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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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专的沙坑里多了两个头碰头蹲在一起的人影。
“……没错，就是这样，我按着这里，您把沙子铲上来，就可以堆出尖尖了……”
“嗯。”
“不对不对，您铲得太多了，沙子都滑下去了，要一点一点铲。”
“嗯。”
“太笨了。换您按着这里，我来铲沙子。”
“……嗯。”
“嘿-咻……按好哦，我要倒了。”
“等、住手，你铲得比我更多吧！？”
“嘿咻。”
“……”
“……”
举着铲子的禅院迟毫不犹豫地对伏黑惠发射谴责光波：“都是您没有按好，我们的城堡才垮掉了。”
“开什么玩笑。”
伏黑惠脸一黑，绝不肯认下这口黑锅：“都说了是你铲得太多了，而且这儿的沙子太干了，堆不出城堡的。”
“怎么可能，它刚刚都已经堆出这么高了。”禅院迟眼神犀利起来，“堆不出城堡一定是您的错，我可是有充足的经验。”
“……充足的经验？”
“我可是研读了许多动画的。”禅院迟目光炯炯，挥了下她满是沙子脏兮兮的小手，“无论是在公园里的沙坑，还是海滩边的堆沙，还是学校的沙坑，大家都能堆出城堡，不可能我不行。”
“……”
伏黑惠额头缓缓滑落一滴汗。
“不要把动画经验和现实混为一谈啊。”拍了拍手上的沙子，伏黑惠头疼道，“你摸了就知道吧，沙坑里的沙子，即使是深处潮湿的那些，湿度也远远不够堆出形状的。”
“怎么可能。”
禅院迟眉头一皱，不服气极了：“他们（*指动画）都能做到，没可能最强的我做不到，如果做不到，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合理怀疑是因为作为队友的您太笨了。”
伏黑惠：“……”
伏黑惠面无表情地从沙坑里站了起来，抖掉了鞋子上沾的沙子，作势就要离开这里。
还蹲在沙坑里，浑身沾满了沙子的脏小孩立刻用脏手抓住他的衣摆，无辜抬头：“您要干什么，不要离开我。”
“……买水。”
被狗血台词冲击了一下，伏黑惠慢了半晌才低头看了眼自己脏的比穿和服的禅院迟更明显的黑衣服和新鲜的脏手印，无奈地叹了口气：“倒点水你就知道了，想堆城堡现在的干沙子是不行的。”
“！”
几乎一瞬间，拉着他衣摆的小手就收了回去。
“原来如此。”
禅院迟故作深沉地点了下头，目光透出欣赏：“多么有见地的女人，不愧是我的妻子。我同意了，快去快回，多带几瓶，我们要堆人那么高的城堡。”
“……你这家伙。”
伏黑惠脑门砰一声蹦出一个十字，瞬间戳破装相萝莉的伪装：“果然你自己也发现了现在的沙子堆不起来吧！？”
禅院迟：“……”
“怎么可能。”
眼珠子飘到不知哪里去了的小女孩又举起了小铲子，装模作样挖起了坑，嘴上却冷静地解释：“我正准备在您去买水的这段时间造一个与您相配的美丽城堡，在您回来的时候让您感受到我完美的艺术造诣呢。”
“……”
眼前闪过那个歪七扭八的哆啦A梦，伏黑惠对禅院迟的厚脸皮无言以对。
他倒是还想说点什么来晃一晃她脑子里的水，但眼见小姑娘已经全身心投入进用小铲子挖沙子进桶装满压平，再把沙子倒出来变成一个沙柱这一在大人看来简直没有丝毫游戏性，却被她玩得起劲的游戏里，伏黑惠抿了抿嘴唇，咽下了喉头的话。
“……那你好好呆在这，我一会就回来。”
把卷起的袖子放了下来，再拍掉了身上那个脏手印，伏黑惠最后回身看了眼完全被沙子吸引了注意的禅院迟，眼中带着一丝训诫：“不能乱跑，也不能对附近的人下手。”
“您对我的强大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误解。”
嘿咻嘿咻挖着沙，禅院迟脸都没抬地挥了下手：“多么多余的担心，这小小的学校怎么可能有比我更强大的存在，放心的去吧。”
“……”
伏黑惠额头缓缓滑下黑线。
不，就是因为她太强了，可以肯定碰上她的话目前校内没有人有能力抵抗，他才担心的啊！
再来一次熊猫前辈那样的受害者，他就真的要在高专抬不起头了！
……
……其实现在已经相当抬不起了……
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总之，不要乱跑。”
伏黑惠头疼地合了下眼，严肃重申：“我很快回来，你好好呆在这里，谁来也别理，约定了？”
禅院迟终于瞥了他一眼。
“您真的非常依赖我。”
忙里偷闲把眼珠子从沙子里拔了出来的禅院迟一边用小铲子啪啪拍打沙堆，一边昂起小脑袋看向伏黑惠。
她的目光十分严肃：“但您该学会独立生活了，我不可能永远都在您的身边。”
“虽然不指望您自己解决问题，但您也不能害怕迈出尝试的第一步。只是买水而已，不要再粘着丈夫撒娇了，快去快回吧。”
伏黑惠：“…………”
他眼角剧烈抽搐起来。
到底是谁粘着谁！？
这臭小鬼……明明到沙坑之前还说什么‘寸步不离地保护你’之类恐怖的话，让他紧张了一下，现在就成了‘赶紧去独立生活’……
这可恶的禅院继承人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而一次次信了她的鬼话的他更是蠢透了！
不再理会禅院迟，伏黑惠气得扭头就走，大步踏在操场上。
然而，还没走几步，很突然的，小女孩的奶音又飘到了他的耳边。
奶音轻轻说了一句他不敢相信的话。
“……谢谢。”
……
什么？
谁？
谁在说谢谢——
禅院迟！？
伏黑惠几乎以为自己见了鬼，惊疑不定地回头。
他的视线里，埋头于沙坑里，满身脏兮兮的和服小女孩还在啪啪拍打着沙柱，致力于让它变得更平整。
她的嘴巴正在小小地开合。
“沙子很好玩。”禅院迟轻轻地说，“我知道您是故意的，谢谢您带我玩。”
“……”
伏黑惠怔住了，几秒后才找回声音。
“……不。”
明明是被道谢，他却有几分无地自容的羞赧，连手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了：“……没什么，我走了。”
伏黑惠满心尴尬，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去把那要命的水买回来，但禅院迟却突然停下了拍打沙柱的手，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大眼睛仿佛两颗没有感情的玻璃珠，却又比那更加剔透，更加深邃，印着他的身影。
伏黑惠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刻，她正在犹豫——但她在犹豫什么呢？
他不知道。
他很快就知道了。
沉默了一会，禅院迟平静地开口了。
“我曾经怀疑过您的用心。”
一边说，她一边将手中将小铲子贴在掌心，抓了一把滑下的沙粒，看着它们从指缝中滑落。
……轻而清晰的声音也如沙般不断落下。
“为您时时刻刻的冷待，为您过分给予旁人的关注，为您在冲突时永远站在另一边的不识趣，为那一刻了解到的您的欺骗——我真切怀疑过您的用心，对您起过杀心，希望您可以理解。”
她抬起眼看向他。
“……因为那很丢人，而我不想丢人，也不能丢人。”
平淡地说着，禅院迟指尖的沙粒随着最后一句话的落下，也彻底滑落了。
伏黑惠：“……”
虽然非常想说：你没感觉错，我确实就没对你有什么好心——但这种气氛下，伏黑惠没有过多考虑的就咽下了这种话。
“……没有什么丢人的。”
最终，忍耐着那份羞赧和尴尬，伏黑惠认真对她说：“你做的再多，命运也绝不可能一帆风顺。人世间‘希望’发生的与‘不希望’发生的总是并行到来，再努力地朝‘希望’的那些伸手，‘不希望’的仍会朝人倾泻——这没有什么丢人的。”
“您说的对，却也不对。”
轻点了下头，禅院迟的声音平静地像在谈论天气：“世事无常，但人为期待而生。而我的身边，期待着与我一同攀至高峰，领略风光的人有那么多，我的脸面，就是他们的脸面，我的未来，就是他们的未来——”
“……人不能抛却期待而活。”
这个刚刚肚脐高的女孩静静凝视着伏黑惠的面庞，黑沉得像玻璃珠一样的双眼渐渐有了一点闪烁的光芒。
圆圆的脸上毫无怨愤，禅院迟甚至显得有几分温柔地说：“我愿一生为家人的骄傲站在高处。”
伏黑惠：“……”
伏黑惠的神色渐渐变了，他的理智已经要压不住感情，几乎下一刻就有什么要脱口而出——
但禅院迟的声音更早的飘落了。
“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我很高兴。”
这个傲慢自大的小女孩轻快而温和地说：“期待与我一同风光的人有那么多，但会与我一同蹲在沙坑的，也只有您而已啊。”
伏黑惠的话猛地梗在了嗓子里。
一秒，两秒，他愣愣地看着禅院迟。
而她却低头打量起了自己。
蹲在沙坑里，满身是沙，整个下半/身的衣摆与宽袖更是都泡在了沙子里的小女孩，她那张从不曾展露神色的脸上似乎笑了一下。
……但等伏黑惠定睛看去，却发现禅院迟那张圆脸上，依旧如覆盖了厚厚积雪的麦田般死寂，从不曾荡起涟漪。
那只是个微笑的错觉罢了。
但那双孩子的，比一般人更圆、更剔透的大眼睛中正不断闪烁着光芒。
“玩沙子真高兴啊。”
抖了抖和服宽袖子里的沙，禅院迟轻轻说：“这个样子要是被家里人看见，他们一定会疯掉。但沙子这么好玩，我这辈子总得玩一次吧。”
伏黑惠：“……”
才八岁的小女孩说‘这辈子’，短短的词就像砸在了他的心上。
明明有许多话想说，话至嘴边，伏黑惠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到了最后，也只憋出干巴巴的一句：“……我可以经常带你来玩。”
“不，不用了。”
沙坑里的小女孩摇了摇头，竖起一根短短的手指：“一次就可以，我已经知道它是什么样的感觉了——好吧，一半的感觉。等您把水拿来，我们把城堡堆出来，我就可以把这件事彻底放下了。”
说着，她本平和的脸色渐渐变了，变得有些凝重。
禅院迟脸色凝重，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伏黑惠：“您一个人可以吗。需要我陪您一起去买水吗。您会买水吗。”
伏黑惠：“…………”
“别觉得别人是白痴啊。”脸上垂着黑线，伏黑惠无奈道，“好好蹲着玩吧，我一会就回来。”
“好的。”
得到保证，登时又沉迷回挖沙子大业的禅院迟摇了摇小铲子跟他道别，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叮嘱：“别带其他人来。如果被您以外的人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我会恼恨到杀人的。……啊，不过。”
还不等已经转身一半的伏黑惠为这句出其不意的杀人宣告做出反应，圆脸的小女孩目光中的感情就变了。
它变成了怜悯。
禅院迟怜悯道：“不过，您好像根本没有朋友，太可怜了，请当我没有说过吧。”
伏黑惠：“……”
“多么可爱的表情。让我合理的猜测吧，范围放宽至从小到大，您也一个朋友都没有吧。”
伏黑惠：“…………”
“不要难过。虽然您不曾拥有友情，但我会用加倍的爱情给您滋润，将您宠成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伏黑惠：“……………………”
伏黑惠：“还想要水就闭嘴。”
“……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