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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胡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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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之外,幽云谷迎来了新一任的谷主。
与此同时,五大派之一的金乌冢,突然神秘失踪,全派上下,像是从未出现过。
剑霄山下的镇子开始下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接连下了几个时辰。雨水漫过脚踝,靴子里浸满了水,四处开始散发出陈旧的霉味,街道上的人大多垂着眼,没什么精神。
江行此刻坐在一张破败的木椅上,上半身肩头裸露着,被裹着一层厚厚的布条。不久之前,祁溪抱着他踹开一间医馆,里面人骂骂咧咧地嚼着草药出来,江行一看,乐了。
正是之前在论剑大会时候的那名老头。“怎么又是你们俩?”老头插着腰,吐掉嘴中嚼着的叶子,叹气道:“真是没完没了。”
江行讪笑两声,却发现屋里只有老头一个人的身影,便问起来:“之前那个小学徒呢?”老头磨着药粉,头也不回地说:“跟他哥回家了,小子寡义,在我这学了这么些日子,留下一封信就跑了。”
等了会没听到江行吱声,便自顾自地说起来,“跑了也好,游医的路不好走,如今这世道,难啊。”
祁溪自从放下他之后,再也没搭理他一句,江行裹上衣服,小心翼翼地坐在了祁溪身旁,压低声音问“你生我气了吗?”
外面的天逐渐亮了,雨势也跟着变小,四周边边角角涌出一些雨后才会冒头的动物,潮湿着,谨慎地睁开眼睛。
祁溪没回话,只是转头看着江行肩膀上的伤口,“疼吗?”
“不疼不疼,我觉得你劲挺小的。”江行一边摇头,手摸上去,象征性地摁了一下,表情立刻扭曲了起来。“还是有点疼的……”
祁溪盯着他,好一会,江行大气也不敢出,直到祁溪微微歪了头,轻声说话,才舒了口气。
“我骗了你。”
江行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立马就开始不对劲,半晌,见祁溪眼中多是揶揄,才不是滋味地叹了口气。
祁溪一手托着脸,温声道:“我的确骗了你,我的内力一开始就恢复了七八成。”他细细盯着江行忽而又变的神色,“也怪你,非要与我贪那床笫之欢,并非我有意隐瞒。”
时至今日,江行终于懂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横亘在中间的感受。
“我错了。”
祁溪展颜一笑,“抬头”,江行照做,只见祁溪靠近他,倾身在覆他微微张开的嘴上,温吞的触感一瞬间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江行腿上发软,正要伸手,祁溪却忽地放开了他,戛然而止。
“咳”老头的声音猛地在不远处响起,江行一怔,羞愧的红色从耳根爬上脖颈,烧得他睫毛都带了点温度。
老头慢腾腾地走过来换药,末了,看了眼江行,又重重地咳了一声。
江行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了片刻,听到门外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祁溪率先打开门,门外无人,不远处的客栈却是马蹄声四起,喧嚣一片。他回过头看着江行,沉声道:“陈海来了。”
医馆内草药味并不浓重,忽明忽暗的光线挂在祁溪的衣角,露出一片银色的水纹,江行沉默半晌,才缓缓抬起头“我想去见一见他。”
武林盟面上和谐,实则早就分崩离析。陈海带来的人手,远远不足之前的半数,自康王身死之后,有牵扯的江湖势力便乱成一锅粥。除去剑霄落青不说,金乌冢是最早脱离掌控,百家的纠纷拖垮了整个家族,而向来避世的幽云谷则绝不愿多出一分力。
如今陈海高举大旗,要消灭魔头行落空,才是真的大势已去。
江行不懂这些,他可以不去见,可冥冥中总觉得,陈海才是很多事情的源头。无论陈海的初衷是什么,他应该是目睹这些乱象最深也最多的人,陈海或许是有心无力,可江行总要去见一见,做个了结。
去见陈海前,江行做足了心里准备。可真见面的那一刻,陈海却远远超出江行的想象。
一个头发花白,面容坚毅,衣着古朴,腰上挂着把旧剑的中年男人。
陈海再怎么说也是武林盟的统领人,身边竟然连一个护卫都没有,他带来的人松松垮垮分散在客栈内,打盹闲聊,半分也不像是前来剿灭魔头的样子。
从老头那借了顶斗笠遮脸,江行身旁跟着祁溪,就这样堂而皇之坐在了陈海对面。
“陈盟主,可否借一步说话。”江行故意压低了声音,陈海抬头看着遮面的二人,哂然一笑,抬手道:“请!”
待四下无人,江行摘下斗笠,陈海瞳孔骤然放大。“江行,你没死!”
陈海眉毛一颤,手下意识便按在腰间的剑上,既然江行未死,那……。
“你这魔头!”陈海伸手便要抓向江行身后,却被祁溪松松躲开,顺势把江行往后带了一步,搂在自己怀中。
江行站稳,看着陈海头发花白,腰间的剑却并未出鞘,他开口问道:“为了杀祁溪,哪怕我是无辜的,也非死不可吗?”
未等陈海回答,江行便继续道:“为了你心中道义,哪怕无辜者的血流尽,流到武林盟大门前,你也视而不见,是吗?”他顿了顿,说出了心中所想“陈海,这样的你,和魔头又有什么分别呢?”
男人一愣,旋即一声铮响,他拔出那把剑,握在手中。
“武林盟在,江湖道义便在,有一点小的牺牲又何妨。江行,你受那魔头蛊惑颇深,留不得!”陈海话未落,剑立起,风停。
江行往日从未觉得自己不依不饶,可此刻他忽地怒上心头,“康王势力涉足江湖门派,你不管;剑霄阁内里腐朽作权色交易,你不管;五大派分崩离析门人四散而逃,你不管,如今行落空出现说要改变这些,你倒开始管了!”
“江行,你不仅私通魔头,还和他们同流合污……你怎么对得起你师父,对得起因行落空力竭而死的度衡山!”陈海声音在抖,手也发颤,他慢慢地提起剑,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剑很锋利,江行睁着眼,听到闷闷地一声,刺入骨肉的声音。不是江行,也不是祁溪。
是胡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