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迁》思源三月

62、成全

　　程长靖走后李宗林不知道他已经离开，每日都会收到程长靖事先写好的信，就是不见他来见自己，只听自己弟弟说长靖忙，便没再总嚷着要见程长靖，将军不在了，将军府里大小事宜都得他来担着，自己就不给他添乱了。
　　他便是这样安然的度过了一个月，直到他能下床第一件事情便是跑到将军府，发现将军府的大门上已经落了把锁，他从小到大从不曾见过将军府门上的锁。这才发觉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他顿时心里发慌：长靖去哪了？走了为什么没跟他说一声？
　　他们的书信都是李淇给送来的，李宗林立刻回到家里找到他摇着他的肩膀道：“小淇，你告诉我长靖去哪了？”
　　李淇差点被他哥疯狂的动作吓到，躲了躲道：“哥哥，我······”
　　这时李鸿安从外面回来，见他这般模样道：“你发什么疯？这般毫无体统。”
　　李宗林放开李淇往后退一步道：“我想知道长靖去哪了？他走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你们凭什么都瞒着我？把我一个当傻子一样是吗？长靖去哪了，告诉我啊？”
　　李鸿安被他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横眉竖眼直吹胡子。
　　他这一吼把在屋里的谢芸给吼出来了，事到如今谢芸也知道了他们的事，程长靖走后她除了心疼儿子便是惋惜。这还是一个月前她有一日去看卫孝蓉才从闺蜜口中得知的，开始她怎么都不信，卫孝蓉拿出从程长靖手上取下来的狼牙手链，想到李鸿安那般生气的打他们两才相信这事。后来知道了长靖要走她便没去质问李宗林，父母将他们拆散这件事伤害最大的是他们，恐他再伤心大家都不提这事就过去了，忘了便好。此时未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她急忙道：“世溪，你别急，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李宗林满脸疑惑的望着她，谢芸叹了口气道：“世溪，长靖已经走了一个月了，你就别再想了。”
　　李宗林霎时难以置信道：“走了一个月？他不是说走时会再来看我的吗？”
　　谢芸难过道：“他走时不是来看过你吗？”
　　李宗林顿时想起一个月前，那晚长靖是来过，可他没说第二天就走啊？况且每天还有书信给他，他那晚说的话还有那晚整个人的状态都极差，明显可见的伤心难过，说的话总是欲言又止的。他说有很多话要说，显得很不舍，他走了还叫自己别太惦念，别再忤逆爹的意思。如何喜欢自己感慨两人不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还有自己发的誓，最后还说多看会自己，难道就是在跟自己告别？
　　那时李宗林以为爹娘都不阻止他们了，长靖还会再来看他，只是两人要暂时分别心里难受才说那样的话。
　　此时他突然想到既然长靖已经走了一个月了，那些书信是哪来的？字迹是长靖，小淇写不出来，便道：“小淇，长靖的信是怎么回事。”
　　李淇早已回到房中将程长靖给他的钥匙拿来出来，这时过来递给他道：“哥，你别太伤心了，长靖哥走的时候说等你伤痊愈了，就让我把这个给你，你自己到他房里自会明白。那些信是长靖哥写的没错，他怕你知道他走了不好好养伤，所以才没让我告诉你。长靖哥他是为你好。”
　　李宗林愣怔的接过钥匙，头也不回拼命的往将军府跑去，等他打开门里面空无一人，他直奔程长靖的房间，进去四处看了看发现桌上的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世溪亲启。
　　李宗林拿起信艰难得打开，信中程长靖道：吾爱世溪，见信如吾。见此信时吾怕是已在南湾之地。许多话当面不知该如何与你道来，便以书信告知。你我二人相识，相知皆为吾此生幸事，十几年少年时光有你相伴，此生不悔，偏又情难自矜，使你我二人心意相通，暗生情愫，彼此真心相待，过去总总永志不忘。本以为往后余生只与你一人相伴终老，奈何天不如人愿，此情有违伦法，若执意来往违背道义。吾再三思量，不可一错再错，吾等若一意孤行，误你前程，吾于心不忍。况你我二人并无三跪九拜之礼，实属二人私心。故此与你说明，你我二人切不可再任性妄为，从此了断孽缘，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知你见了此信后定要来寻我问个明白，吾负了此番情义，无颜再与你相见，切莫来寻吾，吾离乡时已立下誓言，皇命未召誓不回乡。那晚相见便是诀别，所说的话句句皆是肺腑之言，望尔听其一二，从今往后遵循父母，君主之命，将来人生如意便是吾今生所愿。吾亦遵从君父之命南下戍边。
　　最后他在信上写道：愿世溪长命百岁，此生平安顺逐。吾此去望君勿念。珍重。程千旭。
　　一封信断了他所以念想，将之前总总情义全数否定，李宗林看完早已泣不成声，趴在桌子：“你凭什么自己一声不响的留了封信就走了？还不让人去寻？这是把我置于何地？我不要你事事都为我着想，你可以自私些带着我走的，你为什么不这么做？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你我的情谊是你说断就能断的吗？我不信。我不要这些，我要你回来！回到我身边来。”
　　等他们追过来的时候李宗林在程长靖的房间里哭成个泪人，大伙怎么劝都劝不回去。只好让他待在这里，好几天谢芸都是叫仆人把饭菜送过来，等到下一顿的时候饭菜还是原样动都不带动一口的。
　　他只是抱着程长靖的信愣愣的坐着，好几天脸都不洗衣服也不换，李鸿安过来看见非常生气道：“你看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他不就是走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哭丧个脸，你老子我还在这呢！”
　　李宗林突然暴躁道：“是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话，才让他离开的？你说啊？”
　　李鸿安怒道：“你这么跟我说话，反了天了你！是不是那次打的太轻了？怎么就不长记性？我看长靖就比你识大体，知进退，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
　　李宗林从未忤逆过李鸿安什么事，为了程长靖他才这么失去理智：“难怪他走之前总是叫我不要违背父母之命，一定是你们逼着他才这么做的。”
　　李鸿安一气之下一把打在他脸上道：“我李鸿安到底做错了什么？生出你这个不孝子来？你知道什么是世俗伦常，忠义孝道吗？你们之间便是世俗伦常所不能容忍的，强行的结合只会召来无数人诋毁和异样的眼光，于父母来说是大不孝。将军临终前必定嘱咐过守好边境，他此去便是去全他的忠义孝道，也是在成全你，所以离开是最好结果。你明不明白？”
　　“······”
　　李宗林无言以对，难过的一会哭一会笑，嘴里自言自语道：“你谁都不负，偏偏负了你我二人的真心，程长靖你个傻子。”
　　李鸿安无奈叹气，叫了几个人硬是将李宗林抬了回去。
　　此后的一年里李宗林什么也不做，书也不读了不是待房里一整天不出去就是出去一整天不回家，要么回来就是一身的泥。问他在做什么，总是回答：不关你的事。
　　太守府不少人被他噎了好几回，大都学乖了见他这样也不再过问。
　　眼见好好的儿子变成这样李鸿安不经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本想让他们都回归正道，可这日渐消沉的宗林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皇城国子监里的宋辞已经给他寄了好几封信过来，皆是询问宗林为何不来读书的事，李鸿安一一解释说他身体有恙要过几日好了才能入京，这都一年过去了病还没好，他都不知该如何给人家回信了。
　　便更加恼火，让他入京是没多大指望了，那就成个家安安分分在家老实呆着。这一日李宗林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铁铲，身上又是一身的泥，就气不打一出来道：“为了一个程长靖把自己弄成这样，枉费你还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从明天开始要么给我进京读书，要么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成亲，别再想那些没用的。”
　　李宗林顿时脑子一个机灵，他除了长靖从来没想过要跟谁成亲的事，他不敢相信道：“您说什么？成亲？”
　　李鸿安见他终于愿意搭理人了便道：“没错，要你读书你不肯，那就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成亲。”
　　李宗林丢下铲子吼道：“我不成亲，我要入京！”
　　李鸿安一听他要入京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宗林坚定道：“我说我要入京，我不成亲。”
　　“······”
　　不成亲也罢肯入京便成。
　　一句让他成亲就把他给治好了，李鸿安欣喜过后，后悔自己怎么不早点想出这个办法，白白浪费了一年的光景，于是当晚便给宋辞回了封信告诉他李宗林已经痊愈，不日便将入京。
　　入京前几日李宗林每晚都在将军府里程长靖的房间睡下，给他的房间收拾的干净整洁。
　　他临走时将将军府的钥匙交给李淇并嘱咐他每月叫人过来打扫干净，不要让这里落了灰。他又到云屈山脚下来看了看，这里本是一片荒凉，现在已经种满名花，等到来年三四月花开季便会开满上千亩的牡丹。
　　如你所愿，你守在边境让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我没什么能为你做的，那便用繁花似锦来陪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