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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云川病了。

      左非鱼把他从瀑布底下抱出来的时候,他只剩一口气。

      雅致阁楼,灯影绰绰。左非鱼把浑身湿透的少年郎轻放到床上,手臂环着他的细琢的肩,解开了被血色晕染的长衫。衣衫紧紧地贴在血肉模糊的后背上,肌肤与衣衫撕离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云川全身冰凉,神智涣散,本就雪白的皮肤被水浸得苍白无比,指尖的皮肤起了皱。左非鱼给他后背上药,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左少爷外表强装的镇静。

      许是伤口痛入骨髓,云川麻木的神经突然跳了一下,手指蜷缩,痛苦地低吟了声。

      左少爷系好绷带后,坐在软塌上。那秀美儿郎趴在床上,脸苍白如纸,双目紧闭,眉心微蹙,被藤条抽打的红痕历历在目。

      左非鱼心有愧疚,指尖点在少年眉心,传输灵力。低声道:“淬体煎熬,你大可说你疼,你不愿,不必强忍。”

      那少年忽而无知无觉睁开了双眸,一双眼潋滟如秋水,温柔地一塌糊涂。

      云川说:“我愿意。”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愿意为你上天下海无所不能。

      前半夜如坠寒窖,后半夜发起高烧。云川被烧得滚烫,眼睛发红,后背痛楚不已,脑袋一团浆糊糟糕透顶。他忽而想起了旧时的高山野径,春风拂面,碎花满山,他还是一只天真无知的幼狐,皮毛红得像是要烧起来,一团火似的欢快奔跑,快乐得不得了。

      幼狐一头撞上了一只雪白的长靴,它撒娇似的满地打滚不肯起来。那人身量极高,一身雪白,白得好像是天山终年不化的冰雪,身上带着清晨露水的甘冽,干净得如天上的仙人。他低头看着脚下滚来滚去的一团小家伙,忍不住笑了笑,然后抬腿要走。

      幼狐哪里肯呀,它围着那人转圈圈,蓬松的红尾摇得比小狗儿还欢快。它全身火红,然而小爪子雪白,两只前爪一搭,搭在了那人的白靴上,抬头咧嘴憨笑,毛绒绒的小家伙天生会讨人喜欢。

      那人弯腰把它抱起来,他的手轻轻地托着它,含笑的眉眼一点一滴全落在它眼里。

      那是怎样一个温柔好看的人呀,那样地笑着,仿佛全天下所有的狐狸加起来,无论公的母的、美的丑的,也比不上他怀里抱着的这只。

      旁边有人笑:“宴尘师弟,这小东西莫不是讹上你了?”

      众人看着那憨态可掬的幼狐哄笑起来,有人道:“咱还是快些走吧,迟了师父该骂了。”

      那名唤宴尘的青年放下了幼狐,可这一小团东西就是咬着他的靴子,执意不肯放他走。宴尘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含笑:“那便跟着吧。”

      幼狐眼里发亮,乐不可支地在一双双脚边穿梭来穿梭去,时不时撞撞这个咬咬那个,可是它一到宴尘面前,乖乖坐着,前爪撑地,侧歪着头,一双碧色的眼睛天生清媚,毛绒绒一团瞧着可爱极了。

      三百年前,它来到世间看见的第一个人眉眼无双温柔,为了那三生有幸的第一眼,它讹得没脸没皮有勇有谋。

      三百年后,它讹得坦坦荡荡堂而皇之。

      “师兄,渴。”云川挣扎着坐起来,上身被绷带包得严严实实的,全身虚脱,然而偏偏无法入睡,满头虚汗。

      左非鱼拎起茶壶,空的。照顾人经验为零的左少爷早就有些手忙脚乱,只是他面色沉静清冷,看不出来。他一手提着茶壶,一手安慰似的拍了拍小师弟的肩,本想说“等着,师兄给你烧一壶,”然而这句话生生卡在喉咙里。

      云川滚烫的手指攀上了他的腰,软绵绵地把脸贴在他胸口。如此这般,那些难受和疼痛方能化解一些。

      半晌,云川一动不动。

      左非鱼垂眸看了看,云川面容恬静安然,竟然以这种别扭的姿势睡着了。

      翌日,睡眼迷朦的半夏推门而入,然后规规矩矩扣了三下门。

      “少爷,该起床了……”

      半夏看着室内,发出一声鬼叫,啊啊啊地跑了。

      左少爷活了十七年,兴许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他一瞧见云川病恹恹歪在床头,心里的愧疚就海潮般翻腾上来。他每日早晨探视一遍,每夜休息前安抚一遍,有时甚至搜肠刮肚讲睡前故事。

      都是第一次做人,但师兄真是做得认认真真仁至义尽,云川受用得不得了。

      半夏心意难平,自家少爷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是蜜罐里泡大的,是长辈们捧在手里放在心尖长大的,哪里有纡尊降贵给别人当童子使唤的道理?一次左非鱼从后院摘了颗圆润饱满的仙果,洗净剥皮,切成小块,送到云川房间里后,半夏决意不忍了。

      圆脸小姑娘藏在柱子后,左非鱼前脚踏出房门,她后脚跨进去,二话不说“扑通”跪下,声泪俱下强烈谴责云川的无耻行径。

      小姑娘的泪眼始终紧紧盯着盘子里的仙果,云川仿佛没看见似的,慢条斯理吃完了最后一块,点评道:“味道尚可,刀工勉强。”

      半夏哭得直喘,她刚要大骂,转头看见一袭黑衣,心里一喜,道:“少爷你听听!小师叔竟然讽刺你刀工差,这像什么话啊?少爷你亲自操刀切果,那是给他脸啊!”

      左非鱼瞧着云川,认真道:“抱歉,第一次拿菜刀。”

      半夏被劈得外焦里嫩,怔了半晌,揪心挠肺得出个“少爷只疼小师叔”的伤心结论,捂脸嘤嘤嘤地跑掉了。

      云川侧歪着头,笑意盈盈,“多谢师兄照顾,估计再过十天半个月,师弟便能下床走路了。”

      左非鱼走到床前,他身材修长,一身黑衣,颇有压迫之感。他道:“转过去,我看看伤。”

      云川笑如春风,娇羞道:“不必。”

      左非鱼眉心微抽,“伤势加重了?”

      这面容清冷而心性天真的师兄心里一沉,按住小师弟的手,不由分说掀开了他的中衣,许久,长眉一挑。

      那后背肌肤娇嫩地跟初开的樱花似的。

      左非鱼挑眉,“非十天半月不能痊愈,我的好师弟?”

      云川不动声色理了理衣襟,脸色微红,垂眸道:“师兄照料有加,师弟才能恢复神速。”

      当日,装病许久的云川有幸再次领会师兄的藤条抽打练剑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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