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盛鱼

60、乐趣

　　梅袁夫妇的到来无疑给梅景闻减轻了负担，但他还没办法完全抽身。

　　好在多了些休息时间。而这些休息时间除了可以多睡会之外，就是用来回复江知的消息了。

　　江知偶尔也会看着自己发的满屏的消息反思，上一世向来是姚卓比较粘他，虽然不会明确地表达这一点，但是姚卓的行动是巴不得时时刻刻把他拴在身边的。

　　但好像经过了失去、又重聚之后，他变得很患得患失了。

　　梅景闻在医院联系不到的期间，江知不定时的会拍些照片，发些消息给他，他不一定会立马回，但总会在闲暇的时候回一下，能让江知心安不少，至少知道他没像上一世一样突然……离开。

　　高三的学习压力还是挺大的，平时就总被一张接一张的卷子压得喘不过气来，梅景闻几天没来学校，桌子上试卷堆了厚厚一沓。

　　江知整理好，拍了照片发给他。

　　【有病找处方】：[图片]

　　刚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就震动了下。
　　【M】：贤惠？

　　江知面无表情地摩挲着手机，只是碎发下的耳垂悄悄红了，他把对话框里编辑好的‘给你送去点？’一字字删了，然后捧着手机看了半天。

　　梅景闻坐在病房的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串一直跳动的对方正在输入，本来有些疲惫的脸上渐渐漾了点笑意。

　　纪纯心里一跳：“景闻你……”

　　梅景闻抬起头，脸上又恢复了她熟悉的表情，礼貌中带着疏离，像对着不相干的陌生人，纪纯把剩下的话咽下去了，“你睡会吧。等会景黎醒了又有的折腾。”

　　梅景闻脸上的笑敛住了，他想了想站起身，拉起来脸上的口罩，“不了，我回去拿点东西。”

　　纪纯也跟着他站起来，“回家拿？”

　　“回学校。”

　　纪纯跟他到病房门口，还是没忍住问出那句话，“景闻，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梅景闻顿了下，仅露着的眼睛弯了弯，“可以吗，妈。”

　　纪纯本来也是试探性地问问，没想到他真的谈恋爱，也没想到他直接就承认。

　　纪纯有点恍惚，说实话她从来想象不到自己这个大儿子谈恋爱的样子，也想象不出来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梅景闻笑了笑，“有机会带他见你，走了。”

　　纪纯憋了一肚子的问题，不知道先说哪一个，只好在门口站着，目送梅景闻走了，才恍惚地关上门。

　　梅景闻回到学校的时候赶上午休，校园里一片静谧，只有些偶尔风吹落叶的声音，门卫大爷记性不差，看到他回来疑惑地咦了声，“你们徐老师前两天刚来给你续了假条，怎么今天回来了？”

　　梅景闻笑着说，“回来拿点东西。”

　　江知的床正对着宿舍门口，梅景闻打开门发现床上没人，他很轻地挑了下眉，因为那小孩儿睡在他床上。

　　江知几乎半张脸埋在被子里，被他黑色的被子衬得愈发白皙，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跟睫毛凌乱的搭绕在一起，只露着随着呼吸轻轻耸动的鼻尖。

　　江知迷迷瞪瞪地睁眼，有点分不清睡着还是醒着，梅景闻弯腰把他那些碎发拨开了，江知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随着近在咫尺的那只手飘忽，晃了两下又阖上了沉重的眼皮。

　　他最近实在太累了，脑子累。

　　过了一会他倏地睁开眼，“…梅景闻？”

　　“嗯。”

　　江知猛地坐起身，惊喜道：“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梅景闻在他翘起的刘海上扫了几眼，又瞟了几眼他起身之后床上的那片褶皱，语气淡淡地：“怎么睡在我这。”

　　江知懵了下，才意识到现在的情形：“……哦。”

　　他摸不准梅景闻的语气，但还是强作理直气壮，“你说你的东西我都随便用的。”

　　梅景闻没忍住笑了声，“我说我的卷子你随便做。”

　　江知撇了撇嘴，“有次我还问你，能不能用你的沐浴露，你说都可以。不信我把聊天记录翻出来给你看。”

　　当初江知就是靠这三个字推理出梅景闻的意思是他用什么都可以的。

　　那天晚上站在梅景闻床边纠结了半天，最后靠这三个字强行说服了自己。

　　“好了好了，我就是这个意思。”梅景闻拦住他的动作，“我的东西你随便用。”

　　梅景闻说完又补充道，“床也随便睡。”

　　江知还是有点臊的，“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回自己床上去。”

　　梅景闻挑了下眉，就着弯腰的姿势拦住他，“这是什么道理。”

　　江知爬起了一半就碰到他的肩膀，又跌在床上，几乎被他圈着，靠得近，但也不是极近，不是动动唇就能接吻的距离，但江知还是不自在地往后撤了下。

　　这个轻微的后撤才真正引起了梅景闻的心思，他索性两手撑在床上，像是把江知笼在怀里，他说：“说啊，我一来你就走？”

　　江知不是察觉不到他的蔫坏，他咬咬牙，“不是。”

　　江知喉结滚了下，他忍不住偏过头，想躲过梅景闻坏心眼的逗弄。下一秒被一只手托着脸颊转过来，江知才注意到他们距离极近了。

　　近到几乎要鼻尖碰着鼻尖。

　　他忍不住嘟囔了句：“又来了。”

　　“嗯？”梅景闻两手撑在他身侧，闻言又往前倾倾，“什么？”
　　江知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我有时候觉得，你唯一的乐趣就是捉弄我。”

　　梅景闻怔了下，又听他自暴自弃地说，“算了，反正……我也挺喜欢的。”

　　他一脸不悦，又带着点别扭，因为怕说话蹭到他而偏着脸。梅景闻几乎一下笑出声，然后他站起身，伸手揉揉江知的脑袋，“还以为你生气了。”

　　江知抓了抓头发，梅景闻看着他认真解释道：“不是捉弄。”

　　江知还没来得及解释说‘我知道’，梅景闻：“有时候可能是。”

　　江知的动作一顿，木着脸盯着他。

　　梅景闻总能被他一个动作一句话逗得开心，他被江知佯装生气的表情逗得一乐，笑道：“你说得对，你是我唯一的乐趣。”

　　‘乐趣是捉弄他’和‘乐趣是他’，江知敏感地察觉到两句话的不一样，他很惊喜听到梅景闻这样的话，像和他初次恋爱一样怦然心动。

　　“哦，”江知半开玩笑地活跃气氛，“所以我就是个玩具。”

　　说实话江知以为这时候梅景闻会认真地辩解一下，解释一下目前江知在他心里的地位。

　　他甚至都预想好了梅景闻可能会说‘我现在还不确定自己的心意，但我知道你在我心里是重要的’或者‘你不是玩具你是我想要试着去喜欢的人’等等一系列肉麻又真挚的心里话。

　　江知做好了感动的准备，他在这边思绪百转千回，结果梅景闻只是看着他若有所思：“玩具会只看不玩？”

　　江知脑子宕机了一瞬，他想抓着梅景闻的肩膀跟他说‘哥你不对劲’。

　　梅景闻说完跟没事人似的，“再睡会儿吧。”

　　江知呆了两秒，还没从‘只看不玩’的冲击中缓过来，他怔怔地问：“你不睡吗？”

　　梅景闻顿了下，说：“我拿点东西就走了。”

　　江知更愣了，“回医院么？”

　　“是。”梅景闻无奈揉了下他的头发，“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江知啊了声，眼神飘忽了下。

　　梅景闻说：“我可能会不舍得走。”

　　如果刚才是让江知觉得他不对劲，那现在江知反应过来意思，突然被莫大的欣喜砸晕了脑袋，他故作矜持地颔首，只是翘起的唇角暴露了心情，他说：“哦。”
　　“好的。”
　　“那就别走了。”

　　梅景闻直接坐在了床上，跟他并排倚着墙，长腿随意地搭在床边。

　　江知又忐忑了，“真不去了啊？梅景黎病情怎么样？你不去他们会不会怪你？”

　　“还是要回的。”梅景闻说，“没到做那么绝的地步。我爸妈的假很短，不能一直陪在医院，我得赶回去看着他们才能放心。”

　　“哦。”江知更茫然了，“那你拿完东西就走？要拿些什么？”

　　梅景闻倚着墙看了他一会儿，他觉得这小孩有点逗，有时候撩他撩的比谁都起劲，脸皮薄却又那么得寸进尺。

　　现在倒是老实起来了，他说要收拾东西走，这小孩儿就问他要收拾什么，跟微信里三句不离‘想你’的不像是同一个人。

　　于是梅景闻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不是说想我了么？”

　　江知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当时那一刻想他的时候什么都顾不得，现在被正主提起来免不了有些害臊，良久，他狡辩道：“我没说。”

　　梅景闻挑了下眉，“是，你没说，让我来翻翻聊天记录。”

　　梅景闻拿出来手机，扒拉了几下，不知道翻到了江知哪天发的，他还读了起来，“哥哥，今天怎么样？图片，月考成绩出来了，班里同学都来问我借你的卷子，我现在像是它们的监护人，服了。图片，今…”

　　江知听得头皮发麻，但又想继续听。因为里面承载了很多他的想念。

　　梅景闻却念到一半不再念了，他忽然笑了下，把手机递给江知，“你读吧。”

　　江知：“？”

　　就…但凡我有一点脑子我都不会自己读这么尴尬的东西。

　　梅景闻说，“我想听你亲口说。”
　　5秒钟后，江知一手拿着他的手机，一手捻着自己发烫的耳垂，“哥哥…我自己复盘试卷了，感觉有很多马虎丢分的地方，都按照你说的改正了。”

　　“图片，今天宿舍依旧是我一个人，勤奋的我决定要奋发学习到凌晨两点。”

　　“11：34对不起我困了，晚安。”

　　“……今天我差点迟到，一定是因为昨晚……你没回复我。”

　　江知感觉自己在复盘自己的无赖程度，偏偏梅景闻在旁边噙着笑等他读。

　　“哥哥，医院那边怎么样了？梅景黎情况稳定些了吗？”

　　“陈看今天又问我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好吧，不少人都问了，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

　　“图片，辣子鸡丁盖饭。”

　　“图片，哥哥，这题好难。”

　　“解出来了！！”

　　……

　　江知一读才发现自己天天都发些这么没营养的‘骚扰信息’。

　　“唉！！！！！！！！”

　　梅景闻挑了下眉，江知抿了抿唇解释道，“这个也是那天发的。”

　　“梅景闻不在的第四天，想他。”

　　江知：“……”

　　打脸了，刚才还说自己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梅景闻的目的也不在于打他的脸，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图片，这一波，是质的飞跃。我的数学即将超神。”

　　“……”

　　“……不会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年级第一了吧？”

　　“这一波，是选择填空满分。”

　　“……”

　　“降温了，要给你送点衣服过去吗？”

　　……

　　“哥哥，虽然这么说挺娘的，但我有点想你。”

　　读到这，江知声音有点低，梅景闻忍不住从他手里抽出来手机，“不读了。”

　　“哎。”江知紧紧抓着手机的一个角不让他完全抽走，“下面的比较重要。”

　　梅景闻用了点力气把手机抽出来扔到一边，“我知道。”

　　江知为了跟他抢手机几乎半边身子扑到他身上，现在他也没觉得不对劲，伸长了胳膊越过梅景闻去抓枕头上的手机。

　　梅景闻似是叹了口气，“不用读了，我知道你都发了什么。”

　　江知拿到手机之后坐回去，打开梅景闻的手机看到锁屏页面，习惯性的输入自己的解锁密码，看到密码错误的提示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的手机。

　　他把梅景闻的手机放下准备换自己的来找，梅景闻直接就着他的手点了几下屏幕，毫不避讳地输了锁屏密码。

　　江知看着他输入，说了句，“我看自己手机也是一样的。”

　　梅景闻似乎只是想给他看看解锁密码似的，因为他输完解锁屏幕之后就重新把手机抽出来了，“不用看了，你想说哪条重要的？我都记得。”

　　江知不太相信，他甚至怀疑梅景闻都没看到他的某些消息，他敷衍道：“就刚才读的下面一条。”

　　但他没想到梅景闻真的记得一清二楚，梅景闻笑了一下，说：“下一条是……”

　　哥哥，你还欠我一个吻。

　　梅景闻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沉沉地盯着他鼻尖以下的位置。

　　那道视线太过灼热，江知不得不相信他真的记得聊天记录，刚才江知还在心里想着要以什么样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才能显得自己没那么急切，现在在梅景闻的注视下，他只觉得嘴唇干涩，难以再从容地索要当时那个未完成的吻。

　　“我……”

　　他和梅景闻几乎同时开口，梅景闻说，“就只要一个吻么？”

　　梅景闻问他除了吻还有没有其他的要求，偏偏江知的脑子有点宕机，他舔了舔唇，自以为过分的提要求：“要两个。”

　　梅景闻拧了下眉。

　　江知慌忙改口：“一个就一个。”

　　惹得梅景闻好笑又好气地看他一眼。

　　没等江知品出意思，梅景闻一手撑在他们中间，偏头很轻地咬住了他的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