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冥飞鱼

5、5

　　袁熙虹先上车换了套衣服，吃过饭把车开到二十梯楼下，等着猎物的出现。这一等就等到了接近十二点，猎物曲和总算是鬼鬼祟祟的出现了。他左顾右盼，显然很小心翼翼的样子，但也没有注意到半躺在车里的袁熙虹。
　　曲和走着避开摄像头的位置鬼鬼祟祟的从空调板位置慢慢的爬上了陈青家。待他入窗后，袁熙虹叫来了已经在睡梦中的郭瑜，郭瑜睡眼朦胧的过来后，袁熙虹让他去敲陈青家门，自己走出车门外站到一棵树下守着。
　　郭瑜敲了门不多时，曲和就又从空调板上爬了下来，在他落地的瞬间，袁熙虹的手铐也迅速拷了上去。
　　“说了只是钓鱼协会认识的朋友，他家丢东西我怎么会知道，你们能不能放我回去，我家老爷子还等着我回去照顾呢。”
　　“你说不认识的许氏夫妇答应先帮忙照顾你家老爷，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你要做的就是把事实的真相全部说出来。”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没什么能再说的了。”
　　“是么，可陈青却说他家的东西是你偷的，关于这个你要跟我们说些啥么。”
　　曲和听了郭瑜的话显然是怀疑的，他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郭瑜。
　　“怎么，不相信。来，听听他亲口说的录音。”郭瑜把手中的录音笔打开，里面传来陈青的声音“是，东西是曲和偷的，这点我承认。”
　　“这个混蛋！”曲和突然暴起，狠命的朝录音笔砸过去，录音笔被郭瑜眼明手快的拿起，免去了被破坏的命运。
　　“哎哎，别激动，再这样又要把你拷起来了，说吧，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陈青不是都说了，还要我说啥。”
　　“他说的是站在他的立场，你也有你的立场，我现在想听听你这边的证词。”
　　曲和沉默了起来，就在郭瑜打算再换换方法刺激他时，他突然说道“我不能出事，我如果出事了老头要怎么办。”
　　“现在陈青那边的证词就已经完全可以定你的罪，你要是觉得自己有什么冤屈，如实说出来就是，我们会根据实际情况酌情减轻个人的刑罚，你……”
　　“是他指使我去偷的。”曲和像没听到郭瑜说的话般，喃喃的开了口。
　　待曲和交代完，再用曲和的供词去对陈青的供词，综合二人的口供，大家也大致知道了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
　　原来陈青报警说丢失的那件价值连城的宝石根本就是仿品，而真正贵重的是夹在宝石盒子里面的那张纸。那张纸之所以贵重，是因为关系着某地下组织一个太子爷的上位，只要把那张纸拿出来就可以把现任老太爷拉下马，只是现在还不到时机拿出来，而陈青的任务就是把这张纸保管好。
　　陈青最后想了自以为聪明的一招，却没想到不到两天就被识破了。首先他要伪装成这张被偷的假象，且之后报警是最保险的做法，这招是最容易让对方相信东西真的丢了的办法。之所以选择让同小区的曲和来演这出戏，是他相信警察绝不会怀疑盗贼会是跟他住在同一小区的住户。然后等过了这十几天后，他去陈青那拿回纸条，可就是立大功了。
　　陈青的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没有算到的却有两点，一是曲和的心里素质，作为一个长期奉公守法，从未偷鸡摸狗过的良好市民来说，刚才在审讯室被郭瑜稍微一忽悠就招出了所有他知道的东西。曲和知道的不多，他只知道陈青答应他，配合他演完这出戏，待规定时间过后会支付他一万元的费用，这对一个靠着低保生活的人来说是巨大的诱惑。所以他铤而走险，走上了这条看似没什么风险却有着高额回报的道路。不过有了他的证词，加上多年的经验判断，让陈青交代出隐瞒的事实也就比原来容易多了。
　　二是低估了袁熙虹的断案能力。袁熙虹在分局声名在外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她的破案能力强，到她手上的案子十件能破七八件，是沈局底下最放心的警员之一。而她这被外界传的挺神乎的破案能力最终只取决于两点，一是勤奋，袁熙虹在分局基本没日没夜的工作已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二是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这个看似人人都可以做到的事情其实比想象中要难很多。案发现场许许多多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很多时候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仔细再仔细的观察联想，很多被忽略的细枝末节都会慢慢串成一个完整的脉络为破案提供关键性的线索。而这正是袁熙虹凭借多年的经验慢慢积累起来的。
　　陈青的如意算盘虽然落空了，但他却没有多失落，因为他发现只要自己被关在看守所里，自己的假宝石和那张纸就在警方手里，而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这世界上会有什么地方能比警察这里更安全的呢，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到时候等他出了看守所，需要熬的时间也过了。虽然事情进展的跟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同，但总体也算是殊途同归、曲线救国了。
　　只是因为他们这类人看到警察总有一点老鼠看到猫的不安，所以从未想过这节，但现在他在想清楚事情的利弊后，不但没有被抓的沮丧，反而是开开心心的进了看守所，后来听同事说他在看守所里混的也是风生水起的。
　　因为案子顺利告破，众人都很开心，加之同事赵晓东顺利康复出院，明天就可以回来上班，大家决定今天晚上出去加餐一顿，庆祝庆祝。这类聚餐袁熙虹一般不参加，但毕竟主要是庆祝同事赵晓东出院，不去不好，所以最后也一起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之中。
　　“也去问问陆队。”
　　“我不去问，这个陆队来这之后都没跟我们说上三句话，虽然人长的帅，可鼻孔翘的比天还高，明摆着是看不起我们呢。”
　　“哪有，别胡说，你刚来的时候不是也好几天没跟我们说上一句话。”
　　“我那是认生，跟陆队这姿态能一样吗，你呀，除了案子外啥都不关心，没发现也正常。”许珊珊说完就摇摇摆摆的走了出去，袁熙虹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她觉得许珊珊肯定是言过其实了，不过也是奇了怪了，这女娃一向喜欢帅哥，如今这大帅哥上司倒是被他嫌弃了。
　　“陆队，晚上下班后同事们聚餐，明天回来上班的赵晓东也会来，你有空一起来吗。”
　　“聚餐？”陆亭的眼睛从手机中抬了起来，似乎还有点不明白袁熙虹的意思。
　　袁熙虹看着他双眼中的红血丝很多，显然是看手机看的，她看着这位上司，想起他还没来前沈局把他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沈局当时夸的那个人确定和眼前她看到的是同一个人吗。
　　“是，一来为了迎接赵晓东归队，二来为了犒劳大家这段时间的辛苦努力，所以准备聚在一起吃顿饭，就在前面那家大排档，菜的品种多、量多还实惠。”
　　“行了，知道了，你们去吧，以后这事就别问我了。”陆亭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对于陆亭的这个态度，袁熙虹也没有多意外，她想陆队不去，下面那帮小子肯定还自在些，边想边走出去，还没等把门关上，又被陆亭叫住了。
　　“算了，我想了想，反正晚上也啥事，就一起去吧，那家大排档是吧，我知道，下班后你们先过去，我迟些过去。”
　　袁熙虹有些意外他为何突然改变了态度，但也没多问，出去把这消息告诉了大家。大家听到后是一阵低沉的哀嚎，其中数许删删情绪最激烈。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去，难道不知道员工聚餐领导最好不要参加才是对员工最大的爱护吗。这要一个晚上对着他那张看不起人的帅脸，我郁闷下多吃了两碗饭，他要负责吗。”
　　“虽然我也不是很希望领导来，可就你这多吃两碗的锅要甩给领导这点，我必须要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许珊珊同志。”
　　“若你能少说两句的话的话，我会觉得这世界比想象中更美好。”
　　许珊珊又和郭瑜两人斗嘴了起来，这两人没事就会开斗两句，一来是为了给紧张的工作缓解一下情绪，二来有的时候大概也是真的看对方不顺眼。
　　不过无论众人再怎么不情愿，陆队会来已成事实，所幸他来的挺晚，等到他来的时候，菜已经上了好几个，大家都已经垫了些肚子。
　　“陆队，你来啦，快坐，这道荷叶粉蒸肉是这里最出名的一道菜，你是北方人，南方的菜吃的肯定比较少，快尝尝。”
　　陆亭一来刚才还热火朝天的景象一下就冷了，桌子上除了袁熙虹在说话，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陆亭刚开始晚上是没想来的，但因为上任这几天的消极怠工被家里训了一顿。先是强烈否定了他这几天的工作态度，让他无论如何都得提起精神干事。接着又强调了如果在基层干的好，越早被调回来的可能性就越大。总而言之意思就是调回去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让他在这里好好干。
　　陆亭承认自己这几天确实是闹了脾气，他从小到大在家里的庇护和自己的努力下一路顺风顺水，基本没遭遇过什么让他为难的事情。前段时间的经历人生中第一次的重大挫折，他觉得自己只是发发脾气已经很好了，最后还被家里一顿说。但他也明白，脾气发完，工作还得继续干，既然说了没那么快能调回去，就得在这里干一阵。那既然要在这里干一阵，要靠的就是手下这些人，所以他最后想了想还是决定来了。
　　“是吗，那我尝尝。”陆亭说完夹起了一块肉，就在快放进嘴里时发现这块肉不是瘦肉。他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吃肥肉，如今在众人的注视下，也不好显出自己挑食的样子，于是硬着头皮把那块肉吞了下去。最后吞是吞了下去，但大家都看的出来他很勉强。
　　袁熙虹看着他这样，还当他是吃不惯这边的口味，于是赶紧倒了杯饮料给他。
　　“陆队，这位就是赵晓东，前段时间因工受伤在医院住了段时日，后在家调养了两三日，明天就归队。”
　　“陆队，你好，我是晓东。”
　　“你好，身子养好了是吧，养好了就好，以后好好工作就是。”
　　林军、许珊珊、郭瑜看着二人的表情有些晦暗莫测，比起他们对陆亭表面的反感来自于他高傲的态度，赵晓东对陆亭已经不仅仅叫反感了，可以称的上是厌恶了。
　　在陆亭空降之前，支队内最广为流传的升职版本是，袁副升职当上袁队，而赵晓东升职为赵副。这事按理来说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连沈局也暗中透露过这样的意思，赵晓东原本认为等自己出院归队后，沈局就会宣布这件事，结果他人还在医院，就听别人说上面空降来了一个陆队。袁副升不成，那他这个副队长自然也是没戏。
　　赵晓东今年已经三十岁，跟他同级的毕业的许多同学都已有了一官半职，他兢兢业业的干了这么多年，期间还负伤了好几次，本想说这次怎么也得轮到自己了，却不曾想眼看着就要到嘴里的肉生生被别人叼走了，叫他如何能不气。
　　今天是他第一次见陆亭，众人也摸不清他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只是战战兢兢的在旁边看着。
　　而队里唯一一个对此事完全不知情的，是那个在工作上心细如发，在生活上却是神经比大腿还粗，此刻正热情的介绍着对方的袁副。
　　“是，陆队，我会努力的。”赵晓东的话里没有一丝温度，陆亭也多少听出了一些，但他想自己才刚来，这人不至于对自己有什么意见呀，最后就把此人归入生性冷漠这一类。
　　“哎，那这位是谁，也没见过。”
　　“陆队，这是我表哥，法医室的陈杰灵，他跟我们队都熟，刚好他晚上也没事，我就把他一起叫过来了。”
　　“陆队，你好，很高兴见到你，以后他们就请你多多关照。”
　　陆亭本想随便打个招呼，可听他这话怎么觉得有点别扭，他这话说的怎么像他是自己这帮手下的娘家人，而自己是会虐待他们的恶婆婆一样。
　　最后这一顿饭在袁熙虹的积极协调下还算是圆满的完成了。许珊珊虽然对陆亭有些不满，但后来他加了好几道菜，还恰巧都是她喜欢的菜（其实她也没什么不爱吃的菜），她就打算对他的评分稍微提高一些。
　　林军对这个新来的领导的不满是担心他不能给袁熙虹分忧（毕竟跟着袁熙虹这么久，心肯定是向着她的），袁熙虹虽然还年轻，但她这样没日没夜的干，怎么都令人放心不下。前段日子这个领导天天都关在自己办公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确实是不太像样，但今晚通过这顿饭，多少对他改观了一些，至于以后的印象会加分还是降分就看这个领导的表现了。
　　郭瑜毕竟年轻，几杯酒下去，胆子也大了，饭局后面还跟陆亭敬起酒来了，最后陆亭喝的跟没事人一样，他却被灌的连路都快分不清了，结果是被陈杰灵和林军一起抬上的车。
　　“熙熙，坐我的车吧，顺路。”
　　“小郭喝的那么醉，我看你还是把他带回你那边去，待会让阿姨煮点醒酒汤，让他喝点，看看会不会好受些。”
　　“行，那我先送你回去再把他带回去。”
　　“我这不远，不用送。快走吧，你看小郭难受的，待会别还没到家就吐了，把你车弄脏了。”
　　“没事，他要是吐了，我让他赔洗车钱，来，上车。”
　　这边僵持着不让送，那边却没人说要送也没人来接。许珊珊刚刚打电话给自己那不争气的老公，也不知道在哪喝高了，不用去接他就不错了，本来想蹭一下陈杰灵的车，这人却是一副袁熙虹不上车就不走的样子。许珊珊刚想开口劝袁熙虹上车顺便自己也一起坐上去的时候，陆亭开了口“我这边也有车，有要搭车的吗。”
　　许珊珊虽然对陆亭印象有些改观但也并不想坐陆亭的车，其他人更是如此，一阵沉默之后许珊珊又要开口让袁熙虹快上陈杰灵的车，袁熙虹又先开了口“陆队，我回宿舍，麻烦你载我一下。”
　　“行呀，那走吧，车在那。”陆亭迈开大长腿大踏步的往前走，袁熙虹也不看他们这，不管不顾的跟在陆亭身后，留下他们几个人面面相觑。
　　陈杰灵的沮丧许珊珊在二十米外都强烈的感受到，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位屡次被袁副拒绝，却从未死心的实诚人。
　　“那我就先回局里了，各位明天见。”林军年纪最大，最会审时度势的也是他，一看形势不对，马上溜之大吉。
　　“我也走了，明天见。”赵晓东面色依旧不善，闷闷的走了。
　　“陈副主任，我家刚好在你回家的线路上，不知能否捎带我一程。”
　　“珊珊，你这说的什么话，来，上车吧。”
　　陈杰灵回过神来苦笑了一下，赶紧让许珊珊上了车，然后看到陆亭的车缓缓的开了出去，副驾驶上坐的是袁熙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