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佳人》却被多情笑

7、冷淡

　　我摘了花，从走廊里一路走进她的寝殿，她已经换好了衣服，躺在床上端着杯杏仁茶喝着，见我过来了向我招手，“过来，奥云塔娜。”
　　我把手里的梅枝给了元宝，自己跑去了她的床上和她腻着。
　　她把我的斗篷解了鞋子脱了，把我搂在怀里不断地抚摸着，叫我，“奥云塔娜。”

　　“我们修一修梅枝好不好？”我征求她的意见，我听人说过这种都是要修的。
　　“奥云塔娜看着办吧。”她松开我一点，看向元宝。
　　元宝机灵极了，早就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只叫做美人瓶的白瓷瓶来了，听姑姑这口气，便马上把瓶子递给我，自己去找剪子去了。
　　美人瓶是一种细长又窄口的瓶子，插梅花这种东西最适宜不过，我拿着梅花，看了一会，见上面还有细碎的残雪——并且在温暖的室内那些残雪正逐渐凝固成水滴，一滴滴地滴在我的身上和床上，便说，“我下去弄吧，免得把床弄湿了。”
　　“梅花而已，风雅的人还会采树枝上的雪水来喝，他们说那雪水是香的。所以我想就算是被那雪水弄脏了床也是很风雅的一件事情，”她轻声说着，“但是你还是下去弄吧，小心别伤到手。”

　　元宝拿了剪子过来，我便坐在她的脚踏上，笨手笨脚地拿剪子去剪花枝，看得元宝心惊肉跳，“明珠，让我来吧！”
　　我曾是博尔特的公主，周国未来的太子妃，但那时我的身份尴尬无比，以至于人人都只唤我一个明珠。

　　“不，”我说，“我要自己来。”
　　“小心弄到了手！”他急得要跳脚，而姑姑轻轻笑起来，“好了，元宝，就算剪到手又怎么样？不过是破点皮流点血，谁没做过呀？她又不会剪掉自己的手指头。”
　　“是呀是呀，”我说，“元宝总是瞎操心，何况我本来就比别人多一个趾头呀，少一个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时候我还不觉得自己多一个脚趾是什么样的残疾，在我去宋国之前，没有人和我说过六个脚指头是多么不对的事情，父汗往往也只是脱掉我沾满泥重到自己脚都抬不起的靴子，捏着我的脚丫，“奥云塔娜又跑哪里去了？靴子上沾满了泥！”

　　而听见我言及自己多出来的那脚趾的姑姑脸色突然又黯淡了下去，她说，“奥云塔娜，不要说那种话。”
　　我见她脸色暗淡便住了手，把梅花给她看，“姑姑姑姑！你看这梅花……”
　　“别再说那种话。”她看着我，“明白吗？不要说。”

　　大部分人都是一只脚上五个脚趾，多了少了都是残疾与怪异。
　　虽然我一直都不觉得。

　　但是那边的侍女又跑来了，跪在地上，“娘娘……”
　　太医来了。

　　我从脚踏上站起来想要走开，但是她拍拍自己的床，“上来，奥云塔娜。”
　　“不大好吧，”我有点犹豫，“我不该……”
　　“在这里吧，”她说，“我想要你在这里。”

　　于是我坐在她身边看着太医为她问诊，她确实又有孩子了。
　　太医恭喜她，元宝恭喜她，所有的太监宫女都恭喜她，但是她低着头不说话，我坐在她身边，知道她不高兴便也什么也不说。

　　许久后。
　　“奥云塔娜为什么不说话？”她问我，“你不想再要一个小弟弟？”
　　“姑姑想要吗？”

　　她注视着我，“奥云塔娜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她抚摸我的头发，好一会才说，“我想要给奥云塔娜一个妹妹。”
　　“弟弟妹妹都很好……”
　　“不，妹妹比较好。”她注视着我的眼睛，“他们一定会带走我的儿子的，但是女儿或许不会。”
　　随即她垂下眼，“奥云塔娜现在也到了该多少知道点这种事情的时候了。”

　　“陛下驾到。”那边又有人说话，她叹了口气，自己整了整衣服，从床上下来，在地上跪着了。
　　宋王进来了，“母后那边派人来，说你又有了身孕。”
　　“一切都是陛下福泽深厚。”
　　他没有再接话，她也没有再说话。
　　赵贵妃会教人端茶上来，会嘘寒问暖，会叫泽在那里说些什么，但是她什么也不做，她只是很安静地坐在哪里，觉得自己的丈夫没什么意义。

　　“朕先走了。”他说着，“你好生休养。”
　　“是。”

　　我注视着这一切，没有说话。
　　但她说，“奥云塔娜，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姑姑……”
　　“你看见了他对我冷淡。”她自问自答。
　　一边的小太监和宫女们听见这话后一个个低头做眼观鼻耳观心状，而她挥挥手，“都下去吧。”
　　于是个个都如蒙大赦。

　　“姑姑……”
　　“奥云塔娜，”她侧着头，“你想要和我一样吗？”
　　“姑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年纪还小，”她说，“泽年纪也还小，这样小关系就这样僵，你们以后要怎么样呢？”
　　“奥云塔娜，”她走回来把我抱紧了，“奥云塔娜……”

　　我答应着，“姑姑。”
　　“为什么就这样不喜欢泽呢？”
　　“不是我不喜欢他，”我把头埋在她怀里撒娇，“是他不喜欢我。”
　　她搂紧我，只是很轻很轻地抚摸我的背，“可你以后要嫁给他的。”
　　“周王有这样多的妃子，”我有点肆无忌惮，“他以后也会有很多妃子的，他不需要喜欢我。”
　　“可你需要他喜欢你，”她把脸贴在我的肩膀上，“没有丈夫宠爱的女人在这宫里是很难过的。我不受他宠爱，但我有他唯一的儿子，我是他唯一能生儿子的女人，所以再怎么说，就算为了我肚子里的那块肉他都会对我好，但是奥云塔娜，如果泽的那些妃子都能生孩子的话，你又该怎么办呢？”

　　“我出不去了，”我闷闷地说，“我被人送来就是为了和他成婚，但是为什么是我在这里并且永远不回去？为什么不是他过去？同样，他可以有很多妃子，很多别人，就好像他桌子上有很多菜一样，他总能找到自己喜欢吃的那一道，但是我，我没有那么多菜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成为他喜欢吃的那一道菜呢？姑姑，这不公平，为什么……”
　　“奥云塔娜，”她摸着我的头发，“因为没有人喜欢吃的菜只是摆设，撤下去也不会让人心疼。”
　　“但是他们说他必须娶我才会让宋国长治久安，”我从她怀里爬起来，“就算是摆设，我估计我也该是个不能离开的摆设。”

　　她到底还是没有说话了。
　　“姑姑能给宋王生儿子，”我盯着她看，“但是泽必须娶我才能让宋国长治久安，这是他们相信的事情，但是他们也说了，只要泽娶我就行了，我不需要给泽生儿子，也不需要让他喜欢我，以后他有多少女人我都不管，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过了好一会，她轻声说，“想不想和他一起去读书？宫里给宫女们上课的女先生到底还是不如给他上课的那些人，奥云塔娜，和他一起去读书吧。”
　　她没那个轻松安排我去书房的能力，估计这样是需要低声下气去求宋王才可以的事情，我犹豫着，想说不。
　　但是她注视着我，温柔但是不容拒绝的说，“和他一起读书吧。”
　　她很少强迫我做什么的，但是她真的想要我做什么的时候我也往往拒绝不了她。
　　于是我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