的蒲玲珑，也是满心怀春呢……”
　　“她为何化名聂凌龙呢？”云蝉问道。
　　优儿答说：“后来听公子讲起方知，蒲玲珑的生母原姓聂，是蒲向东的原配，只是这位云中阁大管家似乎对其并不爱怜，一味冷落，虽然对蒲玲珑还算疼爱，但是蒲玲珑却因此气她父亲不过，所以从小便更亲近母亲，也更愿意称自己为聂姓。因为蒲向东无子，常有云中阁其他人背后议论说他无人能继承家业，故而蒲玲珑从小便养成了男儿心性，誓要赛过那些云中阁的同辈男儿让人无法非议。仙宗离奇去世后，少宗主不知去向，云中阁乱作一团，也不知蒲玲珑是否因此事心烦，来倚翠楼借酒浇愁，反倒与公子一夜之后成了莫逆之交。”
　　“不过，蒲家小姐到底是仙门中人，虽有些少年心性不惧怕离经叛道的非议，却也知道分寸，否则早给公子赎身，接进蒲家结为姐妹了。”优儿顿了顿，又说道到：“但听公子说，蒲玲珑倒是有这想法，不过她父女关系向来不合，蒲向东虽也疼爱她，却也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燃，翻脸争吵也是常事，公子再三劝阻后，才暂且没有接走公子的打算。”
　　听优儿讲完冷溪公子与蒲玲珑关系的前因后果后，云蝉问道：“那闹鬼又是怎么回事？”
　　优儿缓缓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前些日子，有男客在香房里暴毙，死状颇为奇怪，状若干尸……那接客的女子被吓得失心疯，到现在还关在柴房里语无伦次。起先没想太多，官府草草了事，只说男客本身患有急疾……可是后来，相继又有男客暴毙，前日更为可怕的是这死去的客人竟是一位小仙门的弟子……老鸨这才怕了，但是又不敢声张，好在那小仙门名不见经传，那死去的男弟子也是孤身前来梅城围观仙门大会的，老鸨便将其草草掩埋打算掩盖下去……可是公子却说那人死的那夜，她有撞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身体也开始抱恙，想来既然仙门的人都会遇害，那定不是什么急疾，但老鸨又苦苦哀求不愿意声张，想来想去，只能差我偷偷给蒲玲珑蒲小姐送信，想请她来除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