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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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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并不是单纯努力便能做好的,还需天赋。拿云川举例,这少年郎闭眼画的符咒都比一般符修出色得多,能把耗尽心血然而止步不前的符修气得半死。
可老天是公平的,给他开了一扇叫“符修”的门,便会关上一扇叫“剑修”的窗。三月以来,除了耐揍了些,剑术愣是没一丁点儿的长进。
云川本来是有些沮丧的,可是他听到大师兄面对墙角喃喃自语一番后,他忽然就释然了,亲热地拍了拍师兄的肩,温柔鼓励道:“大师兄别气馁,虽说‘没有教不好的弟子,只有不会教的师父,’但我还是对你很有信心的。”
左非鱼似是松了一口气,微微颔首。
半夏坐在渺风台上,一手托着香腮,一手扑着轻罗小扇,见小师叔又在诳自家憨少爷了,脆声道:“少爷,错不在你。我看小师叔是烂泥扶不上墙,给他请个圣人级别的老师也还是这个熊样。”
云川看着半夏,一双桃花眼无声地谴责她。
“少爷,大事不妙了!”微瑕提着碧罗裙从山门跑来,气喘吁吁道,“山下茶肆有谣传,二师叔被妖怪抓走了!”
左非鱼面色一沉,砚清山坐落于南方边角,交通不便,外界一些传闻传到这里,大多是陈词滥调了。
每年江湖盛宴齐聚一堂,便能看出砚清山弟子和其他门派的弟子中间有沟,而且是天堑鸿沟——
砚清山弟子打算聊几句“朱玉堂灭门惨案”时,其他少年都在谈“岚大公子逃婚啦!”
砚清山弟子打算就“岚大公子逃婚”发表一番见解时,其他少年都在谈“四圣之一的萧郎君修为又上了一个境界呢!”
砚清山弟子打算恭贺“萧郎君晋升境界”时,其他少年都在谈“冥河姬新娶了第十七房公子呀!”
后来江湖盛宴上,其他门派的小弟子谈得热火朝天,满面红光兴致勃勃,忽而转头问道:“你们怎么不说话呀?”
砚清山弟子:“……”
有门派替它答了,“哑巴,都哑巴。”
而后话题便成了“原来砚清山只收哑巴弟子的传闻是真的哇!”
左非鱼有些担心……那祸国殃民的楚肆儿已经死在了妖怪窝里。半夏一听这消息,放声大哭,拿了铜盆去楚肆儿房前烧纸钱了,抽抽搭搭道:“二师叔,你走好,赶明儿半夏糊几个好看的纸人烧给你享用,保证又高又俊,称心如意。”
左非鱼对这个师妹从来谈不上有好感,那丫头上山那年才七岁,性子乖张,玩得上天入地,树林的鸟儿都被她的弹弓打怕了,一见她便扑棱乱飞。新鲜劲一过,没什么好玩的小动物了,她便开始捉弄人。左非鱼自幼是淡然若水的好性子,却好几次想要把那丫头连夜打包扔下山去。
可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家的师妹,磕磕绊绊相处多年还是有些感情的。大师兄再怎么恨铁不成钢,可别人要是想来教训她——不好意思,找死。
左非鱼简单收拾了包裹,见他立刻要走,半夏急道:“少爷!我给你备马车!风吹日晒对皮肤不好!”她一抹泪,一跺脚,“哎呀,反正二师叔死也死透了,收尸不急于一时,您还是坐马车妥当些。”
云川:“……”这姑娘真真忠贞护主,其心昭昭日月可鉴。
左非鱼淡然道:“半夏,后院的青菜就麻烦你照料了。”说完,他和云川御剑,转瞬不见踪影。
左非鱼和云川御剑飞行,两人刚抵达山脚,茶肆里眼尖的少年挥着胳膊连连喊道:“左兄,这里,这里!”
茶肆破破烂烂,除了偶尔经过此处的旅人,只剩凌掌门关顾了。其他仙山脚底的茶肆,哪个不是风生水起财源广进,也只有砚清山的茶肆能这么穷酸。平日苍蝇都没见几只的茶肆,今天突然来了三个端端正正的儿郎,老板娘高兴地在头上插了朵野蔷薇。
老板娘笑容满面招呼:“稀客,稀客。”
这三人坐在一张四方桌上。一少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衣,眉眼稚嫩,略微局促,名唤黄呈。一青年紫衣华贵,器宇轩昂,有些傲气,名唤盛远。
坐在篱笆旁边的那少年生得最是俊美,樱肌雪骨,墨发黑眸,顾盼神飞,名唤陆锦。
左非鱼低头,看见茶肆里三人聚首。
巧了,三个都是楚大善人招惹的桃花债。
左非鱼心里默念了句“眼不见心为净”正欲装作没有看见离去,就听黄呈喊道:“左兄,我们前来是为你师妹一事。”
左非鱼和云川对视一眼,既然是关乎楚肆儿,还是先打听一下。老板娘是个人精,一看黄呈衣着便知这是个穷小子,只随随便便给他一碗清水便打发了;盛远的待遇显而易见好多了,斟上一碗清酒;陆锦则斯文有礼地收下了老板娘的清酒和媚眼。
左非鱼刚要坐下,老板娘大喊一声“慢!”众人不解,只见老板娘拿袖子把凳子擦了好几遍,点头哈腰,一脸谄媚,“左公子请坐。”
众人:“……”果真人有三六九等,小小茶肆便能见分晓。
黄呈道:“前些日子有妖作乱,听闻砚清山女弟子下山捉妖,而后不知所踪,我有些担心是不是泓泓姑娘,便不请自来了。”少年说到这里,清秀的脸微微红了。
左非鱼淡然不语,哦,泓泓。
年纪轻轻的毛孩儿千里迢迢为见心上人一面情理之中,已弱冠之年的盛远自觉有失稳重,轻咳了一声道:“那妖孽行踪诡异,害人无数,我一来是想助左兄弟收妖,二来……是有些惦念澄澄小姑娘。”
左非鱼面无表情,哦,澄澄。
陆锦修长白皙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托腮含笑,一派天真,“我为楚肆儿而来。”
左非鱼微微一怔,哦,非得顶着大名招摇过市,随口扯个假名为难她了?
三人齐齐看向左非鱼:“泓泓可好?”“澄澄可好?”“肆儿可好?”
左非鱼还未作答,一旁静默许久的云川温声道:“三位貌若天仙小姑娘都在妖怪的老巢抹眼泪,等着心念念的情郎去救呢。你们不去救人,反而心存侥幸在这里逮我师兄询问,这是个什么道理?”
三人面面相觑了会儿,这才讲起了事情始末。
要说起江南水乡,不可不提垂柳坞。垂柳坞江水广袤,遍植杨柳,阁楼沿岸而建,江面船舫大大小小,温婉水灵的小姑娘撑着一只小船,慢悠悠穿行,叫卖新鲜的菱角。静美如画的垂柳坞,某日从远方飘来一只精致画舫。
画舫无主,飘到岸边,停了。孩子们爬上去打闹嬉笑,大人们任他们闹去了,不甚在意。然而次日清晨,那些孩子无一例外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请来的江湖术士说,这是被吸了魂。
做了几场驱邪的法事后,孩子们渐渐转醒,只是有些病恹恹的,不大爱闹。
那时还无人在意那条画舫,直到一个乞丐爬上画舫睡了一晚,第二天成了一具干扁的尸体后,垂柳坞的居民才慌了神了,发现那竟是一个吸人魂魄的邪物。
火烧、斧劈全都奈何不了那画舫,就算把它拖到千里之外,第二日照样出现在岸边。
无奈之下垂柳坞主人重金请四方高人相助,然而那些高人皆被吸了三魂七魄,三番两次后,无人愿意舍命了。他们都说:“这乃千年精怪,我等奈何不得,另请高明。”
有人出主意:“不如去砚清山撞撞运气?那穷乡僻壤的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于是乎楚肆儿兴致勃勃去了垂柳坞,她听众人说得神乎其神,好胜心起,决心会一会那精怪。当夜,楚大善人在画舫休憩。
翌日,众人惊喜地发现那条诡异的画舫消失了。
连同消失的还有楚肆儿。
无处可寻,三个多情的儿郎这才聚集在砚清山山脚,想确认一下心上人安危。
左非鱼神色漠然,对于楚肆儿,只有“荒唐”二字做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