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元宵灯会 ...
-
从光绪十三年的盛夏到光绪十四年的新年，不过几月光景，陈亦安却仿佛渡劫万年，终日打不起精神来。这几个月以来，她已经和府里上下打好了关系，拜过了阿玛、额娘，向亲娘赵氏请安过了，也见过了几个兄弟姐妹，熟悉了沉湘等几个丫头。
有时她也不忘拾起自己的老本行，为府里修缮一些名贵书画和瓷器，以此来打发时间。
现实世界的那边如何？故宫的展会进展如何？希望一切顺利。陈亦安每天苦着脸想着，在外人看来不过是身体还没痊愈罢了。
宛苑外正淅淅沥沥的下着粒粒白雪，新年已至，府中上下一派喜气。今年寒冬突袭，大雪纷至，大人们总说瑞雪兆丰年，对新年充满斗志。
陈亦安望向苑外，小厮们抬着货物进进出出，府里又开始准备元宵节的贺品了。
呼，正月十五了哩！
哎呦，她不过就吸了一口气，天灵盖上的五叠碗从天而碎。
习教嬷嬷叉着腰气凶凶的教训起来：“哎呦喂，我的祖宗啊，你怎么还在掉碗啊，仪态仪态，一定要注意仪态！从六月初教到新年正月，你还在出错！小祖宗欸！你们正月二十五可就又要进宫啦！你可得用点儿心吧！虽说你们二位早在去年二月就记了名儿，可这记名儿后再参加几次复选更为常见了，千万别掉以轻心呀，这新一轮儿的正月复选你们可不一定能被指定呢！”
陈亦安习以为常，她踩着花盆底儿哒哒哒的跑过去，拍着嬷嬷的肩，油嘴滑舌的认错：“嬷嬷我错啦，哎呀，您辛苦啦，我会好好练的！”
她又重新顶起新的五叠碗，朝一旁哭笑不得的云善吐舌做鬼脸。
“好啦，妹妹，认真练，额娘说了我们今日练好方可参加灯会的。”
这可勾起了陈亦安的趣头，阿玛自从又请回了习教嬷嬷后，她就只能天天呆在府里，这外面的世界，她还没认真看过呢，好奇的很！
“好好好，姐姐你一定要带我去啊！”
嬷嬷说过，选秀不仅要观其仪容仪表，还要试以绣锦、执帚等一应技艺。故而阿玛长叙还在外请了乐师教姊妹俩琴艺与歌技，虽说陈亦安在这方面不如姐姐，但是在书画棋艺上却比云善更胜一筹，只能说姊妹俩各有所长罢了。
今日的云善绣了鸳鸯双栖娟帕，陈亦安绣了个四不像。
“哎呦喂！我的祖宗啊，你这绣的是鸡还是凤？是鸭还是鸟？”
陈亦安对此深感痛心，她戳着自己的刺绣，心痛道：“嬷嬷！您怎么能这么说呢，一千个观众的眼中有一千个哈姆莱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嬷嬷觉得像鸡就是鸡，像鸭就是鸭啊，我这创意多好呀！”
“什么哈什么姆特的，小姐可尽说些我听不懂的！”
“好啦好啦。”云善出来打圆场，她捏了捏陈亦安的脸，转头看向嬷嬷无奈道：“嬷嬷，要不今日就到这儿了吧。让亦安今日好好休息，说不定明日就进步了。”
嬷嬷摆了摆手：“随你们吧随你们……哎呦……”
两姊妹相视一笑。
夜幕降临，长安街上热闹非凡，有民间艺人在舞狮，舞狮雄大壮阔，惹得路人鼓掌连连；还有胆大的百姓踩着高跷走大街，好多娃娃仰着脖子大叫欢呼；小摊儿上挂满了形式各样的灯笼，灯笼挂着一条条灯谜……小贩嚷嚷着：“快来看一看呐，快来看一看呐，猜灯谜有奖喽……”
陈亦安端着一碗芝麻汤圆，一勺一个大口吃着。圆圆满满的汤圆在嘴里爆开，整个口腔被芝麻填满，她幸福的直跳脚。
“姐姐……唔唔……”陈亦安哈着白气，“好烫……”
“怎么啦？”云善端着一碗咸汤圆，不亦乐乎的吃着，“哎呦，你慢点儿！”
“姐姐我觉得甜汤圆好吃啊，咸汤圆不好吃呀。”
云善在广州吃特色咸汤圆吃惯了，俨然是个广州胃。
“哪有，明明咸汤圆好吃些！”
“好好好……”陈亦安大快朵颐，她大方的很，给跟着来的丫鬟小厮们人人买了一碗。
陈亦安一路走马观花，化身为好奇宝宝。
“姐姐姐姐姐姐！这是什么啊。”
“是汉人的过节习俗，迎紫姑。”
“姐姐这是在干什么啊。”
“她们在走百病。”
“哦哦哦哦！”
陈亦安兴奋极了，她活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过这么非常传统的元宵节！很快，她的目光被摊前的兔子花灯所吸引，她掏钱买下了花灯，一蹦一跳的提着花灯转圈圈，今日的北京城可热闹了，人们脸上都洋溢着过节的快乐，这快乐不断传递着，让人们在这寒冬中心里也暖洋洋的。
城墙边有铁匠用铁水打出“万紫千红”，刹那间，陈亦安的瞳孔映出亮晶晶的烟火，仿佛置身于星夜。
"哇，好漂亮啊！"她双手合十，睫毛轻轻的颤动着，好似蝴蝶扑扇，鼻子微红，倒衬的皮肤愈发白嫩，陈亦安轻轻许愿，"希望故宫展会一切顺利，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
只见她梳成细辫的齐腰长发在耳后挽成双环髻，身着粉肩艾绿绒袄，祥云云肩嵌于肩，领下坠缎带绒球为饰，粉意染袖；下着粉帘旗裙，粉帘四垂，百合吐蕊，腰间坠一暖玉花穗；脚穿芙蓉鞋，青缎缀踝，以双结为饰，其上坠艾青流苏；手提玉兔灯，整个人青春又靓丽，讨喜又活泼。
跟在身后的沉湘竟有种我家小姐初长成的成就感，此时的小姐一时间竟让人移不开眼呢。
看到有小贩在吆喝猜谜，这倒吸引了陈亦安的注意，她急不可耐的拉着云善朝迷摊走去：“姐姐快来和我一起猜谜！”
“妹妹慢一点儿，又没人和你抢。”
“有的有的！姐姐快看！”
只见摊贩一脸神秘的拿出迷纸，下面好多人在认真倾听准备抢答赢得随机奖励。
“听好了啊，咳咳……关键词为‘绿卡’，请大家打一诗句！”
顿时下面就人声嘈杂，像蚂蚁炸开锅。
“什么啊这是！”
“就是，绿卡是什么啊！”
但很快就有人给出了答案：“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小贩直摇头：“不对不对！”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云善此时也来了劲儿，抢答道。
“不对不对！”
陈亦安暗想：绿色是春天的象征，“卡”有“卡住”之意，可引申为——“过不去，无法度过”。她差点儿还以为是那个绿卡呢。
她试探性的向摊贩说道：“诗句“春风不度玉门关”可解释此谜面，此句出自唐朝王之涣的《凉州词》。”
摊贩大叫“正解！”
其余群众纷纷不解，陈亦安稍稍解释后，大家后悔不已。
云善也是懊恼自己猜谜的思路错了。陈亦安只好借此捡了个漏，抽到了一支栀子花簪。
天色渐晚，云善不敢带着妹妹在外久留。
“回家吧妹妹，天色已晚。”
“嗯！”
大家都载满了快乐，准备打道回府。
养心殿内。
檀木书案上只燃着一支宫灯，灯芯上的小火苗随着年轻帝王呼吸的起伏忽燃忽灭，只微微照亮起一角。澄黄色的烛光笼在他的脸庞，柔光修饰着他的下颌线，他抿着唇，一语不发，指尖不断把弄着一块西洋怀表。时间滴滴答答的流逝，只是他的背影愈发显得孤单。
此时其他宫中歌舞升平，而这位年轻的帝王面前只有一碗冷透的汤圆。
书案上堆满了奏折，他伏在其上，低垂着眼睑，谁也看不清他的脸色。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元宵灯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