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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推开窗子,忽地一阵风吹过,吹得笔架挂着的毛笔“叮叮当当”响起来,楚逸探出身子,透过窗外的梨树看着墨色的天空,疏星点点,上弦月。
      莫名地,他伸出右手举到眼前。摊开手掌,屋里微弱的光根本照不到窗外,手伸进夜色里就被淹没了。
      “月光果然是淡得很,看不见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很轻,仿佛并没有出声一般。他收回手放在窗棂上,依旧呆立原处。六月初六,又一年了。
      又来一阵风,树叶沙沙作响,桌上的蜡烛也被吹得跳动起来,挣扎着想要保住那豆丁大的光源。因人离得近,投射到墙上巨大的阴影,沉闷而压抑地颤抖。
      风吹来云遮住了本就无光的月亮,恐怕要下雨,蜡烛也终于没能抵抗过风的力量,几番明暗后熄灭了。楚逸这才回了神去关窗,算了,既然灭了就睡吧,巴掌大的地方即使闭着眼也能准确无阻走到床边。
      躺到床上,不由又伸开右掌,拿到眼前,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渐渐看得清轮廓。一道闪电划过,不大的屋子被照得犹如白昼,右手也被照得清清楚楚,一道贯穿手掌的疤痕赫然出现在手中,沿着中指直至手腕,丑陋无比。
      楚逸心里抽了一下,立刻收回手臂,握紧成拳,呵呵,这么久了,不妨时自己还会吓一跳。“轰隆隆——”紧随其后一声闷雷,他翻身拉好被子,伴随着哗啦啦的雨声一夜无梦。
      “先生,昨夜大雨,大杨村、小杨村到这里的桥被河水没过,启文他们来不了。”到了学堂,眼里却只看到有三四个学生,一时大眼瞪小眼,不明就里。
      见先生一脸茫然,学生们出口解释。
      楚逸刚到清溪镇几个月,对周围并不熟,况且平日也不爱出去,自然被空荡荡的学堂震住了,还以为自己教的不好,学生们抗议不肯来。虽说自己一贯教他们不必拘于俗礼,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用上了吧?
      “河里水流湍急,不来也是对的,既然缺不少人,今日便不上课罢,大家背过一遍《千字文》就可以散学了。”听先生这么说,孩子们乐得欢呼雀跃,欢欢喜喜背起来,一时朗朗书声,听得楚逸心里也跟着笑开了。
      好的心情像是能传染一般,回家路上,楚逸一路都在想着孩子们的笑脸,不由也背了起来:“……存以甘棠,去而益咏,乐殊贵贱,礼……”
      正要开门,他的脸色突然变了,笑也僵在脸上,转身折返,甚至慌到跑都不会,跌跌撞撞走着,因为张皇失措的动作,门锁“咣当”响了起来,一枝压成干花的海棠从门环上掉下,飘落在台阶上。
      雾仙谷,他去过了?他终究还是来了!楚逸的头仿佛被什么利器敲过一般,钝痛难忍,嗡嗡作响。
      “‘礼别尊卑,上和下睦,夫唱妇随。’怎么不背了?”一个清亮而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却并没有回答,更加疾步离开。
      “又逃么?”声音带了明显的失落。
      “我去给孙大娘提水。”
      “谁是孙大娘,我去提。”
      “不用,这是我的事。”
      “我也是你的事。”
      “你不是。”楚逸开始烦躁,声音很平静,拳头却攥得用力,全身紧绷到有些发抖。
      这一句让对方噤了声,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过了很久,不见身后有任何动静,楚逸才松开拳头继续向前走,脚步没了之前的慌乱,从容拐进前方一个巷口,从始至终没有转身看那人一眼,而背后的那个人也没有再叫他。
      进了小巷,知道那人再看不见,楚逸脱力靠在墙上,双腿再支持不住身子慢慢向地上滑去。额头的冷汗如雨点般颗颗滴落,却不去在意,任由其流了满头满脸。衣领也尽湿透,深蓝色印成黑色。
      他喘着粗气,心一直未能镇定,砰砰跳得像要从口而出。而后在地上坐了很久,直到汗湿的衣领又风干才渐渐平静下来。
      其实什么都没想,也顾不得想,只知道宁古仂来找他了。没有做好再次相见的准备前,最好不见。刚刚那样窘迫的背影尽数被那人看到眼里,算了,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再丢人的事他不也见过了吗?
      他还记得之前说去给孙大娘提水的事,于是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因昨夜大雨,地上潮湿得很,屁股上腿上都成了泥,还有些湿,拍不掉,
      就说打水弄湿的吧。突然又觉得好笑,为什么要解释!
      “大娘,我来给您打水,今天晚了些。”楚逸有些抱歉。
      “前一会儿来了个高瘦的小伙子,说是你朋友,已经打满水缸啦,这下吃五六天都不成问题。大娘一直以为你孤零零一个人呐,他是来给你捎信的?你怕是要回家去吧?”
      “我没有家。”楚逸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自在,“那人还跟您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就说是你朋友,来帮你提水,我问他话他也不答就笑笑。”孙大娘看出楚逸脸色不好看,想是家里出事了不便告知,就没再说什么。
      楚逸说不清现在自己心里的感觉,反感,厌恶,难过,不安,轻松,解脱?不解,反正很不舒服,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从巷口出来,远远就看见宁古仂在门口站着等他。四年多不见,他似乎并没怎么变,一样英气俊朗,一样带着贵族气。
      楚逸定了定神,波澜不惊走过去,开门,进院子,再开门,进屋,没跟那人说话。宁古仂跟在他身后,进院子,关门,再进屋,关门,先他一步坐在床上:“这房子……有点旧了。”
      房子是上一任私塾先生的,那人勤学苦读许久想再去考功名,正愁如何与学监请辞,颇有些过意不去。初来清溪镇的楚逸恰好逮到先生问路,私塾先生见他谈吐举止皆不凡,想来是失意的文人骚客,于是歪打正着,一个得了落脚处,一个安排妥缠身事。
      当然,楚逸并没有想跟宁古仂解释。
      “本来昨天该到的,有些事耽搁了。不过我想,你本来也不是这种喜欢虚头巴脑的性子。”
      楚逸见他占了自己的位子,面无表情走到窗前,靠在桌上,根本忽略了他的喋喋不休。两人都很平和,终于又这么近地面对面了。
      画面有些熟悉,宁古仂思绪飘回五年前的夏夜,也是这样他坐在床上楚逸靠在窗前,只是物非人也非了罢,不由叹息:“五年之后,竟然还是这样的。”
      楚逸一听变了脸色,冷冷道:“我们之间还是不必浪费口舌吧,话是你说的,事是我做的,既已说好,便不该再反悔。”
      五年前的初次相遇,楚逸太记得了!谁能有他深刻呢?无数次告诉自己如果当初没有进错房间,什么都不会发生,所以无数次恨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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