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元通鉴》齐天大盛

23、第 23 章

　　丁亥年冬，婢女吉祥穿着厚厚的袄子坐在平板马车上从都郡一个不起眼的小城门口出了城，她转头回望这座刚经历过权利洗礼的寒北王城，从今之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将只是一个遥远的梦境。而属于她的真实，是回到老家与父母弟弟们过上幸福的生活。鲁齐鲁大妃没有食言，在所有的事情结束后，果真赏赐了她足够的银两，放她出宫。
　　作为寒北王宫中一个最不起眼的宫人，她看到了所有主子们最后的结局，老寒北王驾崩，继位的是从前从未被放在眼里的二王子，大王子三王子战死，河源氏大妃自尽，七王子被处死，七王子的母妃与百源氏大妃被流放，原本说是死去了的六王子突然又好好的出现了，带着鲁齐鲁大妃和妹妹拉齐格郡主去了自己的封地。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拉齐格郡主会出现在都郡，她不是应该嫁去彭丹鲁尔了吗？
　　大概王宫里的事儿就是这样虚幻不定吧，说不准哪天谁就翻了身，也说不准哪天，荣华富贵就毫无预兆的倒塌了，一切皆无定数。

　　乞颜已经有段日子没见到嵬名律了，都郡城外一役，河源氏与百源氏相互厮杀
　　沥沥钦族遭受重创，从寒北百年望族跌落至谷底。新的族落借机崛起，其中川渝与瓦剌两个族落分割了沥沥钦族大部分的权利，成为新贵。
　　甲辕在战役中受伤，现在还在将养，丁辕失踪了，丙辕跟在嵬名律身边忙于整顿新王朝种种事务也是数日未见，乞颜觉得自己闷的快要发芽了，整日在寒北王宫里无所事事的游荡。已经十四岁的乞颜平日里还是着童子装，新王登基，寒北王宫中一片戒严，只有这位着童子装的乞颜可以在宫中任意游荡。
　　嵬名律给了她一块腰牌，乞颜并不知这腰牌的含义，只知道这腰牌能让她在宫中畅行无阻。

　　时间就像寒北城外那长渊河一般，静静流淌，转眼三年过去了，乞颜已经十七岁了，当寒北新政权稳定后，乞颜的住处由原来的梓里宫换成了景苑，这景苑紧挨着寒北王的寝宫琉璃殿，比大妃们住的宫苑离的都要近。
　　嵬名律登基后，又纳了几名大妃，皆是新崛起部族之贵女。但他甚少去后宫，或许是被军国大事拖住了身吧。
　　这三年间，乞颜一直作男装跟在嵬名律身边，在器物造就上出了很多主意，经乞颜之手设计的器物，如“如意”等机巧物件儿的设计图被大商的商人买了去，批量制作，畅销大商与金陵。
　　除了少数早期二王子府的老人儿，如甲辕和丙辕知道这些设计出自于乞颜之手。其余人都不知乞颜，只知寒北王宫出了个机巧能人辩机。
　　乞颜不知嵬名律为何要将自己制作的东西假他人之手公诸于世，但甲辕和乙辕却是清楚，大王越是在意什么，就会将之隐藏的越深，这是一种保护。
　　虽然有大商给予的金银和粮草支持，但寒北这几年屡受天灾，每年到了青黄不接的时节，必去金陵边关劫掠，乞颜每次都会跟着去。嵬名律所到之处，必见乞颜的身影。乞颜虽已经十七岁了，但作童子打扮时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她常混迹于王帐内外伺候的童子中，外人只道新寒北王有娈童之好，身边常有数名童子伺候，却不知不过是迷魂阵罢了。

　　仓元三年，金陵帝师在南翻谷吃了寒北军队的亏，金陵帝大怒，召“夜雨”现身，令其查清寒北近年所发生各种事宜，找出那三叶草徽标的主人。

　　金陵城内普阳宫中，连禅与长风氏双璧正在说话，大监躬身上前呈给连禅一封密笺，连禅看后，将密笺递给长风玉，“夜雨的消息”。
　　长风玉敛眉聚睛仔细读了密笺上的几行字，“机巧能人辩机，于寒北新王登基数月后入宫，寒北机巧之事物，皆出于此人之手，此人男，三十有余，身高六尺，有髯，此次万物节随寒北王入商”。
　　万物节是大商每三年举办一次的盛大节日，热闹非凡，在此节上，各国能工巧匠会展示自己所做的机巧之物，擅司农之人会展示自己培育出的瓜果农物，擅雕者会展示自己所雕刻的精美物件儿，擅歌舞者会当街表演，还有那些自认为有些才华或能力的人，也会趁此机会显山露水，以便结识显贵。
　　大商以和平和商业闻名于三国，有自己的规矩，但凡去了大商，不管平日是敌国还是仇人，都不可在大商的地界内起争端。
　　万物节实在精彩，历届来达官贵人封主们都忍不住前来参加，只是会隐匿了身份，扮做普通大商贾，这样会省去很多麻烦。

　　“陛下的意思是？”，长风玉看向连禅。
　　“我们走一趟”，连禅轻挥折扇，“见识见识那辩机是何人物”。
　　长风玉了然，陛下少年登基，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此次在南翻谷折了手，栽在那辩机的奇器之下，心中必有不甘。
　　“我们何日动身？”，长风印问道。
　　“不是我们，是朕与伯卿，仲卿留守”，连禅笑道。
　　长风□□中嘀咕，好吧，每次你与兄长出去造作时，留守的都是我，一如小时候每次闯祸都是让我来背黑锅。
　　“仲卿脸色不必如此沉重，会给你带三叶草奇器两件”，连禅有些良心发现道。
　　“三件”，长风印伸出三根手指，斩钉截铁的态度。
　　“好，好”，连禅应允。
　　“上将军那边并不平静，陛下此次出金陵城需提前做好准备”，长风玉道。
　　连禅脸上神色一冷，垂目道：“朕自有安排”。

　　上将军府中，青衣道长捻须而坐，“陛下在南翻谷被辩机挫了锐气，此番必去万物节，上将军可做安排”。
　　“你是让我在途中。。。”，上将军比了一个手刀的姿势。
　　“不，还不是时候，我的意思是上将军要先于陛下找到辩机，如若能将那辩机收归为上将军之用是最好，如若不能，定要除去此人”，青衣道长言罢又补充了一句，“此人万不可被陛下所用”。
　　“可那辩机，已是寒北王身边的红人，怎会投靠于我？”，上将军问道。
　　“世人皆有所求，或金钱，或名望，或恩情，只要上将军能予以所求，便能成事。若他求名望，便许他三倍名望，若他求金钱，便许他三倍财富，若他求恩情便许他三倍恩情，若实在无法打动他，那就杀了他”，青衣道长淡淡道。
　　“他，真有那么重要？”，上将军看向青衣道长。自青衣道长得知金陵帝师在南翻谷折翼后，便动用所有力量打探当日细节，并派出人去探得何人做出此般器物。
　　“是的，上将军，探回的消息称，辩机每隔几日便有新的想法，诉诸落实后，皆可用。足可见此人之深不可测，能轻易研制出常人想不到的东西来，如任由其发展，在未来某一天对阵时我们将不知会被何种奇器袭击以致落败”。

　　寒北王宫御书房内，嵬名律于案前批阅奏折，丙辕守在门边，乞颜躺坐在书案左侧的太妃椅上，翘着二郎腿凝神想事儿。
　　嵬名律不时从奏折中抬头看乞颜一眼，屡次看她，均见她在愣神儿，于是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黄豆！”，乞颜转过头看嵬名律，“大王，如果能使黄豆成为可食用的粮食，那寒北以后就不怕发生饥荒了”。
　　“嗯”，嵬名律将奏折放在案上，起身走到乞颜身边，“以往寒北擅炊之人也曾研究过，使用各种办法将黄豆做熟，但均不能食，食之必胀气，磨成粉状也不行，只能用来喂牲口”。
　　“嗯，这黄豆性极寒，虽无毒，但确实不宜食用”，乞颜的眼珠转来转去，她最近跟这黄豆卯上了，连兵器都无暇研制了。“大王，明日叫人送几桶黄豆到我的制作室去，我想研究研究”。
　　“好，不过等从大商回来后再说吧”，嵬名律道。
　　“你是说我们要去大商？！”，乞颜闻言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满脸喜滋滋。从下了祁连天山到现在，乞颜还没出过寒北呢。
　　“嗯”，嵬名律微笑看着乞颜，“去参加大商的万物节”。
　　“哇，太好了”，乞颜拍手笑道，“早听说那万物节奇趣儿机巧之物甚多，这次可要大开眼界了”。
　　嵬名律眼中带笑，自怀中掏出一个绸包，层层打开后露出一枚碧水镂玉簪子，这种碧水镂玉材料极其稀有，玉身碧绿通透，内中仿佛有水光流转。三国之中，金陵皇室嘉贵太后有一套碧水镂玉头面儿，大商王室拥有不超过三套首饰，那花麟儿王姬嫁来寒北时，好大的面子才讨了一对儿耳坠。这样顶级成色的簪子整个寒北唯有这一支。
　　“过来”，嵬名律轻声唤乞颜。
　　乞颜行至嵬名律跟前儿抬头看嵬名律，“什么事？”。
　　已经十七岁的乞颜，个头刚好到嵬名律胸口。嵬名律仔细打量乞颜，即便她穿的是男装，也遮掩不住那倾国倾城的美貌。
　　“送给你”，嵬名律将簪子插在乞颜发髻上。
　　“啊？哈哈，我现在是男子打扮，戴这簪子岂不滑稽”，乞颜伸手想要拔掉簪子，却被嵬名律挡住，“无妨”。
　　站在门口的乙辕只管盯着地面，眼观鼻鼻观心，仿若自己不存在一般。这些年大王对乞颜姑娘的心思自己都看在眼里，眼看这乞颜姑娘也正当年龄了，大王也该有表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