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生根》何焉悦色

3、山月不知心底事

　　原谅我不再送花，伤口应要结疤，花瓣铺满心里坟场才害怕。
　　――《富士山下》
　　颜书看到陆燃的好友申请时，正躺在床上和康楠聊天。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当初两个人年轻不懂事，经常吵架，有那么一两次，颜书气到把他□□删了，所以分手的时候，颜书大方地跟陆燃说，这次你把我删了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次她也应该大方一点，好几年了，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同意了他的申请。然后还没来得及想别的，就看到康楠催她的消息了。
　　康楠：【去哪儿了？咋又不说话了】，后面还跟了个打人的表情。
　　颜书：【我前段时间遇见陆燃了】
　　康楠：【？？？然后呢】
　　颜书：【没有然后了，就觉得自己眼光还是挺好的，你知道那个导演陆默吗？】
　　康楠：【好像有点印象，你等会儿，让我搜搜】
　　……
　　【挺厉害的啊，他拍的这《远山》你还推荐我看来着，咋啦，你认识他？】
　　颜书：【他就是陆燃，我去片场采访的时候遇见了】
　　这条消息刚发出去，她就把电话打过来了。
　　“不是，真的假的啊”，康楠怀疑地问。
　　“真的呀”
　　“那他确实有点厉害，都成名导了。怎么样，现在还帅吗，是不是被社会荼毒的头秃，啤酒肚”
　　“没有呀，大帅哥还是大帅哥。”颜书淡淡地说。
　　“我咋听着你语气酸酸的啊，你老实说，这几年你还念着他吗？”
　　“你想多了，都这么久了，见面连点暗流涌动都没有。”
　　“那就好，天涯何处无芳草嘛，你们学校那么多优质男，抓住机会谈一个吧啊，别老端着了”
　　颜书听得出来，康楠听到她说不念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知道呀，放心吧啊。对了，你真的定好日子了，就11月11号办婚礼？”
　　“定好了定好了，光棍节结束单身生活，多有意义，我还想让你们这些单身狗在我婚礼上找到爱情呢，你到时候可得给我打扮得漂亮点儿”
　　她听完由衷地笑了，也许结婚的幸福真的会感染，此时此刻，听着康楠的絮絮叨叨，她觉得很暖心。
　　她很感谢康楠在感情上替她斤斤计较，可能是因为她见证了他们俩爱情的细枝末节。当初知道陆燃跟周凝在一起后，康楠比颜书还要生气，觉得陆燃没有多做停留就选择了往前走。友情上她理解康楠的想法。至于爱情上……
　　后来，她也想通了，拿分手后的事情否定当初挺没意思的。
　　其实她挺羡慕康楠的，大学恋爱，毕业两年结婚买房，舒舒坦坦。上学的时候，她们以为先结婚的会是她呢，还说好了康楠当她伴娘。
　　只能说人畅想美好未来的时候是幸福的，而畅想破灭时的失望也是加倍的。所以，不作冒险的事，把握当下才最重要。
　　那晚，颜书没有点进陆燃的朋友圈看，还是让他在列表做个安安静静的合格前任吧。
　　陆燃这些天忙的团团转，电影快杀青了，宣发工作也开始着手，他每天沉浸在工作当中，并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成年人的成熟更多地可能是体现在事业上的专注，不像年轻时会因为吵架，听不进去课，看不进去电影。
　　到了剧组杀青的这天，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满足又期待的笑容。陆燃其实特别喜欢看工作人员和演员这时候的表情，真实又可爱。电影镜头里的氛围感是很重要的，真实的氛围里传达出来的感受也是最可贵和动人的。这也是这几年，他执着于选好演员和真实取景的原因。
　　陆燃跟江辰几个人约好晚上去酒吧放松一下，最近确实是累了。去的这家酒吧叫“有间”，挺有格调的。外面看着很安静，他们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坐了很多人了。
　　这些年，他其实喝酒很少了，抽烟比较多。此刻坐在角落里，喝着酒，听着歌，灯光旖旎，让陆燃生出了岁月静好的感觉。
　　台上女歌手唱着《我说今晚月色那么美，你说是的》，虽然唱功不太行，但胜在酒吧氛围，音乐渲染，倒也能让人沉于其中。
　　……
　　陆燃从那次在篮球场见过颜书后，常常忍不住会走到一班，那个时候，在他眼里，颜书哪儿哪儿都好看，连趴在桌上睡觉，都让陆燃觉得她可爱得冒泡。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诚心感动了老天爷，高二文理分班，他跟颜书进了同一个班。陆燃其实是想走艺术生这条路的，但艺术班鱼龙混杂，他妈妈觉得不利于学习，就让他去了文科班。
　　然后，那一年便成了陆燃年少时最肆意美好的日子。
　　颜书坐在他的斜前方，后面是他同桌林顼。她其实话并不多，不过时间久了，加上她还是他们前后六个人的组长，倒是也会跟他们聊聊天。这天课间，陆燃在和林顼看电影，听到有人喊她，
　　“颜书，有人找你。”
　　陆燃看到走廊里那个男生，他没见过。他们聊天的时候，颜书很放松，但是又多了一点小女生的扭捏感。
　　等到她回到座位时，林顼调侃道，“组长，那个男生是谁啊，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不是，别瞎说，是以前一班的同学。”
　　“那他肯定是喜欢你。”陆燃听到林顼的话有点紧张她怎么回答。
　　“对，我看他来找过你好几次了”连她同桌夏言都打趣道。
　　然后陆燃就看到颜书的脸刷地就红了，急着跟林顼他们解释不是，只是好朋友。这还是陆燃第一次看到她害羞的样子，有点可爱，便忍不住逗她，“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还脸红了？”
　　她没有说话，很没有威力地斜了他一眼。
　　后来，陆燃告诉颜书，小学和初中时候班里女孩子都特别容易害羞，他没想到上了高中还有这样单纯的女孩。那个时候的陆燃并不知道，她听完他的话，脸又红了。
　　所以，其实是，双箭头。
　　陆燃那段时间过得很舒心，一抬头就可以看到颜书安安静静地坐着。他们其实都挺恋旧的，虽然分了科，但都还是和以前的同学一起吃饭。陆燃常常可以和她一起站在楼梯口等他们彼此楼上的朋友，有时候是一分钟，有时候是十几分钟。可以默默陪伴，可以聊天。
　　今天整理考场，他们班快了很多。两个人站在走廊里边等同学边聊天。
　　“你还在校报吗？一直没见你去发报纸”陆燃很佩服颜书这精力。
　　“没在了，高二有点忙不过来，不过我还在广播站。”
　　这个陆燃知道。
　　“每周三，《乐享私藏》”，陆燃带着笑意说。
　　颜书没想到陆燃知道，有点惊喜。“你居然知道！还以为你不会关注这些呢。”
　　陆燃看到颜书眼睛亮亮的，忍住了想摸摸她头的冲动，“你声音我还是可以听出来的。”
　　“那你有没有什么好的电影可以推荐给我，下周我想分享一部电影。我知道你看过好多电影。”
　　陆燃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脑子里一下子有很多想法在千回百转。
　　“ 我得想想，晚上告诉你。你手机号多少？”
　　颜书就这样告诉了他手机号，晚上陆燃就给她发了短信。
　　陆燃：我是陆燃
　　看到这四个字，颜书心里烫烫的，回了个“嗯。”
　　陆燃：《Flipped》
　　她看到陆燃发的这个名字的时候，有点楞，虽然是电影名字，但这好像是“心动”的意思。她感觉自己心跳有点快，还有了个大胆的想法，陆燃是不是在表白。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觉得自作多情了，陆燃应该不会喜欢她这种类型的，他喜欢的应该是潇宁那样的大美女吧。
　　陆燃有点紧张，好像有点冲动了。不知道她有没有懂，那天晚上都没睡好。结果等到第二天，看着颜书很自然地跟他打招呼，他就知道这个小傻子没懂。
　　江辰他们坐车走了，陆燃还在等代驾。刚进入秋天，夜色中却已经充满了萧瑟发凉的意味。好久没喝酒了，风吹得有点晕。刚站好他就好像又看到颜书了。
　　他们俩这六年的缘分是不是都弥补在这两个月了，他认命地笑了笑，走上了前。
　　颜书今天是跟之前实习的同事一块来的酒吧，刚跟康楠聊完伴娘服的事，一扭头就看到了陆燃，把她吓了一跳。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牛仔裤，帅帅的，带一丝痞气，站在那里，在这夜里格外亮眼。
　　“什么时候学会来酒吧玩了？”陆燃觉得自己可能是喝酒壮胆吧，说话有点直接了。
　　颜书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四目相对，他的眼睛，黑漆漆乌沉沉的，让她有点心慌。都好几年了，还当她是以前那个小女生嘛，他们都分手这么久了，也不关他事了吧。
　　“早学会了。”她淡淡地说。
　　喝的酒好像在肚子里都变成了火，他有点接受不了颜书来酒吧。
　　“喝酒了吗？”陆燃轻声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陆燃这句话，颜书心里感觉有点委屈，其实这是她第一次来酒吧。
　　“没有喝。”
　　陆燃看着她，低着头，安安静静的样子，有点眼热。
　　今天的酒太烈了。
　　“会开车吗？”
　　“不会。”
　　颜书有点不好意思，她一直都不敢开车。然后她居然看到陆燃笑了，她本来想到自己二十好几了还不会开车，情绪有点低落，碰到陆燃肆意的笑，只觉得他在嘲笑她，心里的烦闷愈加重，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瞪完又后悔了，遇见前任，她应该云淡风轻才对。
　　陆燃明显微怔了一下。
　　颜书觉得气氛有点诡异，扭头不再看他，安静地等出租车。
　　“走吧，代驾到了，我送你吧。学校离这这么远，坐出租车也不安全。”
　　颜书想了想，还是坦然一点吧，拒绝了反而显得自己扭扭捏捏，于是坐上了陆燃的车。
　　才毕业三年他就买了这么好的车，自己却还在上学，连存款都没有，颜书心里酸酸的，闭上了眼睛，沉默了一路。
　　陆燃看着她，闻着空气里漂浮的淡淡的酒香，觉得一切都好得不像话，心里有一种宁静的欢欣感。
　　回到宿舍，颜书才想到陆燃是怎么知道她上的江大的。
　　可能是上次见面她说了，自己忘了。
　　陆燃回到住处时已经很晚了，洗完澡，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点进了颜书的朋友圈，看到她前几天发的动态。
　　“康楠把婚礼定在了双十一，说要给我们这些单身青年创造机会……”
　　陆燃仿佛只看到了“单身”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