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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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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姥姥说的没错,十六路公交车正正好好到四中的大门口,只是还要过个斑马线。
现在高一高二都没开学,但高三的苦逼党已经没日没夜地上了一个星期的课了,这会儿又是高三学生上学的时间点儿,所以学校里还是挺热闹的。
乔凛转来之前的心仪学校并不是四中,而是长宁市的一中,但他之前的班主任跟他说一中对学生的看管是非常严格的,平时根本就不准学生私下打工。
就这一条儿,乔凛就毫不犹豫地把一中划出了自己的心仪行列,转而换上了四中。
四中虽然不是什么重点高中,但这所学校的升学率和体育特长生的培养以及各科的竞赛成绩也还是非常可观的。
最重要的是对学生的看管相较于一中来说就没那么严格了,属于民风比较自由的学校。
从门卫懒懒地扫他们一眼就放任他们继续通行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四中确实挺开放的。
“你要去哪儿办手续啊,教导处还是校长室啊。”江心洲问乔凛。
“资料早就交了,现在直接去熊宜班主任的办公室。”乔凛回。
“谁?”江心洲顿住脚步回头看着他,“熊姨?你转我们班来了?”
“我九班。”乔凛说。
“靠,这是不是叫什么无巧不成书啊。”江心洲弯起眼睛乐了。
“大概是吧。”乔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走吧,”江心洲勾着乔凛的脖子,“熊姨的办公室在明理楼,哎不对,我今年升高二了,那她也该搬到明德楼去了。”
“你能松开我么。”乔凛的个子比江心洲少说也得高了一个头,以至于当江心洲踮起脚非要搂着人家肩膀时,人乔凛整个人都快佝偻成一个小老头了。
“啧,长那么高干嘛,搂着都不舒服。”江心洲松开人家,还一脸的嫌弃。
这个世界真是没天理了。
“对了,我先跟你说啊,”江心洲指了指正对着他们的体校,“那边儿的体校看见了么,里面有群挺狗的垃圾,领头狗叫臧天狗...不是,叫臧天...臧天什么来着,我给忘了,叫狗叫习惯了,反正你就记得有这号人就行了,长得五大三粗的,挺丑的,丫特喜欢帅哥,见着好看的就想舔,所以你这样的就很危险,以后见着他千万别搭理他,男孩子也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了么。”
“嗯。”乔凛点点头,欲言又止地又看了一眼江心洲。
“怎么?想八卦我跟他之间的恩怨是么?”江心洲挑着眉。
“没。”乔凛觉得就算对方是个同性恋也不会眼瞎到来撩拨自己吧,毕竟他不像江心洲这么白净。
虽然这人一身的软刺儿,但看着还是挺...舒服的。
“狗操的上学期找人堵我来着,结果被我打进医院住了一个月的院,”江心洲闲不住,见人家乔凛不主动问,他就自己嘚吧嘚吧地说了,说完还挺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怎么样,我厉害不。”
“为什么体校不开除他?”乔凛有点儿纳闷。
“没办法啊,谁叫人家有个好爹呢。”江心洲仰天长叹了口气。
乔凛瞥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乔凛的错觉,他总觉得在江心洲这声叹息中听到了一些羡慕和....难过?
熊姨的办公室在明德楼二楼的最东侧,在江心洲蜗牛爬似地带领下,乔凛终于在有生之年到达了传说中的班主任办公室。
“喏,到了。”江心洲用嘴巴指着办公室,门没关,他都能看见熊姨奋笔疾书的背影,瘦瘦的,却具有足以摧毁全班五十来号人精神体的力量。
“嗯。”乔凛走过去敲了敲门。
“呦,是哪路神仙把我们心哥绑到学校来了啊。”熊姨一回头就看见江心洲跟个没骨头的烂泥一样靠在墙上,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太显眼了,以至于她都忽略了站在门边的乔凛。
“熊姨你也忒没礼貌了,人敲门的好学生你不理,非搭理我这二流子干嘛啊。”江心洲没个正形地说。
“少废话,你先给我进来。”熊姨从工位里起身,大有亲自把江心洲抓进来的架势。
“我进去干嘛,我又不报到。”江心洲说。
“少不了你要干的事儿,反正来都来了。”熊姨扯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办公室里拽,中途路过乔凛的时候,又把他也扯了进来。
“熊姨你别这样,咱学校可是明令禁止师生恋的,你这样人家好害怕啊。”江心洲一副誓死捍卫清白的样子。
乔凛在一旁看着江心洲,觉得这人的长了张嘴就是为了来瞎扯淡的。
“你放心,你这样的倒贴给我我都看不上,”熊姨从抽屉里拿出准备好的几套卷子往桌子上一拍。
“既然看不上那就放彼此个自由吧。”江心洲见苗头不对,说完这句话就准备跑路,可还不等熊姨阻止,他就被乔凛拉住了。
“伊克斯Q丝密?”江心洲用看叛徒的眼神看着乔凛,又看看乔凛拉住自己胳膊的手。
妈的,还挺有劲儿的,怪不得之前的腰都被他掐红了。
“什么?”乔凛实在没听懂江心洲说的那句英语,但他拉住江心洲纯属是下意识的,因为他不想一个人对着班主任考试。
要是江心洲没进办公室的话,那也就算了。
但就像熊姨说的,来都来了,那就一起考个试吧。
“快闭嘴吧,就你那英语水平,我都替你们英语老师感到丢人,”熊姨边忙着把卷子分出两份,边回头看了江心洲一眼,“也别哭丧个脸了,试卷儿不难,都是高一讲过很多遍的题。”
“熊姨,”既然乔凛对他不仁,那就别怪他不义了,“那什么....其实我在跟乔凛同学谈恋爱,你要让我陪他一起考试的话,这是不是有点儿太助于我们小情侣的恋情发展了啊...哎呀你看!他居然当着你的面儿拉我的手!这成何体统!”
人家乔凛本来是拉着他的手腕的,被他这么阴阳颠倒地一通鬼扯之后,就变成十指相扣了,还生怕熊姨看不见似的举到了她的跟前儿晃了晃。
这回乔凛想松开都松不开了,只恶狠狠地瞪了江心洲一眼,江心洲冲他贱兮兮地一笑。
谁让你先坑我的。
“没事儿,我不介意。”熊姨当没看见一样,把分好的卷子往他俩面前一摊,“来吧,是情侣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加油,老师看好你们。”
“熊姨你没发烧吧,我们学校是禁止早恋的!”江心洲一把撒开乔凛的手,转身就要跑。
“没有的事儿,咱们学校崇尚放纵不羁爱自由。”熊姨眼疾手快地拉住他。
“不行,我有愧,我要回家写十万字的检讨书交给胖主任。”江心洲满脸愧疚。
“乖,老师帮你写。”熊姨满脸笑意。
“不行,我还有抑郁症,我一看到卷子就不开心,一不开心就想用卷子上吊。”江心洲垂死挣扎。
“不怕,老师给你请心理医生。”熊姨爱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江心洲如临大敌似地打了个冷颤,还要继续挣扎,就听见身后的乔凛说,“认命吧,男朋友。”
最后,江心洲生无可恋生不如死生不逢时地被熊宜摁在了乔凛旁边,还美名其曰地说,希望你们的情侣buff能让你们超常发挥。
四中这届老师不行。
四中要完。
这个世界要完。
他要完。
江心洲是理科班的,所以熊宜也没太为难他们,只给他们找了一份去年的数学竞赛考卷。
一点儿也不难,江心洲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写完了,写的满满当当漂漂亮亮的。
结果把卷子一交,熊姨一对答案,好家伙,一百五十分的卷子,人家连个零头都没得到。
熊姨气的把卷子一甩,“江心洲!一个暑假你都在家干嘛啊!这么简单的题你满打满算才拿了四十分!这眼看马上就高三了,就你这成绩怎么去参加高考?”
“我高二都没开始上,怎么眨眼就高三了呢?”江心洲有点儿迷茫。
“少跟我贫!”熊姨一拍桌子,“你以为上了高二,高三还会远么,高考还会远么!就你这成绩,别说大学的门了,就连大学门口的那条路你都看不见在哪儿!”
“那可能还没修好吧,修好的话我怎么会看不见呢。”江心洲漫不经心地说。
“你现在俩眼一抹黑,你跟我说说你靠什么看?靠做梦么?”熊姨看着他。
“我就不能坐个飞机去看么?”江心洲很是不懂熊姨的逻辑,这多简单一个问题啊,为什么要弄得那么复杂。
乔凛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熊姨说不过江心洲,又转头把怒火撒到乔凛的身上,“卷子都答对了吧!”
“嗯,差不多吧。”乔凛一点儿也不谦虚地把卷子交给熊姨。
“还挺自信,行,你要是错一道题,我就罚江心洲多写一套卷子。”熊姨接过卷子,上下打量着乔凛,看看他到底有几分的底气。
“不是,他写错题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江心洲无语了。
“你不是在跟他谈恋爱么,他错了当然得你受罚了。”熊姨瞥他一眼,那眼里满满的都是,小样儿,跟我斗,你还太嫩了点儿。
“是这样的,其实我俩早半个小时前就分手了,现在他长大了,可以自己承担自己的错误了,熊姨尽管罚。”江心洲见招拆招。
“所以说啊,”熊姨一边判卷子一边说,“十六七的爱情都是非常脆弱的,连老师的一句话都抗不过去,还谈什么风吹雨打。”
“是是,熊姨教训的是,我有罪,我该死,我这就回家反省去。”江心洲话都没说完就撒丫子跑了,只给办公室的一对师生留下一片浮起的灰尘。
“哎。”熊姨望着门口征愣了好长时间才摇头叹了口气。
乔凛觉得这满是可惜的神态跟姥姥那天的语气很像,莫名其妙的,也让他对江心洲这个人产生了那么一点好奇。
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对一个片儿区混混感到可惜?
“还真都对了啊。”熊姨对完答案,轻笑了一声,但没让人感觉出她有多开心。
乔凛没说话。
“乔凛,”熊姨把卷子放好,转过椅子看着他,“你跟江心洲是什么关系啊。”
“邻居。”乔凛简短地回答。
“那挺好的,以后在一个班也方便。”熊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老师,你千万别给我压力,我没空管别人的。”乔凛一眼就看出熊姨心中所想,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
他又不是圣人,没义务看见有人被欺负就出手相救,没责任有人堕落就伸出援手。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条自己要走的路,他在自己的这条路上已经走的很辛苦了,没道理还要他跑到别人的路上去多管闲事。
不管别人的那条路是繁花盛开,还是荆棘满途,都跟他没关系。
他要做的,是走好自己脚下的路。
出了熊姨的办公室,乔凛没再看到江心洲的身影,想给他打个电话问他是不是先走了,结果想起来他并没有江心洲的联系方式。
乔凛叹了口气,刚叹完,手机就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郝炀。
伴随这两个字一起来的还有那股窒息的感觉,顺带而出的还有沉闷,无力,自责。
还有那一钱不值的愧疚,以及那时不时都要冒出头的....后悔。
太多情绪一起堆在心口时,乔凛只觉得自己掉进了深海里,弥漫在周围的每一寸空气都在无形中给他造成了不可违逆的压迫感。
乔凛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厕所的窗边儿点了根烟,将烟草的气息吸进肺里再缓缓吐出去之后,他才敢接起了电话,“喂。”
“干嘛呢,这么久才接,我都该挂了。”郝炀在电话那边儿说。
“在新学校参加入学考试,刚....”乔凛往楼下看了一眼,这一眼,就给他看愣住了。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江心洲又不知道从哪儿招呼过来十几号人正打架呢。
跟他对打的人个儿高,块儿大,挺丑说不上,只是没江心洲那么标致而已。
乔凛估计了一下,这人应该就是江心洲说的那个臧天狗了。
虽然这么叫人挺不礼貌的,但他也不知道人家叫什么不是,干脆就入乡随俗了。
“刚什么?怎么不说话了,你那边儿怎么那么吵啊,”郝炀根据手机里传来的声响判断了一下,“你在打架?”
“没,”乔凛收回目光,背对着窗口抽了口烟,“新学校的欢迎仪式。”
“还欢迎仪式?你们学校这么洋气么?”郝炀乐了。
“嗯,新城市新气象么。”乔凛说。
“那挺好的,你以后没事儿就多跟同学们玩玩,别总一个人闷着,该吃吃该喝喝,别没事儿老惦记我,我一直男,跟你没结果的。”郝炀一通乱说。
“嗯,”乔凛乐了一声,没多开心,上牙齿咬下嘴唇咬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好点儿了么?”
“好多了,都能下地跑了,”郝炀没他那么扭捏,“今儿那谁还来看我了,就是没待多大会儿就走了,这给我舍不得的啊,我当时就拄着拐杖追下楼了,结果那小丫头跑的真快,我连她的车尾气都没闻见。”
“多大点儿出息。”乔凛知道郝炀这是在故意引开话题,所以他也不把话题往回拉了,正心下一松,他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往楼下看去。
“怎么?上次断手的教训没让你长记性是吧,还敢乱摸?”江心洲看着他,那目光说不上有多拽,就是非常的冷。
“你说你何必呢,”臧天龙偏头吐掉一口带有血丝的唾沫,用舌头顶了顶被打了一拳的侧脸,“你直接跟了我多好啊,我可会疼人了,不信你满体校打听打听去,只要是跟我好过的,就没个不念我好的。”
“你看见外边儿的那坨狗屎了么,”江心洲随手指着铁栏外面的小路,也不管有没有狗屎,“它都没你恶心。”
“带劲儿,我可太喜欢你这样儿的了。”臧天龙眯着眼睛看着江心洲。
“巧了不是,我也可喜欢抽你这样儿的了。”江心洲哼笑一声。
“那咱换个地方抽,我保准儿让你抽个尽情,怎么样啊?”臧天龙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趁天儿没黑,现在回去做梦还来得及。”江心洲转身就走。
“哎!别走啊,再待会儿啊。”臧天龙在身后喊。
江心洲理都没理他。
乔凛看着江心洲的身影消失在他视线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手里还举着电话,他对着电话说,“喂,郝炀?”
郝炀打了个哈欠,“你再不说话我都快睡着了,怎么样,那边儿打完啦。”
“我没打。”乔凛说。
“嗯,看别人打的,认识的人吧。”郝炀问。
“嗯,邻居。”乔凛回答。
“乔凛,有些代价或许是惨重的,但见义勇永远都没有错,不要因为我限制了你自己,”郝炀说,“当然,我也不是鼓励你去当什么救世大侠,我只是想说,别让已经发生了的过去成为你往前走的绊脚石,知道了么。”
“你最近躺在家是不是净看毒鸡汤了。”乔凛忍不住笑了,这回是真心的。
想他认识郝炀这么久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郝炀说这种乱七八糟没什么营养价值的废话。
“差不多吧,”郝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最近在往哲学大师的方向修炼呢。”
“那就祝郝大师早日修炼成神吧。”乔凛轻声说。
挂完电话之后,乔凛觉得心口的那块窒息减少了一点点,他掐了烟,洗了个手,出了洗手间,一打开门,就看见属于江心洲的伶仃背影正站在楼道的窗口处,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发呆。
嘴里还吊着个没点燃的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会儿没了太阳,所以就显得少年身上特别的暗沉,就连笼罩在他身上的那片阴凉,也无一不在散发着颓废的丧气。
跟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江心洲不一样,他现在的颓废,跟刚才打架时候的他很相似。
说不上有多嚣张,就感觉他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一样。
“看什么呢?”乔凛走过去问。
“鸟。”江心洲眼也不眨地回答。
“哪儿呢?”乔凛好奇地跟着他的目光看出去,只看见白云依依的蓝天,特别的清爽,跟漫画似的。
“你身上呢呗。”江心洲回头往他裆部一瞥。
“......你其实是靠耍流氓当上老大的吧。”乔凛转了个身,与他并肩站在窗口。
“你说错了,”江心洲把烟夹在手里,偏头对他笑了笑,“我靠长得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