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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野有蔓草山有扶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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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林清扬端了碗青菜粥进来,正看到床上的少女睁开了眼。
“起来先洗漱了再喝碗粥吧。”
林清扬将碗放到了桌上,还有两碟清淡的小菜。
“大夫说你身体无碍,只是有些气虚,吃过了饭再喝药。”
林清扬坐在桌边,也歪头瞧着她,“一直看我做什么?”
少女定定地看着她出神,闻言泛起个柔柔的笑来,但旋即便低垂下头,疑惑道:“我……这是哪里?你……是谁?”
林清扬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我从山上的古墓里把你捡了回来,还没问你的来历。”
“我的来历?古墓里捡的?”
少女忽的蹙了蹙眉头,脸上露出一丝迟疑之色,茫然道:“我……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想了想,摇头。
林清扬敛了神色,试探着唤道:“长婴?”
少女抬起头,疑惑地瞧着她。
“这是你的吗?”
林清扬从袖中取出枚青色玉佩来,那玉佩呈长条状,晶莹剔透,内里分布白色的纹路,十分奇妙地勾绘成了两个字:长婴。
少女见了玉佩,赤脚下了床,走到林清扬面前。因为中衣太过宽大,衣摆直接拖到了地上,她拢着衣袖,接过玉佩摸索着,忽然便定了心神道:“应该是我的,我瞧着有几分熟悉。”
林清扬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少女仍是摇头,忽而目光又落在了林清扬的手上。之前在仙羽棺旁林清扬的手背被无继划伤了道口子,幸而划得不深,昨夜回来已经处理包扎好了。
林清扬见她目光在自己手背上,便道:“不小心划伤的,小伤口。”
正在这时,房外阿东敲门道:“林小姐,少爷让我来问问那姑娘醒了吗?旗岭镖局那边要走了,镖头说想见您,跟您道个谢。”
少女侧耳听着,又看向林清扬,神色带了几分探究。
林清扬对她道:“床边的椅子上有一套衣裳你先换上吧,不过可能不太合身。桌上的饭菜还是热的,你先收整吃饭,有什么想要问我的话,待会吧。”
林清扬出了房间,问阿东道:“他们这就走了?李异身上不是还带着伤吗?”
阿东道:“是啊,少爷也是这么说的。可镖头说已经耽搁了好几天了,就怕路上再出什么差错,这才准备今早就走。李异伤得不重,就是身上淤青了几块而已,他们走镖的大风大浪见惯了,都不放在心上的。”
两人到了镖局暂住的两间屋子,见人已经在收整东西了,苏昀看到林清扬过来,小声道:“你房间那小姑娘醒了没?她什么来历啊?”
林清扬摇头道:“她说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正是这时,那头镖局一众看到林清扬过来,立即停下手里的事,都聚了过来。旗岭镖局之前在苏州便得了林清扬和苏昀的帮忙,如今林清扬又帮着解了玉妻山的瘴气,镖头再三感谢,说但凡两人今后有什么需要,旗岭镖局定然竭力。
林清扬道不必客气,又问了李异身上伤如何了。
李异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都是小伤不碍事的。”
众人聊了一会儿,那头旗岭镖局便收拾好,与林清扬几人道了别,便向玉妻山山腰而去。
林清扬眼眸深沉,在那两车箱子上看了会儿,便瞥向了坐在车上休养的李异,想起了沉怨说的话。
李异却像是像是察觉到了林清扬的的目光,回过身来,露出个笑挥手道:“林小姐保重。”
林清扬也道:“保重。”
苏昀瞧着林清扬神色,以为她还惦记着旗岭镖局的箱子,道:“镖队已经走了,你就是对那箱子里的东西再感兴趣,我也帮不了你了。”
林清扬挑眉瞧着他,但笑不语。
苏昀被她盯着莫名其妙,心中发怵。
这时,却听得身后一个少女的声音传了过来:“那箱子全是血腥腌臜之物,对那些东西感什么兴趣?”声音酥软,却隐隐透着几分清冽。
苏昀回头一瞧,却是林清扬从山上古墓中带出来的那个少女。她从墓里出来只着了一件中衣,此时穿的是林清扬的衣裳,略显得有些大,正拢着衣袖笑吟吟地地看着这边。
少女身形笔直,虽然身上衣衫宽松,却不见臃肿之感,反倒是多了些风流恣意。她生得很美,皓齿明眸,顾盼生姿,脸上挂着笑意,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动人。虽看着只有十五六岁,却不见平常女儿家的娇羞,反而是一副悠然自在的做派,说起血腥腌臜之物也不见丝毫厌嫌之色,从容得很。
苏昀眼前一亮,却念着她刚才说的话,奇怪道:“血腥腌臜之物?什么东西?”
少女却是抿着笑不答,看向了林清扬。
苏昀顺着少女的视线,也看着林清扬,问道:“她说的是真的?”
林清扬不置可否。
于是苏昀又问那少女道:“你说那箱子里是血腥腌臜之物,你是怎么瞧出来的?我与他们呆了好几天可都没闻见血腥味儿。”
少女道:“我就是能闻出来啊。那箱子里不仅有血腥之物,还有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像是聚灵草的气味。”
苏昀听罢,又看向林清扬,不消说,她的脸色看着就是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怪不得她之前非要等到交货期限才肯帮镖局越过玉妻山了,按照那少女所说,那两大车东西里装的都是血腥之物,要翻过瘴气环绕的玉妻山,难免不会惹来什么妖魔鬼怪。
林清扬身上发生什么怪事,苏昀都不足为奇,只是从仙羽大神的墓里出来的这个少女,究竟是个什么来历?隔了这么远也能闻见血腥味?
却还来不及问,正从玉妻山上又下来两个道士。苏昀招呼道:“两位道长,山上情况如何了?”
两道士走近道:“应该是没有不妥了,古墓坍塌,虽然山体也跟着塌陷了下去,但没什么大的影响。那墓里的邪道已经灰飞烟灭了,我们探过了并没有留下一丝邪气,为确保无虞还念了往生诀,应该是没问题的。”
另一名道士也道:“这也多亏了林姑娘相助,不然我们还不知那古墓中究竟葬着什么邪祟……”说着,又好奇起林清扬的身份来,问她师承何派,竟这么厉害。
昨晚回到山下,村民们问起经过来,林清扬面不改色。说那墓中葬的是个邪道,玉妻山有玉妻庇佑,引了山中瘴气入古墓与那邪道相斗,最后两相抵,还了玉妻山一个太平。林清扬并未提到仙羽大神,为了避免麻烦,也没说出她身边少女的来历,只说是在山里捡到的。众人深信不疑,托了两位道士今天一大早就上山去查看情况。
林清扬听起那道士询问师承何派,自然答不出来,由着苏昀替她搪塞过去,说是什么隐世高人的弟子,任谁打听都打听不到来历的那种高人。
两道士听得深感失敬,拱了拱手,又去与村长交代山上的情况去了。
待那两道士一走,苏昀还未说话,那少女便问道:“山上的古墓?姐姐是从那墓中把我捡出来的吗?”
林清扬对她倒是并未隐瞒什么,对她讲了仙羽墓中的事,少女却没有丝毫反应,还是摇头道什么都记不起来,问她什么都说不知道。
直到苏昀问她名字。少女手中捏着林清扬给她的玉佩,道:“长婴,我叫长婴。”
长婴一问三不知,林清扬也不强求。沉怨都说玉妻山事了,长婴的来历为何也不重要,于是转头去看了小芳的情况。
小芳的身体之前被方仪占用,与那邪道斗得残破不堪,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还一直没醒过来。若不是有了呼吸,倒要以为小芳的魂魄还没找回来。村里的大夫来看了几遍,说是伤得太重了,许是要养好些日子才会醒过来。
林清扬与苏昀商量,打算等小芳情况稳定一些,便回苏州去,让柳老先生来医治。只是那唤作“长婴”的少女……
人是林清扬捡回来的,苏昀问把她留在这儿还是带回去?
林清扬忖了半晌,转头去问长婴的意见。
长婴乖巧地叫她“姐姐”,殷切道:“是姐姐把我捡回来的,姐姐要对我负责。”
林清扬道:“那你要跟我去苏州吗?”
长婴点头。
林清扬又道:“你都不知道我姓甚名谁,就要跟我走,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我不怕的。姐姐叫什么名字?”
“我姓林,名清扬。”
长婴迟疑了片刻,“清扬……”
“清明的清,扬州的扬。”
长婴忽而笑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姐姐是清扬婉兮的清扬。”
林清扬这才注意到,她笑起来时,嘴角会露出两个小梨涡,十分可爱。
苏昀总觉得那个长婴有些古怪,来历不明不说,还是从仙羽古墓里出来的。也不知是不是他多心,随时都能看见长婴在林清扬身边转悠,林清扬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十分的理所当然。
而除了这奇怪之处,长婴懂的也未免太多了些,除了自己的来历,问她什么她都能说得上来。
便譬如小芳身上的伤,村里的大夫只能说个大概,长婴却简明扼要地说出重点。
便譬如问小芳久卧不起,至今仍未睁眼?长婴说一方面是因为小芳身体重伤;一方面是因为小芳的身体之前被其他鬼魂占据,那鬼魂鬼气重,小芳自己的魂魄又离体太久,要适应这幅身子是要费些时日。
苏昀觉得奇怪,长婴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可看起来倒是跟普通人倒是没什么区别啊?
长婴却道:“我是失忆了,又不是傻了,要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苏昀哑口无言。
而长婴则是笑吟吟地去与林清扬说了这事。
林清扬道:“是,并无区别。”
长婴却又摇头笑道:“不对,还是有些区别的,你猜猜看?”
林清扬眼眸沉沉,看了她许久,才道:“你能知道旗岭镖局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五感比普通人更灵敏。”
长婴点头:“是。”
“能道出小芳身上的症结所在,说明你懂岐黄之术,也知鬼神之道。”
长婴点头:“是。”
“你不是人。”
长婴笑眯眯地点头:“对。”
林清扬挑了下眉。
抿唇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