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青梅》酒元

7、第7章

　　林父林母回来后，看见薄游虽然觉得很诧异，但依然热情地留他吃晚饭。
　　林轻轻仍旧似醒非醒地沉醉在薄游的话里。

　　如果她没理解错。
　　那就代表着她将不用再被无时无刻地打小报告，不用被强迫做这做那，不用时时刻刻向他汇报她的近况。
　　是吧？！
　　薄游终于良心发现了。

　　林轻轻心间突生的喜意激荡过后，慢慢残留的便是一片空落落。
　　其实好像不怪薄游。
　　她总是习惯于把她遭受的苦闷、失意、批评归咎于他。
　　她懊恼也内疚。
　　这对他实在不公平。
　　她只是在逃避，不想承认自己其实是个懦弱、蠢笨、心志不坚定的差生罢了。

　　六、七岁时，她是懵懂无知的崇拜他，被他牢牢地牵着小手，心安理得的听他的。
　　如今十五、十六岁，她才发现世界上不该有一个人天生就该是顺从的一方。
　　她渴望独立、自由、成长，甚至是像薄游一样强大耀眼，让见过他的每一个人都为之心折。

　　或许以后将不会再有一个人如此呕心沥血地为她保驾护航。
　　或许他们会慢慢疏远，彼此从亲密无间变得陌生。
　　或许这才该是每一对青梅竹马最后的归途。
　　或许？

　　无论如何。
　　她怎么有一种“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的兴奋感。
　　她懦弱、胆小、脸皮薄，可是她依旧渴望孤身一人去探索外面广袤的天地。
　　林轻轻的心间像是盛满了柔软的棉花糖，慢慢往里洒进一把细碎的彩色的糖粒，绵软甜蜜。

　　她一直保持着高涨的热情，圆眼滴溜溜地转着，暖白的皮肤泛着喜悦的红晕。
　　林轻轻一连接着猛扒了两碗饭。
　　薄游瞥了一眼身旁开心得都要猖狂起来的某人。
　　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他夹起一块西蓝花，故意“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凉凉道：“哎呀，手被割伤了，夹菜好不方便。”
　　言罢，薄游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林轻轻。

　　林轻轻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反而是林妈妈极快地接收到信号，碰了碰身边的林爸爸：“老林，等会你去给小薄重新包扎一下。”
　　林爸爸点头，重新夹了块西蓝花放进薄游碗里。

　　林轻轻难得地没有在这“母慈子孝”的场面里受刺激。
　　她反而乐呵呵地点头，盯着薄游：“你用勺子呗，我们又不会笑你。”

　　薄游心头越发烦闷。
　　明明这都是他预料好的，可是看见它如约发生却依然觉得胸口痛得要命。
　　他比他想象的更在乎林轻轻。
　　他不能忍受她不再关注他，她那一双纯洁无瑕的眼睛若不再注视他。
　　他想他会发疯的。

　　远离北城报清北大学，是他早已计划好的。
　　如今他和林轻轻的关系就像是绷紧的细线，无论哪一方施力，都极易断裂破碎。

　　他承受不起这种后果。
　　所以他选择放弃掌控，将施力的权利转交给林轻轻。
　　只希望她不要叫他失望才好。

　　可是这个家伙好像是没有心的。
　　她不会爱人，也不懂感情。
　　薄游心间那股强烈的控制欲又缓缓升腾起来。
　　要不，出尔反尔吧。

　　他徐徐图之，或许也不会出现偏差。
　　薄游神情冷硬，狠狠握紧了掌心，包扎好的伤口轻而易举地被撕裂，血渍慢慢沁出白纱。
　　他也没有了跟她较劲的想法，沉默地盯着瓷白的碗。

　　此刻一无所知的林轻轻正企图悄咪咪地夹走最后一块糖醋排骨。
　　林轻轻期待地舔舔嘴角，卷翘的长睫毛眨巴眨巴，马上就要成功了！

　　林妈妈冷眼扫向她，突地咳嗽一声，林轻轻吓得一哆嗦，夹起糖醋排骨就放进薄游碗里。
　　这该死的条件反射！

　　林轻轻嘟着嘴生闷气，瞅向薄游：“哥哥，你吃。”
　　薄游在林轻轻不舍的目光中，睨了她一眼，就毫不犹豫地放入口中。

　　林轻轻：“……”
　　这个人果然不懂什么叫谦让：）。

　　——

　　暖橘色的灯光笼满了房间，林轻轻抱着嫩粉色的毛绒绒在床上趴着，悠闲地晃悠着小脚丫。

　　“砰！砰！砰！”
　　林轻轻抬头，就见林爸爸进来了。

　　“轻轻，还没睡呢。”林爸爸坐在林轻轻的床边，温柔地帮她整理散乱的衣服。
　　“爸爸，还早呢。”林轻轻凑近林爸爸，疑惑地注视着他，眉眼弯弯地笑：“爸爸，你说呗，有什么事。瞧你眉毛都拧成八字形了哈哈。”

　　平日寡言少语的林爸爸在面对女儿时，却也羞怯于说些煽情的话，只得拐弯抹角说：“这不你妈妈关心你吗，问你还气不气。”

　　“切，她才不关心我。”林轻轻心里虽然门清，但她口上赌气道，“她老是把我和薄游比来比去，肯定嫌我给她丢面子了，样样都比不过人家。”

　　林爸爸宠溺地凝望着林轻轻，给她把衣服折好后放进衣柜。
　　“你别和你妈妈赌气，这样爸爸不好做啊。”林爸爸面相严肃，可却是一个很温柔的慈父，他摸摸林轻轻的头，“你的志愿该填了，爸爸想问问你。”

　　“让薄游填呗，反正我从小到大的学校都是他决定的。”林轻轻低头扣着手指，声音闷闷的。

　　林爸爸也低头认真地看向林轻轻的眼睛，温声道：“轻轻，虽然不知道你和小薄发生了什么矛盾，可是你要知道最不想伤害你的就是他了。”

　　“那还问我什么，北华一中呗。薄游这次押题压这么准，难得分数这么高，不报可惜了！”林轻轻躲开林爸爸的视线，情绪更低落了，对薄游生起的内疚消散大半，“你们每次都帮着他说话。”

　　林爸爸笑呵呵地瞧着林轻轻的别扭劲儿，点上她的眉心，意味悠长道：“可是轻轻，最帮着他说话的可是你啊。”

　　对，没错。可是那又怎样！
　　林轻轻厌烦薄游。
　　可是林轻轻也始终忠与薄游。
　　她愿意为他倾尽一切，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甚至愿意为他生、为他死。
　　无关缠绵悱恻的爱情，更像无止境的追随而形成的习惯。他有着她所渴望的一切，自卑的她靠近他，自欺欺人的假装自己也是那样的人。

　　是那样让人看一眼就向往的无所不能的人。

　　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她忍受不了别人辱没、嘲讽、轻视薄游。
　　可是这么多年来，好像竟然也只有她认认真真地欺负过他。

　　林轻轻面色一顿，不吭声了。
　　说来说去都是她不对，她瘪嘴：“他这么好，你们就不怕我跟他早恋。”

　　林爸爸神情一愣，小心翼翼地回道：“原来你们没有谈恋爱吗？”

　　什么？！
　　林轻轻：“呵。”
　　再关心薄游，她就是狗。

　　“没有！没有！没有！！！”林轻轻怒吼，恼怒地说，“爸爸你说，是不是他造谣！”

　　他丫的真的够了！
　　以为她当狗腿骑士很轻松吗？
　　薄游竟然妄想让她打两份工！
　　不可能，滚！

　　林爸爸尴尬地挠挠耳朵，竟然有些失望的语气：“我和你妈妈还一直以为你们两成了呢。”

　　她受不了。
　　薄游给我去死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气哦，林轻轻微笑：“……”

　　“所以，这就是妈妈这么偏爱薄游的原因？”林轻轻眨巴着疑惑的圆眼，低声道，“不是你们看他可怜吗？”

　　林爸爸好笑地盯着她：“轻轻，他哪可怜了。”

　　“呃……就干妈的事啊。”

　　林爸爸看林轻轻情绪霎时低落下来，便转移话题：“轻轻，最可怜的是你哦。”

　　“啊？”

　　“你想想小薄以后出来有颜又有才，等他接过你干爸的担子，身家的零咱可不敢数。”林爸爸有心逗她，让她不要沉浸在压抑的情绪里，开玩笑道，“可你就不一定了，爸爸妈妈不指望你养老，你能养活你自己吗？”

　　林轻轻再次：“……”
　　突然好嫉妒薄游：）。

　　片刻后，林爸爸咳嗽几声，正声道：“轻轻，你要认真规划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和小薄使性子。如果你不想去北华一中，我希望不是因为那是薄游母校的缘故。”

　　“你懂了吗？”林爸爸望向林轻轻。

　　林轻轻似是而非地点头，未来吗？
　　以前她从不畏惧未来，只要紧紧跟在薄游身后，那就是她的心之所向。
　　如今，她郑重地向林爸爸点头：“爸爸，我会好好想的。”

　　——

　　林轻轻点开初中的□□班群，群里很热闹，大家都在激烈的讨论着各个学校。

　　北华一中、北城中学、北城外国语中学、北华实验中学……

　　“叮咚！”
　　【薄游：北华一中，听话。】
　　【许致：轻轻，你想好去哪所学校了吗？或许北外怎么样？】
　　【许灵：灵灵七给朕读北华实验！轻轻我舍不得你！可是朕考不上北华一中嘤嘤嘤！】

　　为什么要做选择？
　　全都要可不可以：）。

　　林轻轻下定决心，在志愿书上郑重地写上“北华一中”，一笔一划力透纸背，端端正正。
　　不仅仅因为那是薄游的学校，更多的是她想证明。
　　就算不依靠薄游，她也可以在一群全市最高傲的尖子生中散发出属于自己的微弱光芒。

　　你好，北华一中。
　　你好，林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