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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无咎之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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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墟洞内发生的这一切,此时已经进入了无咎界的鸢古自然不可能知晓。
自千年前,仙界与无咎界大战结束之后,天君就特地在无咎界外设了哨岗,鸢古避开哨岗,只身悄然进入了无咎界。众仙都以为鸢古上神隐居天外天数十万年,从不出天外天,其实,在这数十万年间,鸢古曾多次来过无咎界。这件事,只有白听知道;而鸢古之所以多次来无咎界的原因,也只有白听知道。
鸢古停立在一处临海的悬崖前,凝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
只有寥寥数人知道,无咎界其实只是无咎之海的代称。无咎界只有无咎之海,而无咎之海也并非任何人都能靠近的。因为无咎之海封印的正是上古时代被四大战神诛杀在天外天古战场,是四大战神所有被诛杀的敌人的怨念和怨气生成的“怨灵”,“它们”是天地间最强的戾气,生于上古战场的幽灵鬼魅,无形无体,强悍贪婪,且不能被消除。
上一次,鸢古来到无咎界,正如白听所说,的确已是两千年前的事情了。鸢古的记忆里也已经淡忘了。但是,这一次,鸢古刚一靠近无咎之海,就感觉到了一股异样。无咎之海广阔无垠,海水呈淡白色,因为封印法阵的缘故,无咎之海一直就如死海一般,无风,无浪,从来都是真正的风平浪静。
然而,这一次,却不同了。鸢古刚一落在悬崖的壁石上,就感觉无咎之海中心似乎起了一阵涟漪。鸢古蹙了蹙眉,暗自想了想自己在两千年前来这里的时候是不是忽略了什么,所以才有了千年后无咎界与仙界的战争,可是,鸢古记忆里,两千年前,这里的确没有任何的异样,所以,她应该没有忽略什么。那么,到底是什么导致了千年后仙界与无咎界的战争呢?
鸢古陷入了思虑中。
良久后,鸢古将视线投入了无咎之海的中心。接着,鸢古一个跃身,跳入了无咎之海中。
无咎之海的中心,是自上古以来世间最宁静的地方,也是鸢古几乎不敢轻易踏进的地方。因为——这里长眠着曾经与她并肩战斗过的三位兄长。鸢古静静地凝视着前方三尊石像所形成的封印法阵,饱含着浑厚灵力的深蓝色光晕环绕着她长眠于此的三位兄长,只一瞬间,鸢古恍惚又记起了“尚鸢府”的那个夜晚……
彼时,鸢古并不知道那是一个告别之夜。
尚鸢府,木楹树下,他们四人如往常一样聚在一起喝酒谈笑。那日,大哥兴致高昂,豪爽地与她痛饮了数杯;二哥一直欣慰地看着她,与她说着新近听到的有趣的事;只有三哥坐在一旁,自酌自饮,淡然而微笑地看着他们。
那是鸢古记忆中一个非常开心愉悦的夜晚。因为,那晚的他们,真的都很开心。
大哥夙天高兴地与她举杯,说:“四妹永远都是哥哥们的骄傲,哥哥们很欣慰地看到妹妹终于又回来了!所以,大哥今天真的很高兴。来,小鸢古,饮下大哥的这杯酒!”
鸢古当时根本没想到一向稳重又克制的大哥竟然会那样唤她,她震惊又高兴地看着夙天,直楞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接过了夙天向她举起的酒杯,开心地道:“谢谢大哥!”
夙天豪爽大笑。
接着,不等鸢古喝完,二哥飞鹜就凑到了鸢古身前,同样也是一脸的开心,说:“喝了大哥的酒,那么……就来与我过过招吧!四妹,二哥可不会让着你哦!”
说完,飞鹜径直就向鸢古嘴边袭去,所要抢的东西竟然就是鸢古手中的酒杯,鸢古立时便想到了时常与飞鹜切磋斗法的时光,于是立刻便一个闪身,转瞬间就已退到了数丈之远,远远地到了池子的另一边,飞鹜立刻便追去,二人在池子的另一边斗得“火花四射”。
夙天远远看着,眼里是一派的欣悦平静。
无決站在夙天身侧,眼里同样是一片沉静。夙天侧身道:“无決,不如奏一曲你新近刚谱的曲子,以和之,如何?”
无決远远地看了看那两个飞扬的身影,道:“如大哥所愿”。
无決于是走回到自己的坐位坐下,不久,琴声起,清越之音如流水缓缓溢出。
鸢古和飞鹜当即便飞回了夙天和无決身边,二人和夙天一起,静静地站在木楹树下,听着流水般的清逸之音,恍惚只觉世间安宁是如此地难得,又是如此地美好。
……
鸢古终于落在了法阵的中心,然而,她却并没有立即睁开眼。她多想让回忆不要消散得这么快,她多想再听到三位兄长的声音……
直到她听到了那一句唤声——“小鸢古”。
鸢古立刻震惊地睁开了眼,与那晚一样露出了震惊又欣喜的表情,她看着仿似就站在她面前的两个人影,喃喃地道:“大哥,二哥……”
“好久不见,四妹,终于等到你睁开眼了。”夙天望着激动的鸢古,微笑着道。
“大哥……”鸢古低呓着,仿佛怕打扰了什么似的,又仿佛怕眼前所见只是幻影,因此不敢大声,数十万年的思念,她怎敢不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再会……
“好久不见了,四妹,你竟然还是这般样子!”与夙天自持欣喜的语气不同,飞鹜语中暗含了几分微叹。
鸢古于是将目光转向夙天身边的另一个身影,同样低低地唤道:“二哥……”
“哎,小鸢古,真乖!从前,只有大哥这么唤过你,其实吧,我也早就想这样唤你了,但是,就怕你向我扑过来……”
“是吗?我真的会扑过去吗?……我都不记得了……”鸢古低低地道,眼中翻涌着激动而热切的泪。
飞鹜接着依旧轻松地道:“可不是!而且只有我会与你过招,大哥不会理你,无決就更不可能了。”
“无決……”鸢古这才猛然想起无決没有出现,她仓皇着向四周望了望,突然就低下了头,有些低落地道:“难道他是不愿再见我吗?”
“四妹,不要这样想。无決……”夙天想了想,却道:“你怎么突然来了无咎之海?是不是因为千年前的仙界与无咎界大战,仙界向你求助了?”
鸢古抬起头,看了看夙天,道:“哥哥们也知道吗?”
“当然知道。不过,你应该放心。这里,有我们守着,你就守着天外天好了,何必理会如今仙界的这些人?如今的仙君仙官们灵力实在有限,他们或许也该吃吃苦头,了解自己的不足了。”
“飞鹜,不要这样说!”夙天听着飞鹜语气越发愤然,立刻打断了飞鹜的话。
“二哥……”
鸢古却只想这般一直唤着大哥与二哥,数十万年的分别,他们实在分离得太久了,她也实在太想……太想再见到他们了。
夙天随手化出一把琴,鸢古立即认出了那是属于无決的“无名琴”,眼中顿时又是一阵模糊。夙天将琴推给鸢古,鸢古楞楞地看着那把琴,夙天道:“四妹,你来续上那曲如何?无決曾说,他的知音只有你。所以,那一晚,他没奏完的那首曲子,今天就由你来为我们奏完,如何?我与飞鹜都很想听到完整的‘无名’曲”。
鸢古伸手慢慢抚上琴弦,见两位兄长都一脸殷切地看着她,于是她点了点头。
依然是如流水般的清逸之音,但与无決不同,鸢古的琴声既充满了平静轻快,也更多了一分孤寂沉凉。
夙天与飞鹜默默地看了彼此一眼,同时在心中不由自主地叹了叹。
而另一旁,已完全沉浸在琴曲中的鸢古却并未意识她的琴曲无意间泄露了她的心境。鸢古只觉得,当她的手触及到琴弦的那一刻,心中仿佛突然便升起了一股驱动的力量,那股力量促使她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琴曲中,忘了自我,也忘了身周的一切。
因此,鸢古也并未发现,站在她身前的那两个人早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个身着黑衣的“她”。
“她”猛地伸手按住了琴弦,引得无咎之海中心泛起了一阵滔天巨浪,同时,也引得无咎之海中心的法阵一阵激荡。
鸢古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看向“她”。
“果然是你。”
“她”扬着下巴,用那充满着“怨气”的眼睛看着鸢古,道:“自然只能是我。”
“你出来干什么?”鸢古冷冷地道。
“出来见你啊,怎么说,我们也算是旧相识。你瞧,如今,我还是最满意你的这副容貌,这副与你一模一样本该世间无二的容貌。”
鸢古根本不再看“她”一眼,只问道:“你为什么要去缠着轩崖子?”
“我没有缠着他,只是他抵御不了我而已。”“她”好笑地道。
“是吗?”鸢古神情冷峻,“那你是如何逃离无咎界的?”
“我没有逃离无咎界。有他们在此,我又怎么可能逃离?”“她”充满怨恨的目光悠悠地转向了夙天、飞鹜和无決的石像。
“我原以为你之所以挑起与仙界的战争,是想吸收更多的‘怨气’来冲破法阵,但是,现在看来,你似乎早就找到了另外的方法。”鸢古意有所指地道。
“你没猜错。我曾经是这么想过。”
“那你到底找到了什么另外的方法?”鸢古的目光突然变得更加锐利起来。那一刻,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在上古战场上赫赫凛凛不屈不挠的女战神。
“我……自然不可能告诉你。不过……”“她”顿了顿,突然就转换了话题,“你难道没有想过吗?你们并称四大战神,为何只有你会受到‘怨气’的侵袭,被我缠住,甚至你也无法抵御我,最后你的三位兄长只能祈求浑沌之神将我从你身上赶走,然后将我封印在无咎界。你的三位兄长,他们为什么不会被‘怨气’侵袭,你想过吗?死在他们手下的凶兽,比你多得多,他们却不会遭到凶兽死后‘怨气’的反噬,为什么?”
“因为我杀了你!”鸢古红着眼,略显激动地道。她的眼前仿似又闪过了那一日的血色无尽,天地皆红。
“是,我的确没想到最终竟然是你杀了我!你是他们之中最弱的一个,凭什么是你杀了我?他们一直费尽心思地保护你,事事都护你在身后,然而,最后,他们终究无法再保护你,因为他们奈何不了我。”“她”愤恨地道:“所以,我当然要缠着你。而且,我死了,连浑沌之神也无法再奈何我,就凭你们所谓的四大战神,那当然更不可能了,因此,十万年前,他们只能牺牲他们自己,才能将我困在这无咎界,但也仅仅只能如此了,他们不可能永远困住我!现在,只凭你一个人,你以为你还能困住我吗?”
“所以,轩崖子只是你的目标之一?”
“哈哈哈……”“她”疯狂大笑道:“他?他根本不配!”
话音未散,“她”竟直接消失在了鸢古身前。
鸢古追赶未及,心中闪过一丝懊恼。这时,白听的声音却突然穿透法阵,传进了她的耳中,“上神,出事了!请速回瀛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