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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临睡前班主任给所有同学的家长发了飞信,通知第二天军训停一天,军营里临时有急事,教官们需要回营,我看到于女士手机这条信息时,高兴地原地转了个圈。
      早上下起了小雨,我一路小跑到学校,直到走进教室里胸口仍旧微喘,但幸好,我的卡路里没白费,赶在打铃之前到教室了。
      “又起晚了吗?”
      张航航忽然出现在眼前,摇头晃脑地问我。
      “咱俩一个班?”我皱皱眉。
      “如果你识数的话,你进得应该是28班的门。”
      我对他敷衍一笑,没接他的冷幽默,直接绕过人去找座位。
      “别找了,现在还想挑座位,你就跟我挤一块得了,也方便我时刻赶超你。”
      张航航伸手一指最后排的两张桌子,他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敢于把自己的好胜心放到台面上的人,别人藏着掖着都忙不过来,他倒好,初中三年,对排在他前面的人一个不落地下了战书,迄今为止,只有我不曾让他超越成功。
      现在他一路追到这儿来了,誓死要超越我,甚至还准备要近身实时监督。
      “我说,张航航,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你能把这些话憋在心里吗,不说出来行吗?”
      “为什么?我不说出来你怎么知道?”
      他歪歪脑袋,一派天真。
      我无奈地仰头望天花板,就差直接摊手来个肢体语言来向他表现我有多无奈了,在这个重点高中里,无时无刻都有人在想着如何赶超别人,本来就是你争我抢的地方,大家心知肚明,只不过从来不会说出来罢了。
      哪里会有像张航航这样的奇葩!
      我几乎困惑地看着他,他到底是脑袋单纯还是故意装傻。
      张航航个子不高,瘦瘦小小,被我这么直勾勾盯着看有些不好意思,他从桌洞里捡出一张不知道用过几遍的纸巾象征性地给我抹了一下桌子,很热情地催我坐下,“就当给你接风洗尘了。”
      “......”
      第二天教官们回来了,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上帝这个神仙,我也不知道如果上帝存在的话,他是不是一个喜欢玩捉弄人把戏的老头,但事实摆在眼前,昨天不军训,小雨霏霏,今天恢复军训,烈日当头。
      挺让人不高兴的。
      我们站在烈日底下站军姿,理由是正步踢得乱,需要反省,教官板着脸在几排人里穿梭过来穿梭过去,走迷宫似的,有只小虫在我眼前嚣张地乱飞,我瞄了眼刚走过去的教官,始终没有胆量抬手把那只恼人的小虫赶走。
      小虫一直绕着我脸飞,教官也没有半点儿要结束站军姿的意思,我就这样一直忍着,所以现在鼻子痒痒,眼睑痒痒,耳朵痒痒,浑身上下都难受。
      拯救我的是徐颢,班主任领着他过来,他个子很高,跟在娇小的班主任后面有点儿像保镖,身高差实在太强烈,大家都看到了他们往这边走来,后排几个男生忍不住噗噗小声笑。
      我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开学好几天了,徐颢才来一中报道,我也懒得问杜斐,不过是些与我无关的事情,不必要知道这么多,当然对方大概率上不可能和我一样是西瓜惹得祸,班主任说我们两个是班里唯一没有参加开学典礼的人,因此觉得我们对学校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于是当天的晚自习她把我和徐颢叫到办公室里,说要和我们介绍一下学校的情况。
      我被她的工作热情吓到了,也不相信那些参加了开学典礼的同学在不到一天时间会有多了解我们学校,湘南一中是她工作的地方,而对于我们来说,我们只是在这里学习三年,借助它的高升学率和好环境来让我们更有机会考上好大学。
      三年和一辈子是有差别的,我想工作激情充沛的班主任此时大概并不能想到这一点。
      班主任留我俩在办公室谈了一节课,还给我们看了她当天在手机里录的视频,后两节课怕耽误我们的学习时间,温温柔柔地放我们回去了。
      按照中考成绩排名,我在班里是第二,排在我前面的是一个叫李大川带着眼镜的男生,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但一看就知道学习很好。
      这种慧眼识人才的能力可能遗传我妈,据于女士吹牛,她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找到我爸的,然后才有了我,可是我觉得遗憾,凡人的双眼再智慧,终究看不穿命运的招数,这无法怪任何人,甚至无法怨怪到命运头上,因为命运会微笑着告诉你,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自己做的选择,自己承担后果,怨怪谁都没用。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我没看清稍稍比地面高起的门槛,就这么绊了一跤,身体由于惯性向前扑去,还好双手及时抓住了两边门框,才没有狼狈到手撑地面。
      班主任听到我这边的动静,连忙跑过来,问我怎么样,有没有摔到,我劫后余生,心跳得很快,但还是笑着摇摇头,说,没事。
      班主任又叮嘱了两句让我们看路小心就离开了,我迈了一大步跨过那个门槛,不让自己挡住别人的路,走廊上的光并没有办公室亮,但我也不至于眼瞎到没看见跟在我后面的男生嘴角嘲讽的笑容。
      徐颢的手插在兜里,低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是敌意和轻蔑的,而后转身往班级方向走了。
      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方才跌倒的刹那,余光还是捕捉到了身后的人快速向后退了一步的动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让开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走廊的窗户开着,吹来晚风,夏天夜晚的风还是很凉爽的,沉浸在风里,似乎所有的烦恼都会迎风消散,我移开望着那个背影的视线,转身去了厕所。
      水温热,冲在手上没有清清爽爽的感觉,刚才扒着门框的手不知道被铁门的哪里划到了,割出一个小口子,有血丝渐渐渗出来,不过不严重,贴个创可贴一个星期就能好利索。
      冲完手我回了班级,从后门走进去经过徐颢的座位时看到他在看数学课本,政治晚自习学数学,估计年轻的班主任知道了会伤心到忘了生气。
      我脚步没有停留几大步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继续做方才被叫出去而没做完的政治题。
      徐颢很反感我,这是我今晚终于下定的结论,但原因我还没有找到,不过也不打算费心去找,有时候结论比原因重要,更有些时候,知道结论就足够了,至于因果原因,那是哲学家该探究的问题,我需要做的,仅仅是做完面前的政治第一章课后练习题。
      接下来的几天军训很痛苦,因为每天都是大太阳,我的防晒霜很快用完了,想起后面还有将近十天的军训时间,难过得眼泪要掉下来。
      我想操场上一片迷彩服的汪洋每天最期待的就是下午五点放饭的时刻,我们班军训的位置离食堂最远,食堂在操场那头,而我们班在操场这头,每天放饭的时刻我们班的同学撒丫子往食堂冲,近水楼台的班级积极性也丝毫不比地理位置劣势的班级差,所以每天五点多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上一秒站得整整齐齐如同棋子般排列的迷彩服瞬间漂移,所有的色彩都向一个方向涌动,有如百川入海的波澜和壮阔。
      我夹在许多迷彩服里面,看不清自己的位置,目之所及之处是一片眼花缭乱的色彩和近在鼻尖挥之不去的汗臭,前面有很多人已经挤进了食堂,后面仍有许多人在往这边跑,我前后都没有退路,在拥挤中被卷携着去吃一口饭。
      好不容易挤进食堂以后还是一条更长的队,等待过长长的人群终于拿到了一双筷子和盘子时,每个打菜的窗口又是一条长长的队,湘南一中连吃饭的竞争都这么激烈,我几乎看到了不久军训结束后惨绝人寰的高中生涯。
      惨绝人寰,这四个字用到湘南一中上绝不夸张,我发自内心地这么觉得。
      端着盘子踌躇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吃米线,因为米线的队伍更快一些,一碗一碗放在打饭窗口,刷卡直接拿走就行,也不用跟打饭的大爷说话描述想吃什么浪费时间。
      我一向是功利省事主义者,怎么方便怎么来,偶尔有些真心,十年遇一次的那种。
      刚从人群中端着一碗米线挤出来,就听见杜斐在喊我,可我只听到了人声,人影却找了半天也没看到,我迷茫地站在原地一百八十度旋转,手里还端着一盘很沉的米线,打完饭的人不时撞到我,嫌我给他们挡路了,我只能尴尬地说抱歉,大概杜斐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朝我挥了挥手。
      我如释重负,快步走过去,杜斐拿开她放在旁边凳子上的军训帽和水壶,让我坐下,我屁股还没落座就听见她嫌弃的抱怨,“你这啥眼神啊,快去配副眼镜吧。”
      对面坐的两个女生应该是杜斐的同学,她们好奇地看着我,我朝她们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先用筷子夹了根上面的豆芽吃了。
      “我打算用心灵感应来着,只可惜失败了。”
      杜斐瞅我一眼,从我碗里夹了一片火腿肠,并不打算回应我不合时宜的幽默。
      我耸耸肩,也不再开玩笑,军训太累了,大家的幽默感不必出现得如此委屈,我和杜斐都不说话,安静吃饭,杜斐不时从我碗里夹两口米线,我也从她盘里吃两口青菜,对面的两个女生一直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我和杜斐,我们俩表情冷漠,也不搭理对方,看着像是心存嫌隙的好友,但我们又那么随意自然地从彼此盘中夹菜。
      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我和杜斐当然知道大多数人的心里会怎么想,但我俩却懒得解释。我是觉得没必要,而杜斐是觉得麻烦。
      这么多年,我们早已融为半个家人,甚至比亲人都要了解彼此,她知道我对生活没有热情,情绪衰竭,靠着爱维持生命,而我知道她蔑视一切,靠着讽刺从这个世界获得快乐。
      我们两个是与大众格格不入的异类,所以我们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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