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红尘》鱼目

32、第 32 章

　　目送林晚鸣和李闻霁背影越走越远，驰念收回了之前谨小慎微的表情，重新坐回火堆旁。
　　他用指关节敲了下前尘的额头道：“搞什么鬼？叫你别去招惹四大玄门的人，非但不听还把人家弟子带回来。”
　　前尘一改之前天真烂漫的神情，眼里闪过几道狡黠的笑意道：“还不是哥哥你总是说要躲着四大玄门，害我以为他们有多厉害。结果试完才知道，都是群傻瓜，一骗一个准。”

　　驰念快被他气乐了，一脸哭笑不得，“骗骗骗，你的毛病能不能改改？我记得我对你的说教并不敷衍，怎么就养出个小骗子了？还有，你爱骗人，能不能骗些好东西回来？这俩面饼算怎么回事？”
　　前尘揉了揉前额，“是你昨天说烤肉吃多了，闻到味道就想吐，所以我才弄了两张饼回来。哥哥，你快尝尝，易清派的大饼好不好吃。”

　　驰念嘴角下意识扯了下，“都是面做的，哪分什么好吃不好吃。”
　　说着话，他撕下一角塞进嘴里咀嚼。
　　前尘蹲在他身边，双手捧住了下颚，侧着头看他。
　　见他只吃了一口就不动了，好奇问道：“不好吃吗？”
　　驰念静静看他，然后撕下一点递到他嘴边道：“自己尝。”
　　前尘撅了撅嘴，“切，你明知道我尝不出味道。”
　　“尝不出味道还可以尝口感啊！”

　　前尘就着哥哥的手咬了一口，然后五官皱到了一起。
　　驰念被他反应逗乐了，“有那么难吃吗？”
　　说着话，他把手里剩下的饼塞进了自己嘴里。
　　前尘把嘴里食物吞下去，这才说：“反正不好吃。哥哥，把饼都扔了吧，我再去找点野味。”
　　“别了，找回来还得我烤。今晚就吃这个。”

　　对付完这顿饭，驰念从混元乾坤袋里掏出张硕大的毛皮。
　　毛皮油光水滑，通体没有一根杂色，欺玉赛雪似得白，一看就不是凡品。
　　驰念抖了抖，把自己从脖子到脚裹了进去，打算就寝。
　　前尘改蹲为跪，凑到他耳朵边小声嘀咕，“哥哥，我想和你一起睡。”
　　“不行，你不是孩子了，自己睡。”
　　前尘不说话，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很是无辜地看着双目紧闭的驰念。

　　驰念假寐了片刻，像是感受到了前尘灼灼视线，终还是叹了口气，一手掀开了毛皮被子。
　　前尘“奸计得逞”，笑得露出了八颗牙，哧溜一下钻进了被子里，紧紧贴在驰念胸口。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轻声道：“哥哥，你身上怎么还是这么冷？”
　　驰念没睁眼，淡淡道：“废话，还没捂暖你冷冰冰的身体就进来了，哪能热起来？”

　　前尘微微鼓起腮帮子，决定否认这个事实。
　　“哥哥，我觉得是因为这毛皮不够暖。等回去我找素影再弄个更厚实些的。”
　　“正事不干，就会欺负女孩子。”
　　“哥哥，素影不算女孩子。”前尘把女孩子三个字咬得很重。
　　驰念无声笑了下，依旧闭着眼睛道：“对你来说，就是女孩子。”

　　前尘想了想，决定不再讨论这件事。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再等等，找到线索就回。”
　　“可是哥哥……”
　　这一回驰念迅速打断了他的话，“闭嘴，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从被窝里丢出去。”
　　前尘终于安静了，脸颊在驰念胸口蹭了蹭，享受好容易获得的亲密拥抱。

　　翌日清晨，易清派众弟子早早启程，打算在中午前赶到望亭。
　　途径驰念兄弟俩夜宿的地方，他们本想打个招呼，不料只看到了一堆燃尽的篝火。
　　看来驰念和前尘比他们更勤快。
　　萍水相逢，错过就错过了，众人也不觉有遗憾，继续往目的地出发。
　　等到了北望亭，弟子们都被眼前高堂广厦惊到了。

　　为了在最短时间内发现魔族动向，百家玄门在赤空岭边缘处修建了三座望亭。
　　各家派人屯兵此处，日夜巡查，以人力替代无法运转的窥天镜。
　　来之前就听过北望亭是最大的一个，弟子们都以为不过是几排屋子，供大家休息就行。
　　但没想到这里和个镇子差不多，除了供修仙者住的房子，还有专门用来议事、疗伤、修缮兵器、炼丹的地方。

　　凭借掌御印信进了望亭，六人立刻向常驻此地的师叔秦武报道，替换准备回北埊峰的其他师兄弟们。
　　秦武让他们两两组队，每队一天要巡四个时辰，确保划分的区域中始终有人。

　　六人领命出来，跟随引路的师兄前往下榻处。
　　走一半，迎面见到位身着淡绿色长袍，姿态婀娜的女子。
　　那女子长得清冽秀美，眼神坚毅含威，有种让人难以亲近的风仪。
　　大家忙退到路边行礼，恭谨道：“见过罗梓莹真人。”
　　罗梓莹听他们这么称呼，便知是些晚辈，点头回应，然后视线在每个人身上走了一下。
　　“你们可是这次新到的弟子？”

　　林晚鸣上前半步道：“回真人，我们四天前从北埊峰出发，今日刚到望亭。”
　　“可曾见到过望舒公子？”
　　听到这个名字，林晚鸣下意识向身后看了看，其他人也都一脸茫然。
　　他赶紧回道：“据弟子所知，宣师叔已有一年未回山门。我们一路行来也没见过师叔踪影。”
　　替他们带路的师兄却道：“前两日有人在南、中望亭交界处见过宣师叔。”
　　罗梓莹眼神一亮，道了声“多谢”便匆匆离去。
　　大家望着她的娉婷背影，久久出神。

　　忽然有个略显哀怨的声音道：“哎，宣师叔真的……”
　　唐驰骤下意识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吓得连忙用双手捂住了嘴，脸色惨白看着瞪着自己的林晚鸣直摇头。
　　林晚鸣心里恨不能找根针，把他那该死的嘴缝上。
　　在他身边的师兄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没关系，我不会告发的。”

　　林晚鸣松了口气，赶快致谢。
　　师兄无奈笑了下，大家心中了然作罢。
　　其实不光是唐驰骤，其他人的心里又何尝不是这般想：宣卿怀真的太冷漠了。

　　人魔大战至今已有二十二年，留给玄门的尽是殉难和伤痛。
　　无数人为之牺牲，很多修仙者甚至连尸身也找不到。
　　只有一缕孤魂漂泊，回路不知所往。
　　但在哀伤泣戚，目断魂销的氛围中，有一件事却是让大家感受到了些许美好。

　　宣卿怀入世后，游走在杀魔最艰辛的地方。
　　虽然他总是独来独往，但挡不住很多玄门俊才想要和他并肩作战的想法。
　　久而久之，便有一群人以他马首是瞻。
　　这其中就有陵仙阁的罗梓莹。

　　相较其他人，罗梓莹更特别些。
　　两人早在逐旌赛中就传出过互生情愫的消息，后来宣卿怀闭关便无人提及。
　　等到宣卿怀再度回到众人视线中后，罗梓莹的名字又和他有了瓜葛。

　　从罗梓莹的态度能看出，她十分倾慕宣卿怀。
　　于是大家觉得既然佳人有意，宣卿怀肯定也是对她心有怜惜。
　　但奇怪的是，这对几乎被所有玄门看好的神仙眷侣一直没有传出男婚女嫁的音信。
　　哪怕是两家师尊长辈们暗示了几次，两人之间也是毫无变化。

　　大家开始猜测可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不少人在背后替罗梓莹惋惜。
　　要不是宣卿怀威名太显，战功赫赫，怕是会有人当面指责他不识好歹。
　　四年前，罗梓莹为救同道被魔族所伤，深及丹府，竟是落入了命悬一线的险境。

　　宣卿怀得到消息后立刻回归山门，向掌门求得一枚复阳丹，然后夜奔千里，及时将丹药送到了罗梓莹手里。
　　此丹非但救了罗梓莹性命，更使得她因祸得福，在伤愈后突破了三重中期聚神境，达到了三重后期成婴境。

　　因为连年战事，草药难觅，易清派每年炼制的复阳丹不足十颗。
　　往往下一炉尚未炼成，上一次的丹药已然告罄。
　　能分出一颗给别门弟子，得是多大的情深意重才能办到？
　　于是乎，大家又觉得宣卿怀并非郎心似铁，可能只是被战事拖累，等他觉得合适的时候定会和罗梓莹举案齐眉。

　　可赠丹之后，宣卿怀又变成了以前冷漠疏离的模样。
　　别说从未主动找过罗梓莹，甚至还有隐隐躲避的嫌疑。
　　事到如今，各人对这段一波三折感情有了不同看法，比较占上风就是唐驰骤这类。
　　所以当他脱口而出，师兄们皆是轻轻放过，谁叫他们都认为宣师叔这事做得不地道？

　　罗梓莹得了线索，御剑向南、中望亭交界处疾驰而去。
　　虽然已经过了两天，但她心里还是抱了一丝希望。
　　两个望亭的交界处是一片草木不丰的山坳，已经算是当年北仑派城墙边缘。
　　据传北仑派被偷袭的时候死者的鲜血染红了大部分石块，所以每每看到颜色不同的地方，她总不忍心踩上去，故而前进的速度很慢。
　　没有生命的地方总给人一丝丝阴冷感觉。
　　罗梓莹经历了诸多战役，但孤身一人时总还会有一些害怕。
　　她握紧了手中佩剑，细心感受着四周灵力细微的变化。

　　忽然，右前方隐约传来灵力的痕迹。
　　那感觉是有人在聚灵。
　　罗梓莹心中大喜，忙往那处赶去。
　　果然走了百来步，一个松骨竹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那人巍然屹立天地间，任凭谷风撩起他的衣摆，却是无欲扰心怀。
　　在他周围围聚了几十个死灵。
　　灵若有意，光芒闪烁不定，能与施法者交谈。
　　几十个光点明灭更迭，衬着中间那人绝尘容颜，竟是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