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声音》盛放

12、第 11 章

　　桀子潜回水中。王今天的反应实在是出人意料。王这一次复出，不知怎么的，让她有一种和以往不一样的感觉。王的性情和以前不一样了。记得王上一次出世，是在唐朝吧，在珠江流域掳掠了不少少女，每天佳人环抱，好不自在！这一次却孤孤单单的，那个卫远曲，说她象猎物又不像，但王对她的重视到可以连王位都不要——徇私是有可能被族民推翻的。还有，或许是她的错觉吧，王的眼睛里也有那种叫做爱的东西在闪烁。花妖一族是不会有这样的东西啊！
　　桀子出神间已经回到了居所。琼克仍旧坐在一大片贝壳上等她，看见她回来了，眼睛里光芒飞快地一闪。虽说很快就不见了，但桀子却看得清清楚楚，这一秒钟，她觉得心里充满了温暖：琼克已经多久没用这种眼神看她了？
　　“琼克，”她走到他的面前去，“琼克，今天王下命令，让我把所有的人都放掉，我这就带你们出去。”
　　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露出了喜悦的微笑。琼克也一样，因为他忽然在桀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温柔，一丝真正的，人类才有的温柔。
　　“桀子，”他开口，这是他这么久来第一次开口，“桀子，好姑娘。”
　　这声“好姑娘”叫得桀子心里满是温柔，那温柔太满了，满得溢到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溢到她唇边盈盈的笑意里，溢到她飘来飘去的衣袂上，甚至溢到了琼克的眼睛里……
　　桀子在这些日子以来的矛盾、挣扎琼克不是看不到，她其实真的是个好姑娘，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可是，现在要离开了，琼克心里有深深的不舍和不忍。……
　　桀子微笑着招呼：“来，来呀，我送你们出去。”笑容喜悦而纯真，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想笑，不知为什么，呵，她真的成了个小姑娘。
　　那些被抓的人看到她的笑容却有点心有余悸，这是一个魔力吓人的女妖啊！
　　桀子看着他们的表情，心里一下沉重起来，她是一个女妖啊！她是花妖一族里最有权力的猎手，她的职责就是捕猎人类，怎么能纵容自己产生仁慈的心思呢？仁慈在猎手来说，是绝大的禁忌。
　　琼克看着她表情的变化，心底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桀子回头看了琼克一眼，牵了牵嘴角，那也算是一个笑容吧，有些凄凉有些苦涩有些无奈。
　　蔚蓝得象丝绸一样的海水在众人身边轻轻分开，一条笔直的路通向岸边。那是一条海里的小径，贝壳是花，珊瑚是树，莹白的细沙是路基，奇丽得让人叹为观止。可是，没有人有心去欣赏它。逃出死亡的侥幸和轻松充盈在每一个人的心里。水底为囚的数天，黑暗、阴冷、恐惧、绝望已将他们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桀子这个女妖口里描述的种种关于将人做成标本的过程和景象令每一个做惯植物标本的学者吓得几欲呕吐。人类，万物之灵，肆意决定其他生命的命运，现在落到被操纵的地步，那种恐慌是无法用语言描绘的。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沉重，充满了反思。这条通往生命的道路显得那么漫长。每个人都恨不得肋下生两翼，尽快飞离这恐怖的地方，但每个人又生怕这是一场好梦，脚步太重会踏碎梦境。
　　琼克走得更慢，他的心情也比众人来得更沉重。桀子就在他的前面，身材依然曼妙得让人产生无穷遐思，他不禁想起第一次在酒吧里看见人形的桀子的情景，看到她在灯光下惑人的躯体，看见她迷人的笑容，她是一株美丽的植物，他在海边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爱上她了，然而，她是一个女妖啊，或者，拿现代人的话来说，是一个异形……她是残忍的，然而，对植物来说，人类何尝不是残忍的？对她来说，身为植物学家的他又何尝不是残忍可怖的？
　　终于走到岸上了，踏在踏实的陆地上，所有的人终于爆发出一声欢呼，岸边，桀子的植物躯体依旧美艳如昨。桀子走到那植物前去，坐在那朵一直不曾凋谢的白花上，看着欢腾的那一群人，恍然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海风撩起她一头海藻般的长发，将她整张沧桑忧郁的脸展露在琼克面前。
　　琼克走到桀子身旁，执过她的手来，轻轻地吻了一下。那是一个完全没有欲念的吻，但桀子却感到身体里起了奇妙的变化，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变化呢？一股热热的东西从心底升出来，充溢到眼睛里，化作一串水珠，跌碎在衣襟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是泪麽？是泪麽？桀子在心底问自己。花妖是不会流泪的啊，琼克他带来了什么？他令她落泪了！传说里，落泪的花妖一生的际遇会随着泪珠而改变。她的际遇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呢？
　　琼克惊奇地看着她的泪珠，看着她面对泪珠的那种迷惘而又期待的神色，他完全不知道，他改变了面前这个哭泣的女妖一生的命运……
　　“琼克，琼克！”同伴在召唤，他该走了。他该离开了。久久地眷恋着一株植物，哦，她真是美得要命……
　　“琼克、琼克、琼克！”同伴一声一声催得更急。
　　“快走吧。”桀子催道。
　　“我爱你。”琼克深情地望了桀子一眼。
　　“哦，别对我说这个字吧，我们花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桀子说。
　　“琼克，琼克！”琼克闻声回过头去，慢慢地走了，走几步，又回头，被同伴使劲一拉，簇拥而去……

　　机场。
　　劫后余生的一群人在机场话别。各国都安排了专机来接他们归去。费明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汤姆斯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到美国——他的乐土去了。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大卫身上时，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卫远曲始终没有醒过来。但大卫已经决定带她飞回中国，她这一回去，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再见到了。即使再见到，自己又有几分机会将她赚过来呢？她实在是个理想的夫人人选啊！太可惜了……
　　妖怪冷冷地盯着汤姆斯，他那遗憾的，垂涎的表情实在令他恶心。哼！想打小妈妈的主意，那岂不是想凌驾于他这个妖王之上？这么便宜的事世界上会有吗？
　　汤姆斯看着妖怪的表情，再看到他那警告的言声，心里升起一股除遗憾之外的情绪，那就是不服气，一千一万个不服气。卫远曲醒来不一定会铁定选你这个大卫，干吗象捍卫祖国领土一样地对自己虎视眈眈？
　　费明在一旁明显地看出了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流汹涌，哎，平心而论，其实汤姆斯这个人也还是不错的，虽说名利心太重了些，但若卫远曲和他在一起干事业是大有帮助的；大卫嘛，费明几乎是不敢评价，就连在心里都不敢评价，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种很神秘的气息，不然为什么他出去一趟以后，失踪的人都回来了呢？
　　“大卫，谢谢你。”费明走到妖怪身边，轻轻地说。
　　这个好心的老头儿眼睛太利啦！妖怪在心里嘀咕一声。“我说过要报答您的。”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那就不如直说了吧。
　　费明听他承认得如此直接，倒也一愣，不过旋即在心里赞叹：有气度，比汤姆斯这个弯弯肠子好多啦！
　　“卫女士有你在身边，我就放心啦！”费明感叹一句。
　　妖怪笑笑不语。你是可以放心了，我的心还在半空悬着呢！小妈妈，你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呢？我宁愿让你骂几千几万声臭妖怪、死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