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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胭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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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哇哇~~~”婴儿的哭泣声越来越低,怎么了?孩子怎么了!?稳婆?你别走啊!出什么事情了?孩子呢?为什么不把孩子抱来给我看看?又是女孩吗?孩子,孩子!已经撕喊了一整天的喉咙明显的不听使唤,只能发出一些沙哑的呼气声,低矮的房子令人沉闷。
“真可怜呢!好不容易盼到了儿子却是个死胎。”
“听说她是个扫把星,克死了爹娘弄得家破人亡……”
“只要你嫁给我当第十九房的姨太太,我就饶你爹一命!”
“小姐,小姐,太太她……”
“胭玟,我要给她取名胭玟,如胭脂般有着美丽花纹的美玉。”
“小姑娘,你没有死就别拖着我的腰带了,我得赶紧回去交差!”鬼童子满脸的无奈,看着自己那根平时最爱用来炫耀的上好幽冥冰蚕丝织成的腰带上拽的紧紧的手。
“孩子,把孩子给我!”一个只有五六岁大的小女孩满脸狰狞,破坏了她那原本精致的脸庞。
“既然有所求,你就应该微笑着叫着‘哥哥’来请求才是吧!”鬼童子心疼的把他的腰带一节一节的从女孩手中抽出来。
“孩子,把孩子给我!”女孩一把抓住鬼童子的手臂,深深的陷进去。鬼童子皱了皱眉头,虽然自己除了三味真火外不怕任何攻击,但久了会让灵体留下痕迹。他猛力一甩胳膊,把小女孩撇到一旁,另一只手像拎货物一样的拎着一个襁褓,举步前行。
“娘亲……爹爹……他们都是坏人……坏人……呜……”小女孩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的缩在角落里,抽搐着哭泣。鬼童子举起的脚又放下,他对哭泣的小女孩最没辙了。
“喂!别哭了!我做不了主的,我只是个小小的跑腿人,再说了,就是要放也得还有阳寿才行,阎王的鬼簿里记着呢!”鬼童子用脚轻轻碰着女孩。忽然,女孩一把拖动鬼童子的脚踝,鬼童子没有防备,仰面倒下,女孩夺过襁褓疯狂逃走还伴着她张狂的笑声。
“真是个聪敏的姑娘呢!”鬼童子侧躺着目送女孩离去,眼中含着笑意。
“孩子,我的孩子呢!?”胭玟忽地从床上起身,把一旁的妇人吓了一大跳。她赶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上前安抚,“罗家婆姨,你怎么了?让梦魇着了?”
“孩子呢?我记得是个儿子的,对不对!?啊!?”胭玟紧张的死攥妇人的手。“哎呀,别担心,是个儿子,因为是难产刚开始大家还以为那孩子养不成了,谁知道一洗澡就叫唤出来了,这会子李二家的在隔壁带着呢!”妇人拍拍胭玟的手,细声解说。胭玟这才放下一颗心来,一摸额头满手的汗。妇人好说歹说的将她劝着躺下,又喝了一碗红塘鸡蛋水,把灯吹了掩门出去。
因为产妇是不能见风的,所以整个屋子都被弄得严严实实的,让胭玟喘不过气来,老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嘿嘿~~~”一个仿如夜枭般的笑声忽然响起,“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至五更!童子我今天一定要收走一条魂,逃是逃不走的!”
胭玟惊惧的爬起,拉开房门冲向隔壁。
“嘿嘿~~~我就是再惜香怜玉,也不敢丢了阎王的面子,三昧真火的味道不好尝啊!”鬼童子拖着勾魂索颠颠倒倒的走在黄泉乡的悬街上,走到一个火红的洞口,利落的一甩手,便把勾魂索上的魂魄甩到了炼熔里。
“我的孩子,孩子!”魂魄尖叫一声,然后迅速的被吞没,鬼童子这才知道自己勾错了魂。他浑身抖的象筛子一样,完了,完了,阎王知道了,我必定难逃魂飞魄散。忽然,他看见前面一人,顿时又活泛起来,冲上去拽了人就钻出黄泉乡。
“我的船上就不会有人知道。”冷冷的一句话点醒了,正盲目乱跑的鬼童子,一会儿两人就都到了一艘小船上。
“大叔,大叔,你这次可一定要救救小弟我啊!”鬼童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着,“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还真是邪门,一个人居然比鬼还邪门!”
“反正你又犯错了就是,拿什么来交换?”
“呜呜~~大叔,可不可以打个商量,帮你撑船也是一样要散魂的!”
“那随便了,反正我也不是非要休息的。”
“哎呀~~别别别~~”鬼童子拉住艄公的袖子,跪倒在地上,“算我怕了你了,订契吧!”
鬼童子心不甘情不愿的取下一截勾魂索,捻成两根细线分别缠在自己跟艄公的中指上,然后跳回岸边,艄公一阵低笑,撑船远去。
“怎么这么迟!那个小鬼仔子,每次做活都不经心,也不知道心疼下婆婆早点把鬼送来。”一个用粗麻布罩住全身的老妪,正在捶着自己的腰,艰难的搅拌着一个大水缸里粘稠的东西。就在她唠叨时,一团微弱的磷光飘忽着过来了。
“总算来了。”老妪微张五爪轻轻挑破磷光表皮,银色的液体倾泻而下,慢慢凝成一个人形,隐约看得出是个纤弱的女子。老妪用勺子舀了一碗水缸里的粘稠东西,递给那幽灵。幽灵接过,碗变成了一枝木兰花,咯吱咯吱,幽灵把木兰花吞了下去,然后,化作烟雾散去。
奈何桥头,一个婉约的身影在徘徊。按理已经喝的孟婆汤的魂都应该走过奈何桥去等着投胎的,可这个魂却似还有什么牵挂一直不肯过桥。
她在薄雾笼罩的返乡河畔一圈一圈的绕,她总觉得自己落了点什么东西。忽然,她看到在河滩上,一个看来才五六岁的童子很辛苦的抱了个婴孩左右探望。她飘了过去,他们需要什么帮助吗?
“有什么事吗?”她问道。童子却一翻白眼,抱紧手里的婴孩转身就走。
“哎!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她着急的去拉那童子谁知却抓了一手空。
“哼,你已经是转生魂了,便与过去种种不再有任何瓜葛,还是快快过桥去吧!再这么下去,你就无法转生了。看,已经变的那么透明了,连脚都消失了一半。”童子冷哼着。
她愣住了,转生魂?自己已经死了么?难怪那童子对我这么的冷淡。“那,你们怎么在这儿待着呢?你们的娘亲呢?”
“那不是你该知道的东西,快点去自己该去的地方,别老在这里碍眼!”童子十分的不耐烦,好象希望她立刻在眼前消失似的,一只手叉腰,一只手随意的夹住婴孩。
“哦,好好~~你,你赶紧把你的弟弟抱好了,那样危险!”她连忙应道,也是,自己如此唐突难怪那童子会心生疑窦。带着莫名的不舍,她一步一回头的沿着河滩离开。
“喂!站住,不准往前了,快点上桥!”突然,两只动物从雾中蹿出,眦着牙叫嚷道。
女子吓了一大跳,慌不择路的转身就跑,这里太奇怪了,她要回家!家?家在哪里?她忽然停住,两脚插在水中。一个巨大的身影从雾里摇摇晃晃的升了起来,“洛家犯了谋逆重罪,盍府一干人等包括丫头仆役全都关进大牢,听候发落。洛家宅院及钱财全数没收,一律充公。”
“啊!”女子双腿发软跌坐下来,撩动了雾气,那身影散去又是白茫茫的一片。
“小姐,跟我走吧!我会对你好的。”一张诚恳而年轻的脸庞从雾中探出,然后狰狞布满了面容,“又是生的赔钱货!你有什么用!连母猪也不如!”
“啊!啊!啊——”女子抑制不住的大叫,整个人缓缓的沉入水中。
哗啦——船工皱着眉头从水里拖上一具半魂尸,随手搁在了船板上。女子嘤咛一声醒来,双手习惯性的就去摸自己的肚子。
“孩子,我的孩子呢!?”她激动的坐起来,掀起衣服去摸,原本象皮球一样鼓胀的肚子竟然回复平滑。“你把我的孩子拿到哪儿去了?你说啊!说啊!”她死死的拽住船工,声嘶力竭的喊叫。
“死小子,为什么又弄出事情来了!”船工低声咒骂,只能任由那女子拉扯,万一不小心把船弄翻了就惨了。
“洛胭玟,你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当然肚子就是平的。坐好,我送你去看孩子。”船工尽量的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尽管音色依然古怪。胭玟睁大眼睛,“生了?已经生了?我怎么不知道?”声音中透着茫然。
“当然,你生完孩子就病了,所以你忘记了。”船工趁胭玟松手之机,把她扶到船板上,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根绳子,结结实实的把她绑好。
“那我生了男孩还是女孩?”船工撑着船晃晃悠悠的在河道中央行着,大大的黑色斗笠把他的脸全部遮住了,他没有回答胭玟的疑问。
“孩子好吗?我生病了,谁给他喂奶呢?”
“孩子长得象我还是他呢?”
“孩子健康吗?”
“你应个声好吗?”胭玟疲倦的躺倒在船板上,满脸尽是凄楚之色,“船工都象你这样吗?一身的黑色,浓雾中出没,古怪的声音,很像传说中的三途河之鬼。”
“嘿嘿~”船工笑而不答。
“我死了吗?还好孩子没事,希望他是个男孩,这个世上,做女人太苦了。”说着说着,船靠岸了,船工象拎着货物一样的的,把胭玟拎上了岸。
“小鬼!给我过来!”船工把胭玟扔到地上,大声喊道。
“来了,来了!”鬼童子手忙脚乱的抱着婴孩飘了过来,“诶,大叔有什么事情吗?”
船工嗤笑一声,瞧着鬼童子一脸的谄媚就觉得腻味,“你小子到底怎么做事的?尽捅娄子!呐,这是我刚才拣到的。”船工用脚尖把胭玟推向鬼童子。
“啊,啊!”鬼童子尴尬的挠挠没有头发的脑袋,“大叔真对不住啊!不过你把她直接扔到返乡河不就省事了……”
“切!~我用你来教吗?该死的没死,必须投胎的没投,再多了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你想永不超升,我直接送你就是了。”船工不悦的打断了鬼童子的“高论”,难怪最近地府的小鬼们越来越没规矩了。
“哎呀,大叔你可别吓我,童子知错了。实在是几百年都做同样的事情,实在是太无聊了嘛!偶尔变换着处理,真的只是偶尔,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鬼童子涎着脸把婴孩放到一旁,矮着身子乞求道。
“嗯哼,你把人家都弄散了,别玩的太过火了啊!”船工老气横秋的说道,笼在袖子里的手却轻轻一撩一抹,捆着胭玟的绳子悄无声息的解开了 ,张开五爪再一拢手,原本不再动弹的婴孩突然睁开眼睛,张嘴大叫却没有声音。
鬼童子察觉到不对,但还没等他回头,胭玟的转生魂竟然被吸进了婴孩体内。“哎!怎么能这样啊!”鬼童子哀号着,转生魂竟直接在现世转生,鬼簿肯定会改变,连阳录也完了……
“就像你说的,这么多年在河里飘着,我也感到非常的无聊,玩玩而已,我也不过是偶尔,偶尔啊!”带着讽刺的口吻,船工抱起婴孩探视一下,满意的点点头。
“可是,大叔你玩的不会太大了点吗?奈何桥那边还缺一个呢!鬼差很容易就会发现,到时候我可是吃不了就得兜着走了!”鬼童子哭丧着脸,他离他的业还有三百年就能获得转生机会了,可这么一罚也许就用无见天之日了。
“谁说没有的,”船工古怪的嘿嘿笑道,从身上挂着的布包里取出一个泥土捏的狗陶像,“我查过了,她已经九世为畜,这一世该当人了。”他对着陶像吹了一口气,一只黑色的狗涨了出来,她跑到婴孩边嗅了嗅,摇着尾巴看向船工。
“放心吧,我答应过就会做到。”船工给了她所要的回答,只见那狗留恋的舔了舔婴孩的脸转身上了奈何桥,雾气渐浓,婴孩的哭声若隐若现。
“哎呀,相公!你看这里还有个孩子活着,真是命大呢!看来是没有亲人了,不如我们收养他好吗……”
哗啦,哗啦,一只小船在水中慢慢的摇着,重复着千百年来一样动作的船工,郁闷地嘟囔着:“真无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