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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一桶洗澡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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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龙帮帮主的寿宴,本该是个喜庆吉利的日子。没有人想得到这样的好日子最后会变成很多人生命中最惨痛的回忆,前去拜寿的很多人永远倒在了那里,再也没能回来。而他们还活着的家人,则不死不休地追查导致这一切的幕后凶手。
神龙帮帮主生前广结善缘交游广阔,死在十二连环坞的拜寿者也是各门各派的都有。
方思明的人头很值钱,只要薛采心能砍下他的脑袋,相信死难者的家属里愿意将全部家财双手奉上的大有人在。她现在是个男儿身,也许还会有很多美女心甘情愿地提出要嫁给他。
然而……
薛采心将橘子果肉丢进口中,轻轻一咬,满口酸甜的汁液。
然而她打不过方思明,而且……比起杀了他扬名,薛采心现在更想做的是瞧瞧他面具下的那张脸,究竟是面若冠玉还是丑如恶鬼。
她想到这里,就像想到了什么有趣事情的小孩子,嘴角上翘笑了起来。若她果真是个小孩子,她的家长便可以考虑打她的屁股了,因为她脑子里转动的一定不是个好主意。
等到热水烧好再送上来的时候,她笑容满面的对店里的伙计说话,“把热水先给了隔壁用吧。”
伙计想岔了,“是他们来骚扰您了么,他已经打伤我们店里的人,要是还这么嚣张……”
“不对不对。”薛采心笑的轻松,如轻风如朗月,“隔壁的下人虽然讨厌,主人却明事理的很,我倒想结交一番!”
店小二:所以你就送人家洗澡水?
他看不懂这个少侠的脑壳里都在想些什么,客人的要求不是太过分他们也不会拒绝的,于是又搬着热水跑到隔壁把东西送了进去。
隔壁的斗笠人听他们说了原因,看见薛采心倚着门框对他十分友好的一笑,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她究竟想做什么。
被送上一桶洗澡水,要与他结交做朋友……这种事,他生平还从未遇到过。
“那就多谢了。”斗笠人没有和薛采心过多攀谈,扔下一句客套话又进了屋。薛采心仍然笑着,没有一点被冷待的尴尬。
伙计们手脚麻利地把热水倒进斗笠人房间的浴桶里,他们走了之后,方思明除去手上戴着的东西,用指尖在浴桶中轻轻滑过。
他的指尖很白,像是常年不见光照,白的宛若冬日一捧新雪,被热气一熏,显得红润了少许。
水就是普通的热水,没有加什么名贵的香料,也没有加什么毒物。隔壁似乎真的只是心血来潮,送了这么一桶水来。
方思明看了斗笠人一眼,斗笠人就打开窗户悄悄地翻出去了。门窗紧闭,他脱下身上制作精美的斗篷,露出底下的身体。
内里的衣衫泛着红,和伤口贴在一起,已经有些凝固。他熟练地将內衫缓慢脱下,露出满是伤痕的身体。
此时的他确实很需要一桶干净的热水,除了清洗,还要处理这具身躯上的伤痕。
方思明取出一个小巧的药瓶,将里面的药液倒入温热的水中,跨步进入浴桶。苍白的肤色慢慢有了血色,他将身体往下沉了沉,白色的发丝浮在水面上。
方思明整个人白的好似冰雪造就,让人忧心他是不是下一刻就要融化在这热气氤氲的水中。安静闭着眼睛的他,此刻便像个落入凡尘的谪仙,任谁也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人帮着武维扬血洗寿宴,结束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
薛采心送过去的是一桶干净没有任何问题的水。
假如大魔头就在眼前,江湖上有很多人都会不惜代价抓住这个天赐良机做点什么,好趁此扬名立万,誉满江湖。像薛采心这样什么都不做,还送了水给魔头解乏的人,简直就像脑子里盛满了铅块,愚蠢不堪,不可救药。
这个不可救药的人现在站在浴桶前,伙计们的手脚很快,已经又烧好了热水,为她填满了浴桶。
闭锁门窗之后,薛采心脱掉身上的衣服,外套內衫被一件件放在旁边。她的胳膊上还有着没有完全痊愈的伤,包裹的最紧的却是胸口。
白色的绷带一圈又一圈地缠紧了她的胸膛,她将绷带解开,放松地吐出一口气。
胸前虽然没几两的分量,但是被紧紧缠着的滋味还是不好受的。她舒展了身体,迈入浴桶,放松而惬意地躺在浴桶边沿上。
水还冒着热气,没有她习以为常的香料,没有水面上漂浮着的花瓣。当她从金陵城逃出来之后,曾经属于薛家小姐的享受她还没再尝到过一次。
薛采心双眼微眯,想象着薛家的人发现她出逃后的惊慌失措,就发自内心地想要微笑。再想起她放在箱子里悄然燃烧的蜡烛和红透了的薛家上空,则控制不住地想要大笑。
好似一个做了最成功恶作剧的顽皮孩童。
她笑着撩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又想,现在方思明是不是也在沐浴呢。那个被十二连环坞仇恨的恶魔是否摘下了他的面具,那张脸有着怎样的棱角。
又或许他其实是个用了伪声的女人呢?
不知道。
但水知道,属于她的、被送出去的水知道。四舍五入,就好像她也离知道更近了一步。
脑中转动着这样癫狂奇怪的想法,她又开始笑了起来,好像笑容多的永远也用不完一般。
……
隔壁的方思明听见了薛采心的笑声,莫名其妙的笑声。
对于薛采心这个人,他其实有一丁点印象,记得她的相貌和声音。在十二连环坞,这个少年营救被吊起来的一对男女,又护在一个受伤的江湖人面前不肯转身逃跑。
他应该是归属于正道的少年,他如果不死,那么终有一日会拜入名门正派,又或者有朝一日名满一方创立新势力。
薛采心笑的这么快活,也许是想到什么痛快的事,比如诛杀了多少个恶贼,也许就是那天与她对峙的几个废物。
方思明已经换好了药,窗子被轻轻敲了两下,他应了一声,斗笠人便翻窗进来。
方思明瞥他一眼,没有开口询问,斗笠人却已经知机地从怀中掏出一卷地图奉上。
将地图展开,方思明在灯光下将整张地图收入眼中。上面描绘着武当金顶的地形图,还详细标注了巡山弟子巡逻的范围,以及换班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