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浪漫》有夜

7、Chapter 6 不好

　　温行止抬起头，眼里又是雾蒙蒙的，努力地瞧着何栖，似乎是在辨认说话的是谁，看上去像是智商不太够的样子。

　　何栖通过吃早饭时的经验，知道温行止现在又不怎么清醒了。

　　“有点难受。”温行止露出很痛苦的表情，眼眶红红的，叫人不忍拒绝，他央求道，“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你家住哪儿？”何栖叹了口气，他刚刚上课时总是在想，温行止又不记得他，自己干脆也把他当陌生人好了。
　　但是他又有点狠不下心。
　　小时候温行止就是病恹恹的，总是做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是好了，还是一如既往。

　　“就在学校附近……”温行止告诉何栖地址。

　　何栖记下了，温行止连门牌号都说得一清二楚。何栖不禁有点怀疑温行止到底是不是清醒的，便对温行止说：“喊声哥哥。”

　　温行止拧起眉头，认命般喊了一声，何栖露出得逞的笑容，仿佛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温行止看见何栖的笑容，比何栖笑得还开心。
　　“是哥哥，就不许离开我。”温行止说，说得斩钉截铁。

　　何栖又问他：“我是谁？”

　　“是哥哥。”温行止眼睛亮了起来，声音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显得很空洞。
　　何栖看着温行止，他背后是透过窗户明媚阳光投下的阴影，温行止也在阴影里。

　　“不好。”不知为何，何栖耳边突然响起温行止用不耐烦的语气说出这两个字。

　　何栖笑着自嘲了一句：“算了，你等会就忘了。”

　　温行止没听清，目光依旧疲惫而明亮。
　　何栖拿出放在抽屉里温行止的那个手提袋，站起来，双手插进裤兜，说：“走吧。”

　　温行止就是只小兔子，他立刻站起来，两只手抱上了何栖的胳膊，如果他的耳朵能有小兔子那么长，一定会高高扬起再转个两圈。
　　何栖有点难受，不是因为亲昵的动作，也许只是因为温行止比他高，他有些不习惯。

　　“现在舒服了？”何栖故意冷冷说道，“舒服了就自己回家。”

　　温行止看了眼何栖的侧脸，他慢慢松开何栖的胳膊，跟在何栖侧边。
　　“你答应我了。”他说完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可以给你做好吃的。”

　　何栖的脚步稍有停滞，没有搭理温行止，他可没多余的精力去照顾温行止的情绪。

　　邱泓胳膊撑在走廊的栏杆上，和一个女生聊天，女生说的话有些无趣，但邱泓总能很快地接上，然后挑起新的话题。

　　看着女生的同时，邱泓眼角余光瞥见十四班后门走出了两个人，温行止和何栖，温行止看上去很开心，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看起来很天真，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何栖。

　　邱泓看人一向很准。
　　温行止身上有很多秘密，而这些秘密，有些甚至连温行止自己都不知道。

　　邱泓抱歉地笑了笑，对女生说：“我有点饿了，先去吃饭，下次再聊。”

　　何栖把温行止送到楼下，准备离开时，温行止拽住了他的小臂，说：“陪我吃饭吧。”

　　“不方便吧，叔叔阿姨——”

　　“他们不在。”温行止打断了何栖的话，可怜巴巴地看着何栖，见何栖一副不想答应的模样，便喊了句：“哥哥。”

　　好吧……为什么他这样一喊，自己心就软得跟棉花糖似的？
　　何栖拒绝不了温行止，更拒绝不了喊他“哥哥”的温行止。
　　他没有说话，转过身朝着门，算是默认了。

　　从进电梯一直到现在，温行止握着何栖手腕的手就没松开过，也许是怕何栖突然反悔。

　　正是夏天，温行止的手却是冰得像井水一样，何栖低头，看见牵着自己的那只手，细条条的小臂，瘦得可怕。

　　“温。”

　　“怎么了？”

　　“你父母为什么不在家？”

　　“因为妹妹在城北上学。”温行止说，看上去并没有不开心和埋怨。

　　“那我们中午吃什么？”何栖问，这时，电梯开了。

　　“我会做，你饿了吗？很快的。”温行止立刻说，拉了拉何栖的胳膊，生怕因为没有午饭吃，何栖就这样走掉。

　　何栖没说话，和温行止一起出了电梯。
　　进了门，温行止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干净的拖鞋，没等何栖穿上，就跑到厨房去了。

　　何栖换上鞋，慢悠悠朝厨房走去，温行止慌乱地打开冰箱后，连冰箱门都忘了关，何栖看了眼，里面没什么新鲜蔬菜，水果还有一些，再就是还有半碗小米薏仁粥，他顺手带上冰箱门。

　　温行止正要去淘米，何栖握住了他的手，拿过他手里的小盆放在桌案上，对他说：“去睡觉。”

　　“可是你饿了……”温行止说。
　　“我不饿，去睡。”何栖把温行止拽出了厨房，问，“哪个是你房间？”

　　温行止没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何栖带他过去，拧开门把手，发现房间里阴沉沉黑黢黢的，有一股久未见阳光的潮气，窗帘还是合上的。

　　何栖按开灯的开关，问：“怎么不开窗帘？”
　　“会睡不着。”温行止说。
　　“……你好好睡一觉。”
　　“要人陪，不然睡不着。”温行止一本正经地说。

　　……何栖一时无语，瞧着温行止憔悴的脸色，也不知道是有多久没好好睡觉了。

　　“好。”何栖最后还是妥协了。

　　温行止毫无芥蒂，开心地在何栖面前换上睡衣，很可爱的小老虎黄色长款睡衣，就是有些旧了，裤脚只够到他脚踝上面，露出一截白净的脚腕，也是细细的。

　　温行止打开空调，乖乖地躺到床上拉上被子，然后看着何栖，两道带着期待的眼神在暗中亮闪闪的，何栖只好走到床边坐下。

　　“闭上眼睛，睡吧。”何栖僵硬地说，现在这个画面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在哄小孩子睡觉，而他没有任何经验。

　　好在温行止不是真的小孩子，不需要何栖哄他，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呼吸声绵长沉重。

　　“不知道你醒了是不是又会说：‘不好。’”何栖心想，心情有些沉重。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关上灯和门，拿起玄关上的钥匙，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