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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花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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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事实如何,其实都不该由刑部来审。陈帝是怒到了家,竟然略过了大理寺,直接交给了刑部。
刑部尚书韩重明年过五十,什么案子没见过,倒是皇子下毒谋害圣上头一回见。可最后死的是之前引得朝臣怨声载道的虞美人,这本该天怒人怨的案子便变了些味道。
“香囊中含有黄花铁线莲、银粉背蕨、铁海棠……”韩重明字正腔圆,“佩戴时候久了易患不治之症,于人命有害。二皇子有何话要说?”
“香囊是前年所献,若真有毒,怎会到今日才发?”萧湛隐有怒气,却仍冷静。
韩重明摇了摇头:“这几种药正是慢性毒,发作时候至少也需一年。”
“香囊里并未放过这几样物件,只有丁香而已,”萧湛道。
或许是后宫斗争,哪个妃子使了这法子,却不想正好叫他当了替罪羊,但他无凭无据,就算虞美人活着也未必知道是谁要置她于死地。前一夜苏洋寄信来,说即将凯旋,叫他静候佳音。倒是乐极生悲。
这案件实在难办,证据有,证人是当今圣上,搁着旁人,朱笔判了待不到秋后即可问斩结案。但究竟是皇子,如何也要看陈帝的意思。刑部并未给萧湛上枷锁,韩重明绕来绕去问不出什么,刑又不敢轻易动,大半日下来累得不轻。
“暂且到这里,”韩重明苦着脸挥了挥手。
韩重明有些意外,在御书房里见到了陈帝。陈帝翻着奏折,面前摆着一碗没热气的药。
“皇上,二皇子之事……微臣不解,”韩重明拱手。
陈帝咳嗽起来:“审出来了?”
韩重明摇了摇头。
陈帝摔了笔,又是好一阵咳,许久慢慢止住,冷笑道:“堂堂刑部竟然审不出来,朕养着你们当摆设么?”
韩重明瞪圆了眼睛:“可……”
“这个德行还如何明正法令!便是到你们那里的犯人,难不成不开口你们就由着他去了?!”陈帝一把扫落了药碗。
“皇上息怒……”韩重明连连道,心道果真是父子,可不就是不开口逼得人头疼么。
再审时,韩重明没再出现,直接扔给了刑部侍郎吴用澜。吴用澜开口问,萧湛再辩也辩不出花来,几乎是在费口水了。
“殿下,此事非同小可,刑部律法严明,若殿下不肯认,也只能怪下官无礼了,”吴用澜双手作揖,“刑部也是按着皇上的旨意办事。”
“我没做过如何认,”萧湛面色苍白,清澈的眼睛里有一丝嘲讽。
“那就得罪了,”吴用澜一拍惊堂木。
一旁侍从拿了鞭子来,长约五尺,在香油里浸过,抽在人身上揭不起皮肉,却能叫骨头寸断,端看人如何使力。
萧湛哪里吃过这种苦头。他知晓帝王家无情,可鞭子落在身上时,不免想到那不听他一字辩解的圣上,其实也是他父亲。
三五鞭甩下,萧湛便冒出冷汗来,还是被人按了肩膀才没倒在地上。
“殿下早说了,也免受皮肉之苦,”吴用澜一摆手,鞭子垂在了地上。
萧湛咬着嘴唇,狠狠地看吴用澜,又闭上眼睛。
鞭子复又抽在萧湛纤韧的身子上,他咬破了嘴唇,硬是没发出半点惨叫或者呻吟。
“住手!”
吴用澜抬头,连忙提着衣摆绕出案桌:“下官见过殿下。”
萧辰看都没看他,鞭子恰时扬起来,萧辰面不改色地攥住了那执鞭人的手腕,那人惨叫跌在地上翻滚起来,竟是被折断了手腕。
萧辰扶住萧湛,用袖子擦了他额头的豆大汗珠:“湛儿。”
萧湛靠着萧辰的肩膀,微微地喘息:“没事……”
“吴侍郎是奉旨办事,我不为难你,”萧辰把奉旨这二字咬得格外清,他瞥见萧湛闭了眼睛,“证据不足,回头你来担还是韩尚书来担?”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吴用澜被萧辰的微笑吓得立时跪下,“殿下明鉴,微臣……马上再去查。”
刑部又上书一封,只说案情或许还有疑点,须多些时日查证。陈帝倚在床上静养,喝了一碗药,准了。
陈帝歇下后,伺候他的内侍在宫里巧遇了萧辰。
“只搜了栖霞宫,也敢查案,谁能说清那毒到底是哪里来的呢,郭公公说是么,”萧辰随手揽了把绿丝绦般的垂柳。
“殿下说的是,”郭吉祥弯腰点头,又自袖筒中拿出一物来,“殿下瞧瞧这东西,也是前些时候搜到的。”
那是一个卷轴,萧辰漫不经心接了,解开上头的丝绳,徐徐展开。画中人也渐渐露了出来,却是萧湛,微垂眼睛沉思,身旁开着火红的虞美人,笔触细腻精巧一丝不苟。
萧辰弯了嘴角:“栖霞宫里?”
“正是,”郭吉祥道。
“死就死了,还想叫湛儿给她陪葬,”萧辰轻声道,“死得太便宜了些。……不过,也算懂事。”
“该给谁,便给谁吧,”萧辰卷上画轴,还给郭吉祥。
郭吉祥吃惊,又低声道:“殿下,您是说这东西……给圣上?”
“证据自然是要呈给我英明的父皇,”萧辰道,“今日不用了,三日后吧,辛苦郭公公了。”
郭吉祥摸不清萧辰想法,但不该问的从不多问,只喏声便踩着细碎的步子回了。
萧湛被关在了禁宫,宫门重重侍卫把守。萧湛夜半惊醒,鞭伤火烧火燎,喉咙渴得冒烟,把所有杯子倒过来都找不着一滴水。萧湛浑身无力,昏昏沉沉地扶了屋檐下的柱子,忽听得声响,便见一个人影从墙头蹿下来,几步跳上台阶,蹲到他身前:“湛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