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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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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日去看过渭西王之后,左卿辞便起了烧。
先头只是低烧白陌也没太在意,想着将养几日便也就退了。毕竟自打黄泉饮发作之后,自家师父的身子便再没舒朗过,与那些要命的病症相比,时而延绵的低烧实在算不得什么。于是在左卿辞急于回谷时,他便也未再多劝,只觉得师傅定是十分想念师娘和小师妹,至于还未褪去的低烧,自己在路上多留意一些便是。
然而才行了不到四日的路程,左卿辞便由低热转成了高烧,白陌这才觉出不对来。他几次三番的苦劝甚至是央求着师父,想先就近找个客栈落脚,待他身体好些,至少要等热度退一些在行赶路。
但左卿辞却一改进京时的‘慢性子’,就连小徒弟的苦苦哀求都不理会,只一心要日夜兼程的往回赶。
见他如此,不止是白陌,便是连同行的司马琅和沈曼青二人也觉出不对。沈曼青更是多次想要上前帮着白陌劝阻,却都被司马琅拦住了。每次面对沈曼青诧异询问的眼神时,司马琅都只是拽着她的手腕一脸无奈的冲她摇头。
其实几人心中都已清楚,作为神医谷嫡传弟子的左卿辞又怎会不清楚自己命数几何,他如此着急的想要赶回方外谷,是因为思极妻女,更是因为害怕连最后的嘱托都来不及……
有意的加快的脚步,依旧没有赶上左卿辞身体衰败的速度。从高烧到呕血、从咳喘到呼吸困难再到渐失神志……一切的症状都那么的按部就班,却也那么的令人措手不及。
屋漏偏逢连夜雨,当他们行至方外谷境内的时候,却偏偏下起了鹅毛大雪。狭细的山间小道本就行车困难,何况再遇积雪。
“师父!”
山间积雪中,车前牵马的沈曼青和车后推扶的司马琅皆被白陌的一声听不出是喜是悲的惊叫唬得手中一颤。
毕竟车厢中的左卿辞自前日陷入昏睡后便再没醒来。
依着白陌的诊断,怕是大限将至之兆。故而几人才不顾大雪封山的艰难,依旧拼了命的往回赶。
如今白陌的这一生叫喊,再并着左卿辞这几日要死不活的境况,着实把二人吓得不轻。再顾不得便是硬推也如同龟行一般的马车,二人急急快步走到车厢门口。司马琅更是一个跨步便迈到了不到半日便积了厚厚白雪的车厢前沿,一把拉开车帘,急急向内探去。
“白陌,可是左公子他……”
司马琅话还未说完,便见白陌怀中艰难喘息的人缓缓的睁开了已经紧闭的两天的双眼:“司马大侠莫要慌张,小弟气息尚存”左卿辞哑着嗓子艰难的喘息着,他笑得坦然,说得漫不经心。
如若不是他含笑的面容上还带着濒死的灰白,司马琅甚至觉得之前的病重可能都只是戏谑的玩笑。
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司马琅紧皱着眉头对满面泪痕的白陌沉声吩咐道:“顾好你师父!”语毕,旋即转身疾步走回车后,更卖力的继续推了起来。
同样目睹了车内‘惨状’的沈曼青亦重新牵起了缰绳,她用袖子胡乱的摸了把眼睛才复又看清了前面的景象……皑皑白雪间,袅袅的炊终于隐约可见。
“歇歇吧,应是赶不上了”窗帘被一只素白的手掀开了一个角,左卿辞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上苍终还是眷顾于我的……”
透过车窗的缝隙,漫天的雪白中,若隐若现的透着一抹艳红。
那是左卿辞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了。毕竟在他的世界里,炽热是她,冷艳是她;坚韧如磐是她,柔情似水亦是她……左卿辞眯了眯眼,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头,伸向那个带给他所有希望又包容了他所有绝望的倩影……然而还未待触及,那雪雾中的蜃影便裹挟着返照的回光一同消散了……
左卿辞的手坠落的时候,白陌似乎看到了师父嘴角有过一丝一闪而过的释怀的浅笑,那笑容他是见过的……是师父师娘大婚时,他扒着门缝看到的,师父掀开盖头时的表情……
方外谷入口处,苏云落已经在此等了许久。自从接到白陌传回的信件,她的心中便再无一刻安宁。除却给小小喂奶的时候,她都会站在谷口,瞭望归途。虽实质上与在房中等候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只有站在这里,她的心才不至于那般的慌乱无措。毕竟只要能早一些见到他,即便就早了那么一瞬间,也是好的。
不同于前几日的寂静,今日,她终于等到的隐匿于风雪中的马嘶声!
苏云落淡漠无波的脸上立时便堆起了欣喜的笑容,他托起裙摆,含泪向小道跑去。
于车前牵引着马缰的沈曼青在看到迎向自己的那抹绯红时,甚至生出了一种近乡情怯之感。之前所有为了能够尽快抵达方外谷所付出的努力瞬间便都失了方向……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至交好友。
感觉到了马车的倏然停滞,车厢后的司马琅探了探头:“怎么了?”说话都透着哈气的天气,他竟满头大汗。
未得到回应的司马琅从车身后走出:“可是又遇到……”沟壑二字还未出口,便被眼前身披红色斗篷的妇人惊得住了口。
“阿辞呢”苏云落微笑着问道。她含泪的双眼不断在二人的脸上穿梭,似是极力想要从他们的面色中找到自己的希冀一般。
见司马琅和沈曼青不约而同的垂了眼,苏云落依旧强笑着没让眼泪落下:“是病了吧?早说了得带些药的……”
苏云落扶着车沿跨了上去,颤抖着手掀开车帘。待看到依偎在白陌怀中的人时,苏云落抿了抿嘴,解下自己的红斗篷盖在了那人的身上:“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添件衣裳……”
“师娘……”白陌哽咽。
苏云落并未理会白陌的招唤,只伸出双手将人扶卧到自己的怀中:“你闺女早慧,前儿个夜里都发声了……听起来像是在叫爹爹”他抚着怀中人冰凉的脸颊:“辛苦生她的是我,日夜陪她的也是我,这小没良心的竟先开口叫爹”
温热的泪自下颚滴落,苏云落柔声道:“所以呀,你慢些走,我得再等等……等小小会叫娘了,我再去找你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