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予江山》辞楼西

60、第 60 章

　　今日回到域中的时候落点位置又是脂粉飘香，洛长宁舔着后槽牙在诸多布料轻薄的姑娘身边穿过，淫词浪语此起彼伏，他循着谢之凛所在的位置一路找过去，径直穿过墙壁，房间内设简单：地上铺着草席，所有人席地而坐，观众席唯有一张方桌几个蒲团，正对面隔着扇半透明的屏风，对面有几个姑娘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
　　谢之凛与蒋从武各坐一边，蒋从武一左一右各坐了个身娇体柔的小倌，手里拈着时令水果时不时给蒋从武喂上一口，而谢之凛黑着脸坐在对面，无论是糕点还是酒水一律未动。
　　“皇——少爷，”蒋从武喝得直打酒嗝，满面红光。“蒋某是真的没想到少爷如此这般对家妻念念不忘，真是好男人啊，听到了没有，这才是好男人！”
　　旁边小倌连声附和，是是是这位爷您说得对，要不我们再来一杯。而洛长宁则在这个时间点笑着穿过房间，学着对面小倌的模样乖顺地坐在谢之凛身边。伪装成富家少爷的皇帝陛下立刻在桌下拍拍他的腿，又把他面前所有的吃食都挪到一边。
　　青楼里的食物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干净的成分，光是看对面小倌一身香汗淋漓的模样就能看得出来，谢之凛也没有吸食五石散的习惯，所以宁可放着所有的酒水茶水不碰。虽说这里不是交谈的好地方，不过洛长宁还是向对方抛了个疑问的眼神，谢之凛瞟他一眼，主动对蒋从武开口。
　　“边关不比城内条件优渥，此番重归北方守关，将军定要注意身体。”
　　“劳少爷费心。”蒋从武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这回他看懂了，今天是谢之凛给骠骑将军送行的日子，虽说蒋从武之前算是南宫弘的私兵，但说到底只是个更习惯北方气候的将军，由他镇守边关再合适不过。寥寥几句交谈已经让他看清楚了形式，洛长宁无聊地拨弄着盘子里只能看不能吃的点心，心里想的却是一会儿晚餐吃点什么。他大半注意力依旧集中在谢之凛身上，突然见到对方略显嫌恶地皱了皱鼻子，于是不明所以地向对面看去，蒋从武两只手都藏在两边小倌层层叠叠的衣物下看不到动作，下一秒有温热的掌心盖住他的眼睛，是谢之凛，拦住他的目光不让他看。
　　“那我就不耽误将军享受了，左边天字客房正是为你准备，我先回去，不用起身不用送。”
　　话毕，谢之凛拂袖而起，也不看蒋从武一眼，半搂着洛长宁匆匆走向外面，把一声“谢黄少爷！”留在身后，甚至没回头多看一眼。皇城根的青楼比之前湖边的春阳楼构造繁复华丽得多，占地面积也更广，里外出行更是有四人轿辇专门护送，谢之凛掀帘入矫，他这才注意到四位轿夫俱是宫里的人作下人打扮，谨公公单手扶着轿帘，谦卑问道：“黄少爷想去哪里？是回家还是——”
　　谢之凛又瞥了他一眼，道：“找间干净的菜馆，我要吃点东西。”
　　“是，少爷。”
　　洛长宁克制不住地弯了嘴角。他确实饿的够呛，不然也不会在脂粉扑鼻的房间摆弄糕点，此时回宫传膳不知要多久之后才能吃上，倒不如随便找家菜馆等上菜来得快些。
　　“有话就问。”
　　洛长宁喔了声，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食指勾住对方的食指。“蒋从武一个人左拥右抱，你没给自己找个小倌喝酒赔笑？”
　　“家有悍妻，不敢。”谢之凛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不然他又要跟我玩失踪，哄都哄不回来。”
　　他就笑，主动低头亲亲对方和自己勾在一起的指尖，想象着刚进来时看到对方身边无人伺候的黑脸模样忍俊不禁。
　　“结果害得我被那几个东西讨论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洛长宁无奈，他本想说人不分三六九等，卖身卖笑不过是生活所迫，不过想想这毕竟不是现代社会而是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他还是忍住了，话到嘴边变成：“没问题，我作证，皇帝陛下那方面半点问题都没有。”
　　今日的谢之凛显然不是很忙，不但有时间带他吃了个饱饭，还特意让他留宿，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一下他说过的话语。第二天是周六，洛长宁不上课，于是趁着谢之凛上早朝的时候几次进出，将作业搬进书房里。人脑类脑智慧模拟专业的课业本身并不繁重，主要是生物工程和临床这两个专业的内容更加复杂，要背的东西也多，于是偶尔谢之凛会把沈庭叫来书房陪他。洛长宁也不太清楚其中的具体原理，只知道当书房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沈庭也可以看到他的存在，成为了域中世界第四个能看到他身形的人。好在沈庭足够稳重，闻言并未表现出多少慌张情绪，对现代医学也拥有着足够的钻研精神，两个人背概念总比一个人背着快些，距离期末考还有一个月，洛长宁对拿个高分信心十足。
　　不过BIAS相关的内容他只能在现实世界中完成，出于保密协议的原因，所有与芯片有关的材料都不被允许出现在纸质或者电子的文档上，他只有从域里出来才能使用BIAS的各项功能，等把选修课论文完成已经是就寝时间，洛长宁洗了个澡，穿着睡衣摇摇晃晃地回到古代世界，与门口求见的谢之魍擦肩而过。
　　“宣。”内间谢之凛放下手中的一沓宣纸，把他拽过来亲了亲，然后将他留在内间，自行去外间接待七哥谢之魍。
　　洛长宁手里还拿着从现代世界带过来的毛巾，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他边擦头发边伸着脖子看书桌上的一沓宣纸，这才发现宣纸上并不是哪位名人的真迹，而是无数仕女图……不，不是仕女图，这分明就是美人图，宣纸下面则是礼部今日呈上来的奏折，而第一张图便是画的礼部尚书家的姑娘。
　　好呀好呀，怪不得要在青楼守身如玉，原来是又到了策划皇上婚事的日子，所以要落得个好名声。洛长宁丢掉手中毛巾，拿起美人图冲出内间，外间谢之凛正在与七哥谢之魍虚与委蛇，见他抱着一大沓宣纸出来，也不说话，阴恻恻地瞪着双眼，谢之凛差点把口中的茶喷谢之魍身上。
　　“皇上？”
　　“……七哥，你我虽非一母所生，母亲却是极要好的姐妹。”谢之凛缓了半天才想好刚刚要说什么，又掩饰般地抿了口茶水。“平镇王如何？再待几日朕与百官亲自为你送行。”
　　谢之魍似笑非笑，解下腰间佩囊，从里面摸出个祖母绿的玉扳指来。
　　“此乃娘亲遗物，据她所言——”
　　谢之魍又说了些什么有的没的，然而房间内剩下的两个人却都没什么心思听，谢之凛不想在这时被人称呼为‘癔症发作’，洛长宁却不想放过他，当着他的面卷起画着礼部尚书小女儿的画像放在烛台上烧，烧完一张烧第二张，明艳火舌舔着漂亮女子的脸，谢之凛表面上露出对那枚由生母流传到谢之魍生母那里的祖母绿戒指感兴趣的笑容，内里焦灼无比，眼看着洛长宁以一己之力将美人图烧光大半，这才将谢之魍迟迟送走。
　　“莫要捣乱！”谢之凛一把拽走他手中剩下的美人图，在其中挑挑拣拣，只留下一张，剩下的都和蜡烛一起丢进火盆里。火苗一瞬间窜起一丈高，而谢之凛垂眸望着仅剩的一张美人图，眉眼温柔。
　　他突然就感觉到无与伦比的没趣，谢之凛毕竟是皇上，做皇上的人大抵不可以无后，终究要后宫三千妻妾成群，等到再过几年子孙满堂，让谢家开枝散叶，而他不但是个男人生不出孩子不说，他还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哪怕曾与谢之凛拜堂成亲，他也终究无法坐上后宫之主的位置。……不，就算能坐上那个位置他也不肯坐，他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不是母仪天下，为皇上打理后宫，选妃纳妃。
　　洛长宁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也许对谢之凛而言，自己不过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消遣，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只是因为无人看得到，用起来又极为顺手才留在身边。
　　画像上的姑娘眉清目秀，看起来温婉良善，谢之凛看看他又看看手中的美人图，凤眼微眯，问：“你觉得怎样？”
　　“她？”
　　“她。”
　　“挺好的。”洛长宁面无表情，内心却拧成了一团。“是副贤妻良母的好模样。”
　　谢之凛闻言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道：“那就好，如果连你也觉得是个好姑娘，那她定是个良人，朕明日便去替沈庭提亲。”
　　……等等。
　　“啊？”洛长宁没反应过来，他是听错了吗？“替沈庭提亲？”
　　“正是沈庭。”男人一双凤眸里明晃晃染着笑意。“这是沈庭青梅竹马念念不忘了好几年的姑娘，他未娶她未嫁，年龄又是正当时，成亲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