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我爱的人》韦爱萍

12、第 12 章

　　该到见武汉的同学的时候了。一个周末的下午，我给省纪委的一个同学通过电话，他们相邀把我接到水果湖八一路的一个餐馆里，热情地招待我。这些人都是我在家乡时高中的老同学。吃饭的气氛仍像我们在少年时代那样亲切而诚挚。席间他们询问我的情况，得知我已从十堰的酒店来到武汉打工，便语重心长地说，魏枫啊，象你这样的人出来打工不容易，但你心须在这摆正自己的位置，学会这些东西，第一放下架子，第二吞声忍气，第三忍辱负重，第四少说话多做事，第五~~~~~我说打住喝酒。我知道你们说的都是对的，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我的心情你们可是理解？不是我听不进你们的话，如果此时我落迫到无以寄托的地步，想要你们帮我找一份适当的工作，你们会怎么说？我知道你们都有能力，现在武汉都是副厅与正厅的级别。只是因为我了解现代社会的世态炎凉，我可以在你们这天天吃天天喝（因为我知道吃喝有地方报销），我可以在牌桌子上一次赢你们万儿八千，但如果我找你们借上几十块你们叫穷天上都能听到，如果说我找你们谋一份职业你们一定都说自己快下岗了。
　　但同学们说话是真诚的，一点也没有错，在张成公司上班，我必须改变一下自己的行为，这不是以前的事业单位，上班你必须每天八小时老老实实坐在那里。老板心情好，我们都好，老板心情不好，倒霉的时候说不准就有挨骂的份。
　　我一时真的改变不了自己，张成把我叫到一边说，你成天吊儿郎当的像，上班还上网，是不是不想干了？由他说吧，以后我注意就行。他的舅子冉波倒是很喜欢我。开票的事对我来说是游刃有余。我看到物流公司这块没有像样的管理制度，没有合理规矩的核算标准，也没有进行日常工作的成本管理，闲时的时候，我便在电脑上把这些都给他弄了出来。冉波看到了很高兴，马上把我搞的东西打成册，并立刻付诸行动。以后公司的大事小事他也总把我叫到办公室商量。不到一个月，同事们开玩笑说，魏枫，再长一点时候，你一定就是我们的副总了。
　　但我不喜欢张成那种态度对我，并不是我听了同事们讲他的故事而让他在我的心目中没有了形象。听同事说，张成是子承父业，父亲过继给他的财产有两千多万，他只是一个小学没有毕业的县城里出来的人，从小就失了学随他父亲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他的老婆冉莉是他在舞厅跳舞的时候认识的一个伴舞女郎。但冉莉长的亭亭玉立，皮肤白嫩，现在二十大几了看上去才十七八岁，老家四川的，只是与张成一样小学文化程度。看到张成成天开着奥迪在公司里进进出出，我时常想，人的命运原本就是上天注定好了的，你的福禄寿辰，你以后的前程，从你出生落地的那一瞬间，就已由上天在日程表上排好，人一生的奔波忙碌只是照着这日程表上的安排行事而已。
　　我也不喜欢公司中午的那份快餐。那菜如同水煮盐拌一样，食之不得下咽。但厨师是张成的姑妈，她说起话来就像公司的老总，虽然每餐我们只交了两块的伙食费，可是每次我在那吃了只当没有吃一样，中午我还是觉的周艳做的比食堂强。
　　我爱的人，周艳，每天仍在家里为我做饭洗衣，我们就像新婚的夫妇一样，晚饭后我们有时手执手从常码头的复兴一村转到长途车站，有时骑房租老板的自行车到中山公园。但大部分的时候，我陪她在家里说话。周艳象孩子一样，每天都对我讲小说上的故事，讲街道上的新闻趣事，然后抱着我亲热。
　　但我们的日子清淡有时显的寒酸。这不是十堰的大酒店，我们再也吃不上那成百上千的宴席，这也不是荆州，我们再也不能任意出入娱乐场所。一千元的收入对我一个人来说，在武汉这个城市，也只够生活而已，可是多了我的艳儿，就有点捉衣见肘了。穷的时候，我口袋里不到一百元钱。周艳几次要出去找事，可我都拦下了。我一直想，不要苦了周艳，你是我的最爱，虽然日子过的清淡，但我们是幸福的。
　　可爱是不能当饭吃的，人没有钱的痛苦只有在最急迫的时候才感到它的需要与好处。盛夏的一个傍晚，我们牵手又转到了离租房很远的地方。返回的途中，周艳突然说胃下面靠右的地方不舒服，行走了两步，便感到了剧烈的疼痛。那时我的第一个念头是送她去医院，我翻开所有的衣袋，也找不出一张百元大钞，我抱着周艳泪水直流。周艳看着我窘迫的神态，充满爱意地说：我只想躺躺。我的周艳，我早说了你跟我会过不上幸福的日子，你看到了你生病的最紧急关头，我只能看着你而无助，我恨自己枉生为一个男人，恨自己以前有钱的时候大把大把地抛，我的心开始为她而痛。街上此时也不见的士，我背上周艳在街道上向住房飞奔而去。汗水由我的脸上不停地落下，湿透了我的每件衣服。周艳用一种孱弱的声音说：我趴在你身上真好，我愿意你就一辈子那么背负着我。她把脸紧紧地贴在我的背上，我感到了她的泪杂着我的汗水渗透到了我的内腑，我感到了她的那颗挚烈而跳动的心。走了一半，周艳又挣扎着下来，她说：我不能太累了你。我知道周艳痛我，可是现在是那样痛的时候吗？我不理会她，把她背上继续往前走。我听到周艳开始抽泣，我的泪水终于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们也有一起争吵的时候，房东老板有一次打牌三差一，便叫了我，我没有征得周艳的同意便去打了三圈，回来房里时周艳正叹气。她见我回来就说：你这个样子还有钱去打牌？我说：小玩了一会。周艳说：你现在不是以前的你了，就那么一点工资吃饭都看日子，还要去小玩，你要玩好了，那我就走！我想了想，自己没有其它嗜好，来武汉那么久，只是就打了那么一会牌，她就说那样的话，不由跟她争了起来，最后我见她闹起来了，便收了几件衣服说走了算了。出了大门，我在街头盲目地转着，想着此时周艳的心情，想着一年来与她在一起的风风雨雨，我开始后悔了。半小时后我出现在房门口，周艳正在落泪，见我回来，仍怒气冲冲地说：你回来干什么，谁叫你回来了？我走上去，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说：艳，现在我们在一起多么地不容易，我们一起来，一起同甘共苦，我怎么能把你扔在这里一走了之，你是我爱的人，是我的爱，没有你我在武汉将是多么地寂寞与痛苦。我的心情也只有你理解，我心灵的痛也只有你知道。你是对的，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让你生气的事了。
　　我已决定不在这家公司上班了，工作虽然轻松，但一千元的工资对于我来说真的太少了，为周艳，我哪怕辛苦一点，只要工资高，我都可以去做。一个月后，我就跟公司打了辞职报告。张成找到我说：是不是不适应这里的工作？我无话可说。冉波对我说：你为什么要走呢？是不是我在什么地方对你照顾不周。我很直接地说：不是的，只是我很需要钱花，一千元对我来说少了一点。我知道你们公司的规矩，才进公司的人不管他有多大能力都只开八百元一个月，你们给我第一个月一千已是例外了，所以在这呆下去我想你们不会再给我加工资了。冉波说：如果你一定要走，我们只好给你开工资了。
　　回家我对周艳说了我的打算。周艳说：为我，你已尽了力，我已决定出去找事做。一个大学生在家天天玩，我也觉的玩的没有意思。晚上冉波给我打来电话说：魏枫，留下来吧，再给你一个月加两百，这已是格外的了。周艳说：那你就留下来帮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