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也无缘

25、二十五

　　“原来是林庄主和顾大侠，”门口站着天极派的管事——或者说是孟府的管家，是个笑呵呵的老头子，顾璟看得出他的身手应当在宋青松之上，不过还比不上周云峰。

　　但这在江湖上也已经是能够自己开宗立派的本事了，却窝在这里给天极派做仆役，毕竟天极派是这几年才发家，和有底蕴的世家们又不相同，可见孟天泽此人的确有些手段。

　　林轩冷着脸没有说话，顾璟笑着从袖口里拿出了一张拜帖：“说来惭愧，孟盟主当上武林盟主那么久了，我和阿轩都还未曾上门拜见……这次阿轩因故下山，左右也没有旁的事情了，便想着登门拜访……该不会打扰到府上吧？”

　　那管事的老头笑着摇了摇头：“顾大侠说得是哪里的话，你们来，盟主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有打扰的道理……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老头转过了身带着两人进门，顾璟看着林轩挑了挑眉毛。

　　火雨山庄的下马威很是表面，将他们两个晾着不管，不过到底是失了礼数——天极派却聪明许多，林轩是箫云山庄的庄主，孟天泽不亲自出门迎接也就罢了，连他手下的几个弟子和兄弟也没有出来，只一个管家接引，虽然礼数周全，但却是将林轩的身份降了一级。

　　不过林轩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他对于“上门做客”这件事情本就十分陌生，火雨山庄和锦堂春对待他的态度他都觉得很正常，天极派可能还过于热情了一些。、

　　会客厅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孟天泽，一个是季凌云。

　　孟天泽看到林轩和顾璟进来这才笑着迎了上来：“林庄主、顾大侠，我是年年都盼着你们能够到府上来啊，你们却从来没有来过！如今总算是上门了，我啊也能好好同人说道说道了，能得林庄主登门拜访，这得引多少人艳羡！”

　　林轩没有接话，顾璟笑道：“阿轩醉心武学，实在是懒得动弹，盟主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孟天泽拍了拍顾璟的手臂，脸上满是温和的神情：“唉……林庄主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你说说看你，这么久了也不曾上门一次啊。”

　　林轩有顾璟圆场，顾璟却没有指望林轩能够替自己说话，苦笑着说道：“实在是事务繁杂……”

　　孟天泽“哦”了一声，笑道：“三年前，你可是来过一次天极城吧？还在城中过夜了……我可是满心期望的等你来上门，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出了城。”

　　不等顾璟说话，孟天泽又道：“一年半以前，你又来了天极城一趟，那一次在城中停留了两日，却也不见你上门啊！”

　　顾璟知道孟天泽是在给自己下马威——意思无非是你在天极城里做了什么，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想了想，正要开口解释，却林轩淡淡的开口道：“三年前，箫云山庄在横州的产业出了问题，我让他去看一看。”

　　不说顾璟，孟天泽显然也没有想到林轩会突然开口。

　　林轩又接着说道：“一年半以前，箫云山庄的远方一脉惹了仇家，我叫他去接回剩下的那个小孩子。”

　　孟天泽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看来顾大侠的确是有要事在身……我也不是真的要和你们置气，开个玩笑，别放在心上。”

　　顾璟笑道：“阿轩就是个认真的性子，盟主别介意。”

　　孟天泽又轻笑了两声，侧身向他们介绍季凌云：“这个是我的妹夫，季凌云，你们都是青年少侠，好好认识一番。”

　　季凌云作了个揖：“见过林庄主、顾大侠，在下季凌云，小字青风。”

　　顾璟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我与季兄一见如故，不如季兄称我明玉，我称季兄青风可好？”

　　季凌云笑道：“甚好甚好。”

　　季凌云是个很知趣的人，林轩没有开口，他也不去主动招惹，转头对孟天泽道：“盟主，我去后院看看，也好叫他们准备晚宴了。”

　　孟天泽仍是浅笑，眼神却暗了暗：“自己家里，叫什么盟主，叫兄长就是了。”

　　季凌云连忙弯腰：“礼不可废。”

　　孟天泽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他看向了顾璟和林轩，笑着解释：“我这个妹夫幼时在都城读书，有时候有些迂腐，叫二位见笑了。”

　　林轩淡淡开口：“不是在都城读书这么简单吧？”

　　孟天泽一愣。

　　季凌云也缓缓抬眼，看向了林轩。

　　林轩不冷不热的继续说道：“许是我听错了……是姓季，还是……姓姬？”

　　顾璟立刻变了脸色，姬姓……乃是国姓。

　　季凌云面不改色的笑道：“林庄主恐怕是听错了……是季……四季山庄的季。”

　　林轩点了点头，仿佛自己刚才只说了句什么无关紧要的话一般。

　　孟天泽的眼神有些晦涩不明，他打量了一番季凌云，但却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

　　季凌云又道：“那我先去后院看看了，林庄主和明玉都是盟主的贵客，晚宴可不能出了什么岔子。”

　　几人正说话间，突然又冲进来了一个男人。

　　那人衣衫不整，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和青紫，嘴角、面颊和额头都有磕破的地方，不仅腰带没有系上，甚至还左右的鞋子都穿错了。

　　林轩和顾璟俱是一愣，下意识的就去看孟天泽。

　　虽然他们才刚刚和孟天泽接触不久，但是结合于晚秋口中的形象，他们大概已经能够认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人面兽心、自私自利、而且极爱面子，在人前须得装出自己一派温柔随和的模样，但实际上却视人命如草芥，刚刚对待季凌云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会为了一个称呼而不悦，想必平时更难伺候。

　　如今却有一个和他设置好的形象完全不同的人出现了。

　　果不其然，孟天泽的脸上青得发灰，狠狠地看着那个一身狼狈的男人。

　　孟天泽还没有说话，那人却开口道：“顾璟！顾明玉！果然是你！你竟还有脸上门！”

　　顾璟愣怔，眯了眯双眼去看，大概过了那么几息的时间才犹豫着开口：“你是……赵、承爵？”

　　那人果然是赵承爵，他看上去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一手指着顾璟，含糊不清的叫骂道：“你竟然好意思问我是不是赵承爵！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被害到这个地步。”

　　顾璟奇怪的看着他，自己当时打他的确下了重手，但这都过去了这么久了，当时他又没有用上外力，都是皮肉伤，怎么也可能到现在还未好。

　　“赵公子，你说话可要凭良心……你身上这些伤疤，与我没有什么关联啊！”

　　顾璟打量了一下赵承爵，这才看出了端倪来。

　　赵承爵身上的伤乍看之下是被人打得，但实际上却还有很多别的伤痕，比如手腕上用利刃割出来的刀疤、脖颈上有被什么东西汤过的红痕，甚至他的左耳上还缺了一块肉。

　　赵承爵骂骂咧咧的想要说些什么，孟天泽却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显然是想要动怒的，但很快意识到林轩和顾璟还在，沉声对季凌云吩咐道：“还不去找人把他送回去？！底下的人到底在做什么！”

　　季凌云应了一声，很快就退出了门外。

　　赵承爵这才发现孟天泽也在一旁，他竟然立刻跪了下去，整个人趴伏在地上，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孟天泽的身边，抱住了孟天泽的大腿苦苦哀求起来：“舅舅，舅舅……我求你了，你再给我一点花儿烟吧……我求你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呜呜呜，舅舅……”

　　孟天泽的额角有青筋暴起，他勉强放缓了声音：“你在胡说什么呢？爵儿，你是不是又犯癔症了？吃药了吗？”

　　赵承爵说不出话，眼泪鼻涕一大把的往孟天泽的下摆下抹去。

　　顾璟看得目瞪口呆，而后立刻反应过来，孟天泽在把花儿烟拿出去卖之前，肯定是已经给身边的人试验过了，而赵承爵赵承侯兄弟，如今爹死了娘没用，又都很好骗，如今全靠赵承爵活着，实在是试药的不二人选。

　　林轩很会捕捉关键词：“花儿烟？”

　　外面终于进来了两个仆役，一人一边将赵承爵架了出去，赵承爵不断的挣扎着，一边挣扎一边哀嚎：“舅舅，我求求你了……舅舅！”

　　孟天泽恍若未闻，转过脸看向了林轩：“爵儿自他父亲死后便犯了癔症，平日里都是将他关在后院的，也不知怎么今天跑了出来……二位千万不要见怪。”

　　林轩却不听：“说起花儿烟，昨天，在锦堂春也听到了些许消息。”

　　孟天泽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显然是第一次碰到林轩这种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人：“锦堂春？可是从晚娘那里听说了什么？”

　　林轩不置可否：“只听说了吴英豪……死在花儿烟下。”

　　孟天泽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那花儿烟究竟是何物，这东西突然出现在天极城中，人人趋之若鹜……今日听了林庄主的话，改日我一定好好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