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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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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游偏深的黑色瞳孔紧紧地锁定她,林轻轻白皙光滑的皮肤泛起细微的颤栗,心口仿佛是猛灌了一口苏打水,咕噜咕噜的冒泡翻腾。
心悸难忍。
“你怎么回来了?”林轻轻在那一汪幽深的海洋里终于缓过神来。
“我有东西忘了带走。”薄游松开她的双肩,牢牢禁锢上她的右手,进屋后一把摔上门。
他掌心的温度一下就烫到了她的心间,她不自在的弯曲指尖,触感干燥细腻。
“那你为什么——”林轻轻犹犹豫豫还是憋不住,眼神飘忽,声音细弱,
“——要道歉?”
薄游进屋后,一言不发,只是施加在她手上的力气更大。
像是在生气,也像是在较劲。
“喂?”林轻轻感受到手心的疼痛,想挣脱,可是瞥向隐晦沉寂的薄游又不敢吭声了。
他到底想干嘛?
上个学还能把脑子搞疯了!
林轻轻也不想理他了,两人坐在沙发上,相顾无言。
窗外依旧是阳光热烈,它透过窗帘投射进无数的金色小光晕。明媚夏色之间,薄游划地自封, 沉郁狂妄、冷厉病态,与温柔的初夏格格不入。
“你到底怎么了?”林轻轻心底恼怒起来,她的圆眼瞪向薄游。
薄游冷嗤一声:“我到底怎么了?”
“呵,我他妈也想知道!”
林轻轻觉得和这人没法沟通,她挣扎着想甩开薄游的手。
她眼眶泛着红意,别扭又执拗。
“你为什么没来?”薄游低低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很早就出发了,只是没打到车。”林轻轻心虚地闪躲。
薄游再次牢牢禁锢上她细弱的双肩,双眼定定地凝视着她,语气冷厉。
“真的?”
“真的。”假的。
“报哪所高中?”
“北华一中。”坚决不报。
“理科文科?”
“文科。”理科。
“最后一个问题。”
“啊?”
“最近有没有见过你那个小同桌许致?”
“没有。”见过。
薄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林轻轻觉得心底毛毛的,她回忆刚才的演技。
很好,非常完美,不可能露馅!
她又镇定起来,也直勾勾地盯上他。
大眼瞪小眼,气氛逐渐诡异。
“去给我倒杯水。”薄游拍了拍林轻轻的肩,率先打破冷凝的气氛,“我口渴。”
林轻轻:“嗯。”
林轻轻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走向饮水机,没有纸杯,她便拿起旁边的玻璃杯。
她心不在焉,思绪一团糟。
热水?冷水?随便!
烫死他才好!
林轻轻牙一咬,拎着玻璃杯口便只接热水。
“磨蹭什么?快点!”
“啊?”林轻轻一不留神,水已经九分满。
滚烫的热度一股脑袭上她的指尖,她条件反射地松开手。
“哐”的一声,玻璃杯稀里哗啦的从她脚边炸开,热水无情地泼在她的脚背上。
林轻轻生理性的泪花一下就飙出来了。
越想越委屈。
凭什么薄游要指责她,凭什么!
她就是不想去怎么了?
林轻轻蹲下身茫然地看向烫得发红的脚背,喉间发出细碎的呜咽声,仿佛是无家可归的小兽,可怜又无助。
薄游已经眼疾手快地端了一盆凉水放在她的脚边,把粉色小凳子挪在她身后。
“愣着干嘛。”薄游从冰箱取出一袋冰块哗啦啦地倒进盆里,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林轻轻,“泡。”
林轻轻缓过神来,试探地将烫伤的右脚伸进冰水里。
好凉,冰冷刺骨。
“还没把你怎么着,就开始碰瓷了。”薄游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神情寡淡,语气嘲讽,“林轻轻,你果然能耐了、长本事了。”
林轻轻憋着气不理他,脚尖无聊地点着冰水,热辣的疼痛已经尽数被冰凉封印。
她的委屈难堪也被薄游无情冰冷的嘲讽冻结。
他就是个神经病!
薄游细致认真地捡起地上的玻璃残渣,用塑料袋悉数包好,做上玻璃碎的标签。
可是那种想要破坏的欲望自顾自地升腾起来。
林轻轻怎么可以不听话,她怎么敢!
薄游一时被这病态的想法控制,眼眶发红,眉眼癫狂。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塑料袋,抓起一把棱角锋利的细细的玻璃渣。
狠狠地毫不犹豫地捏下去。
猛烈的割开皮肉的痛感袭来。
他霎时清醒过来,迎面而来的就是林轻轻惊恐的视线。
“你、你、你他妈就是个疯子!”林轻轻神情震撼,被薄游手心淌下的鲜血刺激,难得地爆粗口。
“对啊,我妈是个疯子,我将来也是个疯子。”薄游垂眉望向残破的手心,轻声道,“轻轻,你怕吗?”
千万不要害怕他,不然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他可以毫不犹豫的伤害自己,却狠不下心来伤她一分。
林轻轻被这话一震,心中的惊惧抽离,脑海空白。
“干妈又病发了吗?”林轻轻不敢看薄游的眼睛,低头沉默。
“没,她好着呢,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林轻轻被薄游凉薄的语气激到,气极:“那是你妈妈,你能说得别像个陌生人吗!”
“她只喜欢你,又不喜欢我和我爸。”薄游无所谓的耸肩,低头靠近林轻轻,深沉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林轻轻湿润泛红的圆眼上,“我在她身上好的没学到,偏激疯狂倒是遗传了个彻底。”
“轻轻,别对我撒谎。”
为什么不能像小时候一样乖顺,为什么想叛逆。
林轻轻,无论如何你逃不过的。
他跟他父亲一样,骨子里坏透了。
既然喜欢,那就要牢牢地控制住,既然他下不去手威逼利诱,那他就只有对自己狠心。
就赌她会不会心软。
而他从来不会输。
林轻轻的情绪低落下来,竟然又觉得可以忍受薄游的神经质了。
好像他真的挺可怜的,爹不疼娘不爱。
从小到大,只有她这个朋友。
或许,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朋友间的关心?
林轻轻眨巴着水汪汪的圆眼瞥向薄游仍在淌血的手心,嗫嚅道:“薄游,快止血。”
薄游冷峻的轮廓在光线的晕染下,硬挺的线条竟霎时变得柔软下来。
“轻轻,别跟我较劲。”薄游的目光温暖,音色柔和。
林轻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薄游,仿佛狂躁的狮子卸下坚硬的盔甲,只余一身柔顺的皮毛。
回想起刚才的对话,林轻轻的桃子脸一顿,热气上涌,绯色云霞一点一点袭上她的皮肤。
她别扭,矫情,自卑,拧巴,吃软不吃硬。
薄游横着来,她比他更犟,但他一软下来,好像……
好像她的心也柔软下来,心口蔓延上密密麻麻的酥麻。
听他的。
从小到大的习惯让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对他顺从。
可是,她想改变,想挣脱薄游为她造的舒适牢笼。
这种情绪没来由的时不时从脑海里窜出来。
理智告诉她要反抗,情感告诉她要顺从。
不管了,林轻轻狠狠地拍上她的脸颊,拍得啪啪作响。
热度终于降下来。
她望向薄游,声线不稳:“你永远是对的,不让我做这个,不让我做那个。可是凭什么,就因为你从小管着我吗。”
“轻轻,你说的没错。”薄游深深的凝望向她,紧扣住她的右手,沉声道,“我永远不会错。”
唯一错的就是填报了清北,或许他填北城的大学,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林轻轻鼓起的勇气散掉,浑身卸下力来,总是这样。
他固执、执拗、自信、不可一世。
当然,也从来也不在乎她的想法。
林轻轻已经放弃跟他沟通,淡淡道:“如果你不想理解我,我也不会再听你的。”
薄游扣住她的力道加重,眼含怒火:“我为你安排的就是最好的,我比所有人都为你上心,甚至比你父母。”
“是你眼里的最好,不是我想要的最好!”
林轻轻心中只余恼怒,他凭什么!
掌心的血一滴一滴的落下,谁也没想去关注这份疼痛。
她的心受到伤害了,她自私地也不想让薄游好过。
林轻轻睨向薄游,凉凉道:“青梅竹马又怎么样,我们不过是比较熟悉的陌生人!”
“我错了。”
“啊?”
“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道歉吗?我告诉你。”
“什么?”
林轻轻被这转折扰乱了心神,这不像薄游的作风。
薄游一下又一下地挠着林轻轻的手心,神色低迷:“高中这三年我不会再妄图控制你的一切,你随着你的心愿去生活,我为我以前的自私道歉。”
可是,他永远不会错。
让渴望自由的鸟儿自在翱翔,不过是让它放松警惕罢了。
林轻轻惊诧地仰头,红润的小脸发出喜悦的光芒:“真的?”
薄游神情慵懒,信誓旦旦:“真的。”
放你三年那又如何,你永远逃不过我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