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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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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天黑的早,医院依旧灯火通明,只是姚诗看到那些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拼命抵抗,尖叫大喊:“不准过来,走开走开。”
邬言摁住了她的肩膀: “妈,你看看我,妈!”
姚诗惊恐地完全认不清眼前人是谁,最后打了支安/定,才镇静下来。
医生说可能是应激反应,推去做了检查。邬言想到最坏的事,会不会是那些人对姚诗做了什么,怒气无处发泄握紧手一拳锤在墙上,那粗糙的墙面划破了他的皮肤。
池意吓坏了,踮起脚抱住他:“邬言,我找到阿姨的时候她精神状态挺好的,可能只是医院陌生的环境让她太紧张了。”
邬言回抱她搂紧,脸埋在她的肩颈,温热湿润的感觉让池意心里动容。
邬言无意间碰到池意冰冷的手才发现她刚为了方便把礼服裙摆撕了,露出一截纤细的小腿。
邬言连忙把西装脱下包裹在池意的腿上,在腰处打了个结。
他摸摸池意柔顺的头发,去开水间倒了杯热水,让她坐在椅子上休息:“我先去交钱。”
池意握着热水,身体才回暖了一些,透过水蒸气她看向邬言离开的背影出神。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邬言哭,男人眼底通红,强忍着心中的懊悔和害怕。
等池意的一杯水见底,邬言终于回来了,掌指关节处缠了一卷绷带,另一只手拎了一双粉色棉拖鞋,和他一身正装有些反差。
邬言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把高跟鞋脱下,池意皱眉“嘶”了声,这才意识到后脚跟磨破了,那皮连着鞋子被撕下来,鞋子后跟渗着血。
邬言什么都没讲,认真地给池意消毒,用嘴撕掉创可贴贴在伤口处,然后给她穿上棉拖鞋,坐在她的身边。
池意其实挺害怕邬言这种性格的人,开心亦或是难过都不会讲出来,只会自我消化掉,默默地把一切事情处理好。
邬言抬眸看着检查室的灯,池意突然想起一件事:“邬言,刚才有个男人过来说是阿姨的老公,可是我记得你爸爸不是…”
池意话语停顿,因为她看到了邬言指尖颤动了一下,而后他神情有些急切:“在哪?”
池意指了指走廊的尽头。
邬言站起身,刚走出去没两步,又回来扯出一抹笑,是想让池意放心:“等我一会,我问问医生有没有祛疤的药膏。”
池意看着他的目光,摸了摸自己脖子的伤痕估计都结痂了,但还是点点头:“好。”
只不过他再次离开时,池意害怕那男人是骗子,拉住了他的袖子:“我就在这等,哪也不去,有事叫一声我立马报警。”
邬言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嗯,乖。”
*
走廊尽头的户外玻璃院子,一个男人戴着黑色大沿帽背对着邬言,指尖的火星快燃到手了才把烟蒂弄断,扔进垃圾桶里。
邬言站在离他五米不到的距离,每走一步仿佛脚上灌了铅。
男人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转过身把帽子摘下,满头灰发久经风霜:“小言。”
邬言没回他,只是上下打量着,即使心里有过这个想法,依旧难以置信,直到记忆中的脸和面前这个男人重合。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还活着的。”大概是血缘无法割舍的父子,就算这么多年没见,邬煦阳在看到邬言的第一眼还是能猜出对方脸上写着什么:“是在老范那吗?”
邬言声音略哑:“更早。”
邬煦阳走近他,看清楚了儿子的面容红了眼眶:“我,对不起你们。”
邬煦阳想抬手拍拍他肩膀,却被邬言侧身躲开了:“所以你为什么出现在这?”
邬煦阳讪讪收回空落落的手:“什么…”
邬言攥紧手,面上带着些怒气:“我说你既然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们母子面前。”
“我在研发长生的药。”邬煦阳知道自己这么做定然会受到很多人的误解:“小言,你在殡仪馆工作了那么久难道不想长生吗,那些家属和往生者经历的死别有多痛苦,我无法想象以后我和你妈离开这个世界留给你的无尽悲伤。”
邬言仿佛听到了个笑话:“邬煦阳,你还记得你入殓爷爷遗体时说的话吗?”
邬言的爷爷是九十二岁逝世的,在当地算喜丧,有一个绝对不可以犯的忌讳就是嚎啕大哭。
邬家从祖上干的就是入殓师,也没有什么朋友,亲戚也都觉得晦气,不相来往。
爷爷逝世那天只有几个同行的过来帮忙,邬言那时候小,明知道不能哭还是躲在角落默默擦眼泪。
那时候邬煦阳带他去看躺在棺材里的爷爷,穿着寿服神情十分安详,嘴角还带着笑容。
他说:“阿言,不要哭。爷爷虽然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但依旧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好好生活,而我们也在去的路上,终有一天会相遇。”
邬煦阳那时候是对死亡抱着十分敬畏的心,但自从他在殡仪馆遇到那花掉重金寻求长生的首富开始,才明白延长人类寿命的意义。
“那时候我年轻不懂,这个社会有钱有权没用,死了一切都是白费,现在人拼命赚点钱买车买房还贷款,最后也没命享福。”
邬煦阳紧紧抓住邬言的肩膀:“如果我们真能研究出来,最后造福人类,减轻社会负担,推动科学技术的发展,那便是利大于弊!”
“国外那么多科学家研究长生最后的结果呢,又如何?”邬言推开邬煦阳,自己不能理解这些大局观,只知道姚诗是因为他才变成如今的模样。
邬言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伟大,那些采访记者嘴上说着每个职业都值得被尊重,放下镜头对他们避恐不及。
说难听点,殡仪馆正是因为人类的死亡才能存活至今。
邬言几乎是吼出来的:“若是人们永生,地球资源枯竭,我们失去珍惜时间的概念,失去死亡的意义,所有人都可以不努力,整天摆烂混日子,那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
“诸般因果皆由人类妄念而起,你研究地了长生,就能避免的了因自然灾害,意外死亡吗?”
邬言话音刚落,门就被“砰”一声被打开,池意尴尬地从地上爬起来,心里把自己刚才蠢得踩到衣服的样子骂了一顿。
池意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那陌生的男人和邬言有几分相似,点点头指着外面:“叔叔好。那个,邬言,阿姨醒了。”
医生说拍的ct结果要一会才会出来,池意本想自己等着,但听到姚诗迷迷糊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邬言,她刚出门就隐约听到走廊尽头的吵架声,她一急就给自己摔个了大跟头。
“妈。”
“姚姚。”
两个男人一拥而上,都不敢太用力地碰姚诗。
“阿言。”姚诗握住邬言的手,看到他心里总算放心了。
邬言松了口气:“妈,你记得我?”
“傻孩子,我怎么会不记得。”姚诗笑了笑,转头看向邬煦阳,只是扫了一眼和邬言说:“没礼貌,搬张凳子给叔叔坐。”
邬言手一顿:“叔叔?”
邬煦阳不敢相信这几十年的夫妻情分她忘了,牵起她的手让她摸自己的脸:“姚姚,是我啊,我是邬煦阳。”
姚诗皱眉挣扎着:“这位先生,我家先生已经去世很久了。”
邬煦阳紧紧拽着她的手不放:“姚姚,我没死,你看看我,看看我。”
邬言看到姚诗脸上的排斥,抓住邬煦阳的手冷脸道:“放手!”
邬煦阳无力地松开手,背过身抹了泪,邬言和池意说:“帮我照顾一下我妈。”
“好。”池意点点头就看到他拉着邬煦阳出了病房。
她不知道父子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能感受到邬言面对这失而复得的父亲没有一丝的高兴。
“邬煦阳,我妈如今忘了你,你跟死了有什么区别。”邬言对他放了狠话,或许是替姚诗这几年的经历感到不值:“你若是再说什么刺激到她,别怪我不客气。”
邬煦阳透过病房窗户看着里面的姚诗,和记忆里相比清瘦了许多,曾经她最喜欢的黑长发也剪到脖子。
他以为只要自己研究成功了,就能和家人呆在一起的时间长点再长点,却不曾想,姚诗出了意外。
“儿媳妇,你受伤了?”
池意回过神坐近了些:“阿姨,你叫我什么?”
姚诗看到池意腿上披着邬言的西装笑了笑,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儿子能找个互相喜欢的人成家:“阿言跟我说你们领证了,现在还叫阿姨吗?”
池意耳根子一红:“妈。”
姚诗揉着自己的脑袋记忆都是片段:“我怎么会在医院啊,不过我怎么都不记得你们结婚的场景,你们今天结婚吗?”
池意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发饰,确实太亮眼了,只能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妈,我们还没办结婚宴,才刚订完婚,您这两天太操劳才晕倒了,医生说不要紧,您好好休息。”
姚诗叹了口气:“我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还拖累你们。”
“妈,您别胡说。”
姚诗轻轻拍拍池意的手,像自己小孩一样,回忆往事:“阿言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外婆家山清水秀,门口有个小池塘上面养了好多鸭子,还有猫猫狗狗都很可爱…”
姚诗讲了很久就睡着了,虽然有些时间差的记忆,但池意还是认真听完。
她给姚诗盖上被子,邬言刚好进来,池意食指放在嘴唇,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