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泪之妲己》泠泠弦月

17、浮沉碎（四）

　　妲己再睁眼时，自己已变回了九尾狐的原形，卧在一间屋子里的床榻上。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全身都难受得紧，特别是背脊那处，撕裂般的疼痛，侵蚀得她几乎晕厥过去。

　　如果妲己没记错，她是挨了一记打神鞭，只为让申公豹带着无患果逃脱。

　　打神鞭是元始天尊赐给姜尚的法宝，打神打神，便是神仙也畏惧此鞭。而这打神鞭最克妖魔，妲己本以为她挨了这一鞭，会当即神形俱灭魂飞魄散，即便没死，姜尚和杨戬也不会放过她，而今好像是有人救了她？否则她不会这么快醒来。

　　在妲己最后的记忆里，申公豹应是已经带着无患果逃脱了。

　　如此，她便放心了。

　　胡媚儿那边的事算是有了着落，现在就是她自己这边的事了，她既然没死的话，那这又是在哪呢？

　　这间屋子看上去挺干净整洁的，屋内陈设偏素雅风，床帘帷幔都是雪白色。

　　屋内的窗前有桌案，从妲己的角度看去，可看见桌案上摆放着字画，旁边还有书架、衣架。这看上去不像是客房，那这屋子的主人还挺好心的，竟然把九尾狐放在自己床上。

　　当时除了申公豹就只有杨戬和姜尚两人在，该不会是他们其中一个人吧？

　　妲己觉得不太可能。

　　可是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妲己的身躯又实在是疼痛难忍，根本没法挪动半分，更无法去查探这间屋子的讯息。

　　只能先在这趴着了，静观其变。

　　通过窗外变换的光线，妲己得知日子在一天天过去，而这间屋子竟然没有人来。

　　好似有人替她上了药疗了伤，经过这些时日的静养，妲己感觉到身上的伤痛在一点点减弱，灵力也在缓慢恢复，只是还无法变回人形。

　　她试过离开这间屋子，可惜有人设了结界，她出不去。

　　几番折腾之后，妲己身心俱疲，正想趴回床上休息时，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了。妲己浑身一个激灵，赶忙探头探脑地向房门口看去，却见进来的是一位女子，这身影，似乎有点眼熟。

　　她手里拿着一叠崭新的衣衫，走到衣柜前正要放进去时，扭头忽然看见了床上的妲己。

　　“九尾狐妖？是你？”

　　女子尖叫出声，把衣服一扔，随即提高了警惕。

　　看见她的正脸时，妲己也随之想起来，她就是姜尚的妻子，那位名为“霏霏”的女子。

　　而秦霏霏之所以能一眼认出妲己，是因为九尾狐眉间的那道赤色妖印，上次她就在妲己眉间见过，秦霏霏知道这是妖的标志。后来杨戬也告诉过她，那日欲用玄冰剑伤姜尚的人，是一只修成人形九尾白狐。

　　秦霏霏厉声质问着妲己，“你这狐妖为何会出现在我夫君的房间里？莫非……你想要迷惑我夫君不成？”

　　她的夫君是……姜尚？

　　这是姜尚的房间？

　　妲己再次四处看了看，这屋里的陈设，好像确实是姜尚一向喜爱的风格。

　　但是这屋子里却没有任何女子用的东西……

　　妲己变回狐狸原形时，灵力也未完全恢复，无法与人言语沟通，只能任由秦霏霏凶她。

　　可是秦霏霏不止是要凶她，随后就四处张望，抄起一根木棍就朝妲己奔来，喊道：“你这狐妖最擅迷惑人心，祸害家国，上次还要杀我夫君！今日你竟敢进我夫君的房间，看我不打死你！”

　　秦霏霏举起木棍不由分说就朝床上一通乱打，妲己赶忙闪躲，跳下床榻在屋子里四处逃窜。

　　奈何这结界秦霏霏能自由出入，而妲己却没办法冲出去，凶神恶煞的秦霏霏又在身后穷追猛打，妲己不能施展灵力，好几次都挨了她的棍子。

　　没想到看上去一个挺文静的女子，竟然是个泼妇！姜尚可真没眼光。

　　妲己跳到桌案上，为了躲避秦霏霏的棍子，又从桌案上跳下来，不小心卷起了桌案上的几幅字画，都飘落在了地面上。

　　其中有一幅画上画了一位长发白衣女子，妲己还未来得及细看，秦霏霏又是一棍打来，妲己只得再次逃窜。跳离那处时，妲己匆匆往那字画瞥了一眼，好似看见那女子的眉间有一道红色印记，其他的就实在是没看清。

　　妲己已经精疲力竭了，而秦霏霏还没有罢休的意思。

　　妲己实在跑不动了，停在了原地，秦霏霏一棍子打下来，妲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是下一刻，她并没有感觉到棍子打在她身上，睁开眼一看，面前竟出现了另一人的身影，他用手接住了秦霏霏打向妲己的木棍。

　　“夫君？”

　　秦霏霏起初是错愕，随后顾不得收回棍子就对他喊道：“夫君快收了这狐妖，可别让她跑了！”

　　看着眼前的身影，妲己愣住了。

　　那日……当真是姜尚救下了她？如若不是他，那妲己会出现在他房间里就解释不通。

　　“霏霏，不要枉造杀孽。”

　　姜尚将秦霏霏手里的棍子拿过来放到一边，又转身抱起了九尾白狐，将其放回床榻上，动作轻柔，唯恐触及它的伤口。

　　看着眼前的一切，秦霏霏僵硬在原地，不知所措，“夫君，她是九尾狐妖啊……”

　　“我知道。”

　　姜尚的神色淡然自若。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白狐的脑袋，将它雪白的毛发抚顺，“她是我带回来放这的，你莫要伤她性命。霏霏，你只是一介平凡女子，手上不应沾有鲜血。”

　　“我……”秦霏霏张口却无言。

　　姜尚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纵然秦霏霏心里有千般不愿，也只能选择隐忍好奇听从姜尚的话。

　　临走之前，秦霏霏还频频回头看妲己。

　　秦霏霏走了之后，看着白狐背脊上以及腿上的淤青，姜尚去拿来了药膏，细细为其涂抹。

　　妲己一直试图扭头看他，却总是被他轻轻摁回去，没办法，浑身痛得她实在不想动，只能任由姜尚替她抹药。

　　如此光景，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从前。

　　记得刚拜入师门时，妲己也还只是一只九尾白狐，尚未修成人形，却爱在昆仑山上到处跑，总是磕磕碰碰。那时也是姜尚把她抱回来，细细为她治伤涂抹药膏，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可惜，从前终究只是从前，早已如云烟般消散……

　　在涂药期间，姜尚未曾与妲己对视过，涂完药以后他就走开了，也未曾看过她一眼。姜尚开始收拾杂乱的房间，在收拾到桌案旁的字画时，他的手微微一怔，随即将其中一副字画折叠起来，用其他字画盖在上面放回桌案上。

　　将一切都收拾好以后，姜尚站在床前侧身对着妲己，道：“打神鞭不是寻常妖类能够承受的，下次要逞能之前，先看看自己是否有这个本事。”

　　他的语气很冷淡，却并没有那么生疏。

　　说完，他就化作一束金光离开了这间屋子。

　　看着他在眼前消失，妲己轻叹了口气，虚弱地垂着脑袋趴在床上。

　　姜尚没有对她下死手，反而还替她疗伤，究竟是对她于心不忍，还是说，他只是不想让自己手上多一条生灵的性命？

　　纵然心里有感动，可这仍消磨不了她对姜尚的恨意，此番只是让她更加纠结。

　　又过了两日，姜尚都没有回来过。

　　妲己动了动爪子，一跃跳下床变成人身，虽然秦霏霏给她打的棍伤还没好全，但已不影响她的行动，灵力也总算恢复了六七成。

　　妲己消失了这么多天，不知道胡媚儿那边怎么样了。

　　此地不宜久留，妲己虽然感激姜尚的不杀之恩，可她不知他怀的什么心思，所以还是先走为妙，最好不要有过多牵扯。

　　妲己既恢复了灵力，轻而易举就破了这结界。

　　推开房门走出去，还没走出几步远就与秦霏霏迎面相撞，妲己抬头看见她捂着额头一脸痛苦的模样，想起她之前拿棍棒追打自己，妲己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秦霏霏一介凡人，竟然还敢欺负到妲己头上来了！

　　“是你？没想到离开之前还能遇上你，之前你拿棍棒将我打伤，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话音未落，妲己就已主动出击。之前秦霏霏欺负她没有恢复灵力，现在妲己就要让她也尝尝苦头！

　　看见妲己的那刻，秦霏霏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她就是九尾白狐。

　　见妲己二话不说便向自己发起攻击，秦霏霏也慌忙施展法术抵抗，妲己清楚地感觉到了她的灵力，却是不屑地笑了笑，“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话未说完，妲己就已突破秦霏霏的防线，强悍的灵力震得她摔在长廊边的木柱上。

　　秦霏霏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妲己看得尤为舒爽，她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有仇必报。趁着秦霏霏跌倒在地上起不来，妲己幻化出玄冰剑，一步步向她逼近。

　　“你……你不要过来！你若是杀了我，我夫君不会放过你的！”她惊慌失措地对妲己喊道。

　　原来也是怕死之辈。

　　妲己脚下的步伐并未有任何犹疑，笑容逐渐冰冷，“他不会放过我？我还不会放过他呢！”

　　即便现在知道悔悟，也为时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