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完结 ...
-
从那以后，陆臻和萧子晗之间就形成了一种奇怪的相处模式。
白天，陆臻看着萧子晗的行为给出一些建议，然后被萧子晗反驳。
半夜，萧子晗悄悄上山，按照陆臻的提议修炼。
陆臻也不戳穿他，只是偶尔会趴在树上，漫无边际地想，天天熬夜，这要是长大了，会不会成为一只秃头凤凰啊。
不过显然，萧子晗现在的一头乌发，还是十分茂密的。
陆臻毕竟是几十年后修真界实力的上限，对敌经验丰富，他随便几句指点，就能让萧子晗醍醐灌顶。
这一个月来，他的进步比之前几年都大得多。
萧子晗再怎么傲娇，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某一天白天，当陆臻收到小凤凰红着耳根递来的一壶水后，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被接纳了。
不过……
“为什么是水？”陆臻尝了尝，有点甜，其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是清晨第一滴朝露汇聚而成的。”
陆臻顿了顿，把这话从人类的角度翻译了一下。凤凰收集的朝露，还是第一滴……那其中意义，就相当于小凤凰起了个大早，辛辛苦苦做出了一顿满汉全席。
确实费心思了。
萧子晗见陆臻沉思，又补充了一句：“没费多大工夫，你别多想。”
陆臻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我没多想。”
听到陆臻没多想，萧子晗又有些丧气一般，一言不发，回身练剑。
陆臻环顾四周，自从萧子晗来，这周围玩耍的孩子又都跑光了。
萧子晗倒是习惯了一样，旁若无人地修炼。
“那些人不跟你玩，不难过吗？”
“不难过。”萧子晗冷冷地说，“用不着。”
“真的么？”陆臻有些好奇，“你从小就住在这？”
“嗯。”
“你一直一个人？”
“……不算是。”萧子晗的剑歪了一下，“以前跟人说过话。”
陆臻了然。
萧子晗外放的真火也不是天生就强盛的，想来，以前玉雪可爱的小凤凰，也该受过一段时间的欢迎。
他静静地看着萧子晗一丝不苟地结束今天的修炼，等着对方跟他道别。
小凤凰今天有点扭捏，挪到他面前，慢吞吞地开口：“……问你个事。人类为什么喜欢聚在一起？”
陆臻想了想，给出一个比较中肯的答案：“因为安全感吧。”
“什么是安全感？”
“……”陆臻头疼，他自己年少的时候，身边真正能算得上亲密的人也就一个萧子晗，实在答不上来这种问题，“能让你放松下来的感觉。”
萧子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萧子晗摇摇头，小声嘀咕道：“没什么。”
“不用想太多。”陆臻没忍住，摸了摸他毛绒绒的头顶，“等以后，你也会认识关系亲密、能够心意相通的人。”
萧子晗歪着头，好奇地问：“什么样的人？”
陆臻干咳一声，厚着脸皮说：“和我差不多。”
果然，小凤凰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但随后，他又低下头，用极低的声音悄悄补充了一句：“那还……挺好的。”
以陆臻的修为，就算是蚊子在几里开外哼哼一声，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提萧子晗一句话了。
他心思一动，蹲下身，极为克制地给了小凤凰一个拥抱。
萧子晗木呆呆地被他虚虚环在怀里，没明白陆臻突如其来的亲密之举。
他耳根泛红，粗声问道：“……你干嘛？”
“没什么。”陆臻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他还是个孩子”，含糊地说，“好好修炼。”
然后第二天，陆臻就发现，萧子晗所练剑招换了一个。
陆臻觉得有些眼熟，心里无端慌乱起来：“今天怎么换了一式？”
“我想了想，觉得所学不能过于单一。”
可日后的萧子晗就是靠着一招一式走天下的啊，陆臻笑道：“大道取一即可。”
“不行。”萧子晗很固执，他凝视着手中长剑，说，“火凤燎原只能攻，不能守。”
“好端端的，为什么又想起来守了？”
萧子晗说：“就算我能扫平面前的所有阻碍，可他呢？”
陆臻一愣：“谁？”
“你说的，未来那个与我关系亲密的人。”
“……”陆臻嗓子有些发紧。
他终于想起来萧子晗方才所练的是哪一招了。
【舍生忘我】。
陆臻哑声道：“……不用学习这么剑走偏锋的招式。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他不能保护自己？”
“我剑意过刚，学不来柔和的防守招式，这是你说的。”萧子晗反驳道，“我有能力防患于未然，总归是好事。”
陆臻不知道说什么了。
萧子晗一招一式练得极为认真，在久远的以后，他也确实做到了，用练得炉火纯青的两招护住了所有。
“你怎么了？”萧子晗许久没听到陆臻的声音，停下动作看他，“你……你在哭？”
萧子晗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跑了过来，用指尖沾了一滴水痕，放进嘴里尝了尝：“咸的。”
陆臻身体一僵。
萧子晗仔细品了品，下了结论：“还有点苦。”
陆臻捂住了脸。
萧子晗浑然不觉气氛的尴尬，好奇地问：“人类都是会哭的吗？”
“……不仅是人类。”
萧子晗没听懂。
他嘴上嘲笑着“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还会哭啊”，临走前，却别别扭扭地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陆臻心说你哪有别人可以告诉。
自从见到陆臻流泪，萧子晗仿佛得知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无意中和陆臻关系又拉进了不少。
这一日，萧子晗练完剑，突然问他：“你一直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陆臻张了张嘴，声音隐没在空气里。
“啊？”萧子晗问，“你说话了吗？”
“我不能说，天道不允许。”
“天道？”萧子晗念出这个陌生的概念，“这是什么？”
“你也可以说它是规则……总之，是一种很欠揍又揍不到的东西。”
萧子晗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算了，你不想说也没事，我早晚会知道。”
“可能没有早晚了。”陆臻苦笑道，“我要走了。我走后，你会慢慢淡忘关于我的一切，也不会再想知道我是谁了。”
萧子晗一惊：“走？去哪？！”
“回我原本的地方。”
“那是哪？”萧子晗心里一慌，“我要去哪找你？”
陆臻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拉扯他的神魂，心知是天道发现了他的存在，要把他掰回正途。
他心一横，对萧子晗说：“跟着我，只要你能脱离天道的桎梏，追上我，你就可以找到我。”
“怎么脱……等等！”
陆臻的身影越来越淡，萧子晗心一慌，“失去”的感觉，第一次萦绕在他的心头。
不想看他离开，不想让他在视线里消失。
如果是天道和规则要带他走……
那么，自己要怎样对抗这种“规则”？
萧子晗感觉到诸如愤怒、害怕、惊慌……等等许多情绪，像是一盘五花八门的调味料，第一次让只喝露水的凤凰尝到了别的味道。
冲破所谓天道，是不是就能追上他了？
冲天的火光蔓延了整片山头，陆臻在被迫离开萧子晗精神世界的最后一秒，手里多了一只暖和的毛球。
陆臻睁开眼睛。
他正坐在木屋外，阵法和凤凰羽都消失了。
他张开手心，手里蜷缩着一只睡得正香的幼鸟，神似红色版阿黄。
它绒毛稚嫩，体型瘦小，但身体却散发着热度。
陆臻将脸贴在小凤凰身上，从对方身体里感受到了道侣契约微弱的回应。
眼泪浸湿了小凤凰的绒毛，咸的，还有点苦。
萧子晗慢慢睁开眼睛。
陆臻亲了他额头一口：“欢迎回家。”
————————————————
一年后。
陆臻换好外袍，从上面拈起一片细小的红色羽毛。
他仔细测评了一下羽毛的长度、丰满度和光泽度，煞有介事地下结论：“长了不少。”
说完，他熟练地躲过身后袭来的风，将羽毛稳稳地捏在指尖。
萧子晗脸有点红：“……还给我。”
“我捡到了就是我的。”陆臻笑嘻嘻地说，“再说了，不就是掉毛吗，谁还没……”
原身还是只幼鸟的萧子晗听不下去了，转身就走。
陆臻把他的窘迫感知得清清楚楚，颇为欠揍地笑道：“等你长大了，看看你换下来的羽毛有多少，够了的话，就给你缝个羽毛枕头——”
“陆臻！”萧子晗忍无可忍，“还给我！”
陆臻感受着他的情绪，知道已经把人惹到炸毛边缘了，乖乖地停下手，将手里的羽毛还给萧子晗。
萧子晗将其收进衣襟里，一言不发。
他现在被陆臻违反天道带回来不过一年时间，虽然人身与之前无异，原型却只是一只堪堪能飞起来的幼鸟。
萧子晗常常气闷于自己不够华丽的羽毛和过于憨态可掬的体型，一直不肯变为原型。
但他又控制不住自己。他现在和陆臻共享精魂，适应得还不是很好，总是会时不时化成原身。
这一点给两人都带来了不大不小的困扰，就算是陆臻，一开始也常常不习惯，在温存之际，爱人突然变得只有自己巴掌大。
……好在，他的情况渐渐稳定下来了。
“出去走走吗？”陆臻提议道，“中秋到了。”
萧子晗从来不介意二人独处，但既然陆臻提出来了，他也就同意了。
因为是白日，街上的人很多，面粉和糕点铺子的生意都好了不少，陆臻也拉着萧子晗，凑进一个干果铺子。
“你喜欢五仁月饼吗？”陆臻问，“喜欢的话，我们就买一点回去做。”
萧子晗是阿黄时，吃过不少陆臻做的东西，但还没吃过月饼：“五仁是什么？”
“天底下最好吃的一种月饼。”
“哦。”萧子晗懵懵懂懂地点点头，“麻烦么？”
“不麻烦。”陆臻微笑，“总要凑个氛围的。”
萧子晗一开始还不太习惯这么多人，但他毕竟之前从未经历过这种节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陆臻也由着他逛，牵着他的手，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慢慢走。
街边有小贩热情地拉住陆臻：“公子，买个珠花吧，你看小娘子——”
他一扭头，看到萧子晗，立刻转了称呼：“小郎君仙姿佚貌，不买个送他么？”
陆臻哭笑不得：“今天又不是七夕。”
“节日名称不重要，图个吉利嘛。”小贩伶牙俐齿地推销道，“这可是浩劫之后，难得的团圆日！”
陆臻转向萧子晗：“你想要么？”
萧子晗看着珠花上的红珍珠。
陆臻心知他是看上漂亮饰物了，不由得好笑：“假的，这一整个摊位的饰品，都比不上你头上一个发冠的价值。”
萧子晗不语，但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却诚实地通过二人共享的精魂传了过来：[可这珠子做得好好看啊。]
陆臻转向小贩：“我要了。”
小贩喜笑颜开：“多谢公子！祝二位中秋团圆，百年好合！”
萧子晗把玩着到手的珠花，面上有点泛红。
他们这一逛，就逛到了晚上。
华灯初上，家家户户都亮着灯，时不时传来几声欢声笑语。
陆臻拉着萧子晗的手，温声道：“还没见过这种景象吧？”
萧子晗诚实地摇头。
“你看，这就是烟火人间。”陆臻说，“是不是和修真界完全不同？”
“嗯。”
不同，但是很美。
陆臻在璀璨的灯火下展颜，眼里盛着世间最亮的光，对萧子晗说：“来吧，我们回家。”
——回家，过属于我们自己的团圆夜。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完结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