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笑》北斗邪

8、我本将心向明月

　　“公子，这是本月收支帐本，方才陈总管送来请您过目。”“知道了，放那儿吧。”陈府二公子随口答应了一声，继续看着手中的书。这本书已经被陈逸守研究了三天了，侍女白露实在是不明白一本书有什么好看的，居然能看那么久。“公子喝茶。”白露将凉好的茶递上，陈逸守看也不看随手接了就往口里送。“呼呼！”陈逸守痛呼，“你要烫死我啊！”“公子，明明是凉的刚刚好啊，怎么会烫呢？”白露说着就手试了一下，哗得一声杯子掉地摔成了碎渣。“公子恕罪，明明刚才是凉好的，奴婢亲自试过的。”“那为什么……算了，想也不是你的错，估计又是逸秋那丫头胡来了吧，你先起来，把这儿收拾一下吧。”陈逸守另外寻了一只杯子，漱了漱口，坐下继续看书。白露小心得收着地上的碎片，怕再有什么诡异的事情发生。陈逸守扫了一眼白露，没说什么。

　　陈府当家的是陈寿礼，膝下二子三女。大公子陈逸南在外地做生意，二公子就是方才的陈逸守，是下任的家主，现居留塘。三女两个已经出嫁，只剩下最小的一个叫陈逸秋尚未婚配。这陈家三小姐自幼喜欢刀剑轻功，陈寿礼便请了江湖中稍微说得上名头的人来教授。后来这三小姐喜欢上了医毒之方，自己满江湖寻师父。也是她命好，一不小心拜在了怪医门下，做了怪医二传弟子。虽说不是怪医亲授，但好在兴趣浓厚，天资不错，仅仅两年就在江湖中搅出了风雨。

　　江湖中都说怪医收了一名更怪的女弟子。医术时高时低，有时能把将死之人救回生天，但有时也能把轻微风寒诊为升天之症。是以名声在外，无人敢请。没有病人上门，陈家小姐只好拿自己家人试验。如此往复，陈家的下人换得极为频繁，有时连管家都不能清楚得记得府中众人的名字。陈府管家觉得重新起名是件很为难的事，于是府中新招下人的时候都是让进府的人在写好的名单上随便挑选一个当时没人用的名字，这些名字大多是二十四节气。就这样，陈府下人的名字经年不变，主子们也乐得不用费心记侍从名字，只要随便叫一声记忆中的某个节气，总有人出来服侍。白露很怀疑，进府五年了，有几个人真的知道白露就是指的她。

　　“哥！”陈逸秋来了，白露赶紧收拾好碎片，退出去了。陈逸守见状，一阵苦笑。“逸秋进来吧，有事吗？”“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陈逸秋大跨步推门进来。好一个江湖女子。身着红装，却不是艳俗的鲜红，而是大气的深红。深秋时节，红色分外显眼，陈逸秋穿来却不显突兀，直叫人以为是满山的红叶都集中到了她身上，美的大气。再仔细看容貌，比当年的魏淑凤不知强了多少倍。魏淑凤毕竟是官家子女且心系刘文基，自然有些高傲娇媚之气。这陈逸秋一副高挑身材，发色沉黑，衬得肤色愈发白皙。两颊自然红润，黛眉凤眼，圆脸红唇，英姿飒爽，颇具豪情。真真一个侠骨好儿女。然而，这都是表象。

　　“我跟你说，今天我发现只要时间把握得好，这包白粉就能让冷水变热水，而且是滚沸不止的热水，哥你说神奇吧！”陈逸秋一脸的媒婆相，不知道的人定会说这么年轻的好孩子就做媒婆，看来生活着实窘迫。此时的陈逸秋也就是个媒婆，正在夸耀自己制作的药的媒婆。“说吧，你想怎么做？”陈逸守已经对这幅表情无动于衷了，仍然是书不离手，直接询问陈逸秋的目的。“哥你每天和那么多人生意来生意去的，身边也没什么厉害的侍卫护着，我特意做了这个白粉来，就是怕你遇到什么心怀不轨的人。以后只要有人劝酒之类的，你把这粉撒进去，再厉害的毒药也被沸水煮干了。我仔细试过，大部分的毒药都能被沸水煮干，我觉得你应该试一试。”陈逸秋说的药理到是没错，沸水能将很多毒药的某些成分蒸发成气体，但她说的没什么侍卫保护陈逸守很成问题。先不说陈逸守作为下任家主，肯定有家族培养的暗卫随身防卫，就是陈逸守本身也暗中拜师学得一身好武艺，一般人近不得身。其实，再厉害的人也不会找上他的，怎么说留塘也只是距京都三百里的一个郡县，陈府仅仅在留塘排的上名号而已。白粉事件不了了之，陈逸守继续研究他的藏书，陈逸秋则是继续她的药粉试验。

　　“陈公子这边请。”生意场上的应酬必不可少，陈府少爷也只能随波逐流。大晚上的来花楼都不是什么洁身自好之士。陈逸守无奈地随一行人进了弱水阁，身后的白露早已女扮男装，满脸通红得跟着。

　　“今日乃本阁建阁三周年纪念日，又值留塘分阁建成一周年之日，特为各位大人准备新曲一首，名为《暗夜》，敬请各位大人欣赏。”不知什么人在什么方位说了这些话，独特的待客方式引得无精打采的陈逸守也振作起来。一阵低沉的大提琴声传来，混入了编鼓的声音，接着是紧凑的小提琴独奏，轻微的鼓点一直未落，中途突然加进来似笛非笛的声音，之后便是四人的小提琴合奏。一首Edvin Marton的dark angel 奏响在异界之中。陈逸守的嘴一直没有合上，震惊于烟花之地的从良。更震撼的还在后面呢，陈逸守身后的一个人勾了勾嘴角，没人注意到他。除了被他示意干得好的弱水阁主持人。只见主持人主动现身台上，来宾自动消声。

　　“既然今日是本阁的周年庆，本阁自是不能亏待了长久以来光临弱水阁的大人们。现在，有请阁中的红人，月紫小姐！”欢呼声骤起。陈逸守撇撇嘴嘟囔：“终于显露真实嘴脸了！”今天本就是震撼的一天，当然不能被陈逸守这么轻易就猜中了。那月紫姑娘一上台就掀起了一阵高潮，台下的人们狂呼着月紫的名字，俨然一派追星浪潮，这浪潮中有男还有女。陈逸守看清了形势又张开了嘴在那儿吃惊-女人跟着起什么哄？。月紫姑娘背向台下手中绣球随便一抛，砸中了正呆若木鸡的陈逸守。红翠在旁边嗤嗤发笑。周围的人见陈逸守还在发呆，就想上前将绣球抢过来，但不要忘了，陈逸守是有武功的，即使是出于自卫也不会让人随便近身。“有请这位公子！”主持人冲着不知名的方向微微一笑就将已然恢复的陈逸守叫上了台。

　　“这位公子贵姓？”“陈。”“陈公子好！”主持人刚问完好就转向台下，“今天月紫姑娘的绣球被陈公子接到。刚才说过，今日将给幸运的大人一份大礼。在此，我宣布，今日将由月紫小姐专为陈公子作曲一首，这首曲子专为陈公子而作，专为陈公子而奏。陈公子可自行决定是到内室独自欣赏或是在大厅与众位大人共享。”话音未落，台下呼吁共享的声音早已盖过了主持人。这陈逸守也怕到了内室又闹出什么难堪的事情来，也就随大潮答应在大厅演奏了。人总是在不懂得珍惜的时候得到本该珍惜的东西，人也总在发觉本该珍惜的时候将要失去这件东西。于是，陈公子在大厅中只认真听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的时间都用来后悔了。一曲《画眉》道出陈家公子虽在商界中手法干脆，生活中却是愿为娇妻画眉的十佳丈夫。一时间，留塘女子都以嫁给陈逸守为目标，陈府的门槛换了又换。

　　“这么说，这全是你的主意！”陈逸守终于撕破了那张总是沉浸于书中的脸，冲着安排这一出戏的陈逸秋大吼。“我也是担心你终身大事，你看张员外都有孙子了，你连个嫂子也不娶进门，爹可日日盼着抱孙子呢，我是为你着想，别背着个不肖的罪名嘛。”陈逸秋讨好得解释着。“你怎么认识弱水阁的人的？”陈逸守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本来好人家的女儿是不可能认识弱水阁的人的，即使自己的妹妹算半个江湖人士，但从小的礼可不是白受的，二人还是将弱水阁当做清白人家不会踏足的地方。

　　“他们自己找上门说是为了什么广告效应，我觉得这主意不错，也没什么损失就答应了。”陈逸秋虽也不明白弱水阁为何会主动找上门，据说弱水阁作曲十分昂贵，一首万金，但没多想，因为这件事正如看起来的那样，陈家除了耗费了些门槛，没什么实际损失。“如此，还真是奇怪。”陈逸守也陷入了沉思，但转眼他就想起来自己不是想问这个：“那你就帮着那帮混小子将我骗进弱水阁去！”这才是陈逸守发火的焦点。俗话说的好，不怕外人捅刀子，就怕自家人拐肘子。陈府这天陷入了混乱之中。白露躲在门外偷偷的笑，她发现这家人很有意思。有人做事不问当事人，有人受益不领情。总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陈逸守早知道白露在门外偷听，却是更加烦躁，直指着陈逸秋说教。白露起先是笑着的，笑着笑着也有些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