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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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很快就要来临，莆缇宫内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碌，但是言予小姑娘觉得他们都没有自己忙。
除了日常要做的事，白先生将地里的地瓜和其他需要采收的菜以及湖里的莲蓬都交付给了言予，因为他也很忙，宫内的植物都渐渐枯萎，为了保证花园的雅致，他每天都在悉心修剪打理，宫内需要添置更换的东西也是由他来统计。
至于为什么全都交付给言予，一是白先生认为后山和花园是独属于他们三人的地盘，不管什么事都不想假手于小太监们，二是三人中剩下的那个根本无事可做的人是当今的太子殿下，是莆缇宫唯一的主子，白先生喊不动他，也不好让他撩起裤腿去做农活儿。
不过这些都是白先生忽悠她的说辞，小姑娘心里门儿清，除了读书习武和说服太子重归朝堂，其他的白先生从不会勉强他什么，甚至可能连提都不会与他提，因为上位者根本不必知道地瓜要怎么挖才不会弄坏。
但是言予原本就很忙呀，除了吃饭洗衣和打扫，她还得早上去书房读书练字，下午还得整理书房。
于是她把目光对准了萧箴。
或许是上回萧箴给她留饭，又或是上上回她抱他没有被凶也没被推开，让言予开始觉得凶残的太子渐渐有点人性了，总之小姑娘现在贼胆膨胀，敢于直面太子并提出要求了。
言予向萧箴求助，毫无意外的被他果断拒绝，她也不气馁，自己先去干了一下午，在山上又是挖又是刨，弄得全身脏兮兮的，才挖了一箩筐地瓜，费力的拖到山下让小川子找地方放置。
做完这些，累得跟只剩半条命似的直接坐在地上喘气。
死狗一般的模样被一向喜爱洁净的太子殿下看见了，又嫌弃了她一番。随后不管她如何挣扎，萧箴用帕子包了手，提溜着她走到大殿前的空地上陪练箭。
可当萧箴将他刚刚想出的练箭新规则一说，小姑娘就傻眼了。
以往陪练箭，都是萧箴恶趣味的想吓唬她，明明他已经可以百发百中射中静止不动的物体，却偏要她拿根竹竿，一头扎着一个苹果，一头她由握着站立不动，然后他去射那苹果，刚开始她被吓得大声呼救，萧箴就弯着唇笑，后来次数多了，她知道羽箭射不中自己，就不会被吓到，萧箴见此，便故意在射箭时偏离一些，险险的从她手边擦过去，吓得她坐到地上他才开心。
后来言予总结出经验，萧箴这厮就是想看她被吓坏的样子，绝对不会伤了她的，于是明明已经不怕了，却还时不时的假装被他吓到，以免他再想些别的招数来吓唬她。
言予只想着阳奉阴违，却没想到该来的还是躲不过的，这一天还是来了。
萧箴想出的新招数，便是用绳子拴上一颗布球，另一头系在她腰带上，那球就在她脚边，离她十分近，可恶趣味的太子殿下觉得这样还不够，非要让她跑起来，再由他拉弓射那堪堪碰地的布球。
在系上布球之前，他还假模假样的让她多穿几条裤子，说是怕一会儿不小心射到她身上，以防万一。
明知他是故意在吓唬人，可是言予生平最怕疼了，见此，还是被吓得紧张不已，不由得放软了声音哀求他。
可萧箴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试试去射会移动的物体，任她百般求饶也不肯松口。
主子有命，做下人的哪还能违抗，小姑娘抱着球站了好一会儿，只能答应陪他练箭，只是在开始练之前斗胆要求要萧箴次日与她一起去山上收地瓜。
虽然白先生只用了一块地栽种地瓜，但长出来的地瓜个个饱满块头大，她挖了一筐还只是挖了菜地的一个角，剩下的若是她一人去挖，还不知要挖多少天，弄脏多少件衣裳。
言予在提要求时也不对他能应允抱希望，萧箴的洁癖简直达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但她还是提了，目的就是要让他知道，虽然她这个小小的宫女是不能拒绝陪练箭的要求的，可她心里还是十分不愿意的，若是萧箴一口回绝，那她就要趁机再向他讨些糕点什么的作为补偿。
谁知道她一开口，萧箴想也没想就一口应下了。
少年好看的脸绽开一个明朗的笑容“这有何难，我帮你就是了。”
若不是他手里还拿着那张令她胆颤心惊的弓箭，她几乎就要觉得他真是个好人了。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言予抱头鼠窜在前面跑，身后拖着的一个球就紧挨着她的裙角，萧箴就跟在她身后不断放箭，箭矢不断落在她身后的地砖上，偶尔会有一两支稳稳扎进地砖缝中，吓得她跑得更快了，只有布球中箭她才能被允许停下来喘口气，顺便把射出的羽箭都收起来擦干净还到他手中。
直到傍晚黄昏，白先生把修剪下的枝叶拿到山上固定的地方沤肥，才下山顺手把她从萧箴的魔爪中解救了出来，抱着累成一条死狗的小姑娘回房洗澡。
新规则下萧箴射中的命中率果然低了一大截，这让他不太满意，同时也勾起了他的好胜心，笑眯眯的看着白先生怀中毫发无损的小姑娘。
“以后每天陪我练半个时辰，我也帮你做事，很公平罢，不用感激本殿下。”
累得只能大喘气，连句表示抗议的话都说不出的小姑娘瘪了瘪嘴……
第二天萧箴果然如约同她一道上山收地瓜，他一年之中也会有几次兴致上山看看另外两人怎么做农活儿，所以也有一件为上山准备的玄黑色衣裳，上面还用同色的丝线绣了暗纹，细看之下依然华贵得很，跟她这种穿旧衣服上山的比起来简直差别不要太大。
和言予预想的一样，萧箴对于挖地瓜这项运动半点兴趣也没有，但他也没有要仗着身份偷懒的意思，很主动走到另一块菜地里摘起了南瓜，摘完瓜还顺便把瓜藤铲下来丢到沤肥的地方。
处理完南瓜，言予还在地瓜地里撅着屁股刨地瓜，萧箴就坐在菜地边的草地上看得津津有味，越看越觉得自己面前的小姑娘姿势很像一只刨食的小野猪。
小姑娘一边干活儿一边听到背后的少年恶劣的笑声，也不理他，只顾着刨出地瓜后用手抹掉上面沾的泥，然后将地瓜堆成一小堆，再继续挖，继续堆，有了前一天挖地瓜的经验，今天她速度快上了不少，还能腾出精力来时不时跟萧箴再斗几句嘴，她只管在前头挖，小堆小堆的地瓜自有后面爱干净的少年来收。
白先生在早晨就砍了竹子给他们一人编了一个背篓，等言予体力耗光了，就坐在菜地边休息，两人的位置掉了个个儿，换成她坐着看萧箴手提着背篓在地里将挖出来的地瓜放进背篓里，他讲究得很，每放几个就要擦一遍手。
收上来的地瓜比昨天要多一些，正好能装满两个背篓中较小的那一个，但是小姑娘是背不了这么重的，萧箴就在自己的背篓里先装了两个大南瓜，再把剩下的半篓地瓜装上去，这样放置，免得地瓜被南瓜压坏。
下山的时候，两人除了背篓，还力所能及的一人怀抱了一个南瓜，剩下还有几个大南瓜就留在菜地里，等第二天再上来拿。
夕阳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背着翠绿的背篓，背篓里满是收获，较小的身影雀跃的行走在山间小道上，较大的身影紧紧跟在她身后，眼里布满了他毫不自知的柔情。
白先生看着大丰收的背篓夸赞了二人好一番，然后又编了一个新箩筐，让萧箴亲手挑选了一些地瓜和南瓜，命人送去皇后的寝殿以表孝心。
当天晚上他们的饭桌上加了几个菜，有炸得外酥里嫩还包了红豆馅的南瓜饼、拔丝地瓜、还有言予抱下山的那个跟她脑袋差不多大，圆圆的南瓜做的糯米排骨南瓜盅。
小川子的手艺不必多说，加上这些都是言予和萧箴亲手收获的，感受过了采摘的辛苦，吃在嘴里更觉香甜，连萧箴都多吃了一碗饭。
吃完饭，三人坐在萧箴寝殿的地毯上，白先生抱着言予，借着灯光替她剔除指甲里残余的几乎看不到的黑泥，一边珍惜这次亲身体验的机会向二人教导食物来源的不易，以及民间百姓的疾苦。
听到白先生说到成国还有大半人每天都在干农活，还要担心粮食不够饱腹，甚至一到灾荒年便有许多人被饿死冻死，言予的眼中充满了毫不作假的同情和不忍，萧箴却是兴致缺缺，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没过一会儿，皇帝和皇后的赏赐便到达了莆缇宫，因为太子不喜喧哗，宫人们来去都静悄悄的。
皇帝的赏赐无外乎都是一些珍宝，皇后就比较走心一些，除了几件玉石雕刻的摆件，还有给白先生的一盒珍贵的松香墨条和给言予的白狐毛斗篷，另外还有一封给萧箴的亲笔书信。
在他拆开书信的同时，白先生便抱着她告退，并带着那几箱子珍宝替他收进库房。
言予趴伏在白先生的肩上，看着萧箴看信的脸庞被烛光照得一半明一半暗，突然有点心疼他。
比起无法与双亲见面的自己，与父母就处于同一座深宫中却无法相见的萧箴好像要更可怜可悲罢……
地瓜仍未收完，生活还在继续。
翌日，言予从白先生的工具里翻了一个小花锄跟萧箴背着空背篓继续上山收地瓜，由于前两天她没意识到挖完一块地的地瓜是一项多么艰巨的任务，白先生也没跟她约定挖完地瓜的期限，她在挖地瓜时都是用一根树枝先把土挖松，再用手刨出地瓜，挖得跟玩儿似的，也没有受什么伤。
在接连两天却连菜地的一半都还没挖到时，小姑娘终于想起来要找一件趁手的工具，却没想到挖着挖着手掌却被磨出了水泡，疼痛难忍。
这下萧箴也没再嫌她手脏，牵着她坐到草地上，用带上山喝水的水囊替她洗净了手，看到她手心的一颗小水泡没有破损，轻轻松了一口气。
萧箴在习武初时也因为练剑长过水泡，那时他因为从前的经历心里有一股狠劲，想要变强，想要不再被人欺负，白先生让他等水泡养好再继续练他也不听，任由剑柄将水泡磨得破溃，依然没有落下一天的练习，仿佛只有战胜并记住了这些苦痛，才能在每夜侵蚀他的梦境里，不再被压在肮脏的地面上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小姑娘是不一样的，她那么怕疼，那么小小的一点小人儿，被人打了一巴掌就能吓得做梦都惊醒，回来以后，他再怎么失去理智，也始终没有做出伤害她的事，哪怕后来他也沉浸在把她吓哭的快意之中，白先生也再三叮嘱他，小姑娘应当是被呵护疼爱着长大的，逗弄她可以，但切莫不可伤害到她。
言予也没想到身为主子的萧箴会亲自给她洗手，泥水都流到他自己手上也没有嫌弃没有发疯，惊讶得半响说不出话来，但是看着他抿着唇专心的检查她的手心，一点都没有端架子，她觉得自己以后再对待他应该再真心一些，再好一些。
毕竟他，原本也是个好人啊……
剩下的半块地瓜地，萧箴没有再让她动手，而是自己上阵，他习武几年，体力比较好，挖了一会儿摸懂了经验，还用上了巧劲儿，赶在天黑之前就把地瓜挖完了，跟她不一样的是，萧箴哪怕是在做着挖地瓜这样粗鄙的农活儿，动作却一点都不难看，就像白先生种植花草时一样的优雅，挖完了地瓜也不像她那样全身是泥，他衣服依然整洁如新，除了手上和鞋底沾了些泥，便全然不见一点狼狈。
小姑娘坐在草地上开始思索自己有没有跟白先生习武的毅力，虽然要早起这一点比较辛苦，可是挖地瓜容易呀～
下山时，萧箴本来是似乎想好人做到底不让她再背重物，但耐不住言予软磨硬泡，便给她装了背篓一半的一半，上面再放几个比巴掌大点的南瓜，看起来跟前一天一样差不多有半篓了她才满意，而萧箴自己却是背了满满的一篓地瓜，上面还搁了个大南瓜，陪她下山之后，又独自上山去将剩下的地瓜和南瓜背了下去。
在教育方式上，白先生一直都坚持以鼓励、夸赞、说教等方式为主，做得好了，理应要有鼓励和奖励，做错的也绝不姑息，要讲道理讲到人知错和记住为止，这次也不例外。
白先生对‘负伤’的小姑娘还要坚持力所能及的搬运东西下山的行为又是好一番夸赞，直夸得小姑娘满足了，才转头去夸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越来越有人情味了。”白先生笑得很有深意。
说别人没有人情味其实不太好听，但是萧箴情况特殊，他心里有创伤，对自己以外的人戒备心太重，哪怕是言予都有所波及，他的真心和思想都被牢牢困锁在心底，不喜欢被人知晓，也不愿意跟生人接触，说他渐渐有了人情味，其实象征着他正在慢慢走向正常。
这是帝后所殷切希望的，也是白先生被派到莆缇宫的任务。
萧箴听到白先生的话，没有应答也没有像以往玩笑时给个微笑，只面无表情的侧过脸好像在望向别处的风景，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言予看不懂他们之间在打什么哑谜，她只关心厨房里那堆在角落里和她差不多高又占地方的地瓜和南瓜，他们这么几个人吃不完呀～
“白先生。”小姑娘拽了拽他的衣袖，好让他注意到她。
白先生如她所愿的弯下腰去与她视线相平，温和的摸摸她的头顶“怎么了？小言予。”
“地瓜太多了，小川子炒菜时都得注意怕踩到了，咱们又吃不完，要不然就送给那些粮食不够吃的人家吧。”
小姑娘泛着水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关切，只是她并不知道，在她眼里这堆多得吃不完的地瓜，对于穷人家的帮助却只是杯水车薪，而真正能以一句话决定许多人生死存亡的人，却在他的循循善诱中始终不肯点头走向本该属于他的道路。
白先生深深地看了一眼仍在看风景的萧箴，然后回过头，将小姑娘抱在怀中。
不管如何，她的善心理应得到尊重。
“好，我这就让人将地瓜送去给需要的人家，此举能帮助别人免受饥饿之苦，言予做得很好。”
闻言，小姑娘眼中的星光更盛，开心得搂住了白先生的脖颈。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