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的警察小弟》陆习听

8、噩梦·救赎

　　何母也是很久之后才告诉他的，“我当时很惊讶，没想到其深真的去找你睡觉了。”
　　他也没想到。
　　当时他在床上瑟瑟发抖，房间一丁点响动都能让他心惊肉跳，闭眼就是母亲和父亲炭黑的尸体。何其深敲门声响起时，他吓得不敢喘大气，把头蒙进被子里，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
　　接着，他听到脚步声渐渐逼近，眼泪更凶，他绝望的想，去找妈妈也很好，他不想离开妈妈。
　　何其深看他满脸的泪水，抽了纸给他擦拭脸颊，上床睡觉。
　　唐嘉乐愣愣的盯着他的背，平息自己的激动，不敢相信今晚会有人和他一起睡觉，他高兴的认真擦了鼻涕，想抱住哥。
　　那样太丢人了，他都十四岁了。
　　何其深伸手关了床头灯。黑暗中，他平稳的呼吸被唐嘉乐听得一清二楚，唐嘉乐睁着眼睛，一直睁着，内心平静的不可思议。
　　他在等，等何其深真正的睡着。他们俩的房间挨着，哥一直在做题，有时半夜还会去客厅倒水喝。这些，他都知道。
　　他不敢轻举妄动。
　　手臂似有似无的碰触何其深的背，没有反应。
　　应该是真的睡着了吧。
　　他的手臂顶着被子的压力，轻轻的环住何其琛的腰，胸膛挨着他的热腾腾的背部时，唐嘉乐感觉充满了力量，让他心安的力量。
　　谁知哥竟然还翻身搂住了他，他的头抵在哥的下颚，悄悄睁开眼睛观察哥嫩滑的脖颈，高中的男生，成熟又稚嫩，喉结凸起却没定型，衣领由于翻身拉扯，向左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颗黑色的痣。
　　黑色的痣？唐嘉乐一惊，他记得哥身上没有痣，他的皮肤洁白干净的让唐嘉乐看了好久，他从没发现哥的锁骨处有黑色的痣。
　　他颤抖着双腿，心提到嗓子眼，紧张的脑袋快要爆炸了，许是太过害怕，那种惊恐折磨的他无法思考太多，只想快点解脱，他一个翻身骑到那人身上，掐着他的脖子大声问，“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那人睁开和哥相差无几的眼睛，里面闪着冷光，他微微抬起前额，直视唐嘉乐的眼睛，哼笑道，“你说我是谁，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呢？我是你亲爱的哥哥啊，唐嘉乐……”
　　唐嘉乐疯狂的摇头，有五颜六色的炸弹在他眼前炸开，散出重重迷雾，很大很浓，“你不是，你不是……”他的头很疼，为什么不是，如果不是，为什么他会个哥长的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他歇斯底里的问那个人，想用力掐死他，他不该骗他，不该骗他，他要哥。
　　画面突然一变，他站在床尾，看到哥抽了张纸扔在枕头上，嫌弃的看着他，忽然，那人扭过头来看站在床尾的他，森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以及，左边锁骨的黑痣。
　　他着急的奔过去叫他自己快走，那人不是哥。
　　床上的他不停的用手臂去试探哥是不是睡着了，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厌烦道，“能不能好好睡觉了？”说完就翻身把他搂在怀里，头颅覆在他上面，竟似一副保护，珍惜的姿态。
　　唐嘉乐拼命用手去分开他们，大声叫着，“他不是哥，你快走，不要抱着他，快走……”无论如何用力都不能动弹分毫，慌乱之中，他看到床上的他一脸满足和心安的笑容。
　　怎么会这样，他到底是谁……
　　他又跌入一个无底深渊……
　　“啊！”唐嘉乐惊醒，入眼的是满目的白。
　　“你醒了。”一个担忧的声音。
　　唐嘉乐大脑短路，慢腾腾的看他，不确定的叫，“哥？”
　　“嗯，感觉怎么样？”何其琛去探他的额头。
　　“头有点晕。”唐嘉乐伸手抱住何其琛的腰，头贴紧他的心脏，听着他胸膛咚咚的心跳声，被噩梦惊醒的余韵慢慢消散。
　　“你发烧了，现在在医院。你先躺下休息，我去叫医生。”何其琛拍拍的头颅。
　　唐嘉乐看着何其琛的走出去的背影，目光复杂。还好，哥还在他身边。
　　他闭眼回想昨晚的梦，又什么都记不起来，唯一留在脑中的印象，就是哥不在他身边的那种痛苦。
　　医生检查过，没什么大碍，多注意休息，不要劳心伤神。
　　何其琛让他先在这里休息，给他买了清淡的粥，说等回家再来接他。
　　唐嘉乐很想让哥在这里陪他，可是哥的工作那么多，他只好不舍的点头。
　　他安慰般的告诉自己，哥会回来接他的。
　　何其琛出了病房并没有回公司，而是上楼去找郑开，唐嘉乐的秘密主治心理医生，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唐嘉乐不知道。
　　“嗯，你说唐先生昨晚做噩梦，还不停的叫何其深先生，有可能是因为他在梦里需要何其深先生的保护，陷入困境，或者，是昨天何先生你做什么事情刺激到他了。”郑开用钢笔不停的敲打桌面，问，“他现在发烧也是因为做噩梦的原因吗？”
　　何其琛摇摇头，“不是，他昨晚睡觉没有盖被子。”他听到唐嘉乐一直大喊，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推门进去就看到他坐在地上，脸上是纵横交错的泪痕。
　　郑开看着何其琛掩盖不了的愁容和心疼，思考了会，道，“何先生昨天和唐先生的互动和平常一样吗？嗯…有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和表情与何其深先生不一样，让唐先生察觉到。”
　　何其琛想起领带的事，点点头，沉吟道，“昨晚我把领带放沙发上了。”
　　“何其深先生不会把领带放沙发上，对吗？”郑开追问。
　　“是。”
　　“这不是什么太明显的事情，根据不同的情景，心态，每个人的动作都会不一样，表现出来的姿态有时也会因为一至两秒的思考时间而出现差别。何先生不必太担心。那唐先生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何其琛回答的很快，他反复回想过。
　　“您在仔细想一下。”
　　“没有，他很正常。”
　　“嗯，他很正常。”郑开低低重复道，快速推论原因，“这有可能是他假装出来的，或者，他在梦里遇到什么让他害怕的事情让他急于找何其深先生。”不等何其琛说话，他又道，“何先生，唐先生的情况不容乐观，他对何其深先生的感情很深，你，嗯…”
　　郑开看着何其琛想着拓词，“你不能对唐先生逼的太紧，毕竟唐先生此时最信赖和亲近的人只有你，你的一念之差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唐先生来说，可能是灭顶之灾，他也许会一辈子缩在那个他想要的世界里，不敢面对真相。我不否认您这样做可能会产生一定的正面影响，只是现在，还应以唐先生个人的病情为出发点。”
　　“那我……”
　　“继续模仿何其深先生，让时间慢慢带走唐先生对车祸的恐惧，让他面对何其深先生的逝去。”
　　“呵，郑医生，如果真要淡化唐嘉乐对我哥的感情，对他坏一点岂不是更快？更有效果？”
　　“如果您认为唐嘉乐可以接受这样的何其深先生的话。”
　　何其琛抿唇不语。
　　他不想再模仿任何人，尤其是他哥，已经逝去的人，模仿的再相像又有什么意义？他每天模仿顺了唐嘉乐的心意，那他呢？何其深也是他哥，他就不会心痛难过了吗？
　　唐嘉乐，你他妈每天的装什么傻，家里没有了何其琛你怎么就不问问他去哪里了？
　　“何先生，看得出唐先生还是非常喜欢和你亲近的。唐先生小时候的情况你也清楚，何其深先生的事情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你……”
　　“知道了。”何其琛打断他，“郑医生，谢谢你，我先走了。”不想再听了，都是借口。
　　“何先生，其实你对唐先生并不只有兄弟情这么简单，更多的是你和他之间的私人感情，对吧！”郑开笑意盈盈，丝毫不介意何其琛警告的眼神。“不然你也不会如此纠结，你不想继续扮演何其深先生，更多的希望唐先生可以忘了他，接受你。你说，我说的对吗？”
　　何其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如果，我说不对呢？”
　　“何先生，你否认也没关系，我作为一名合格的心理医生告诉你，在为唐先生着想这方面，你的确没有何其深先生做的好。”
　　“还有，我希望可以找时间亲自和唐先生聊一聊。”郑开双手交叠，俨然不是一副商量的姿态。
　　何其琛对唐嘉乐有很强烈的控制欲，他看得出来，他担心何其琛会控制不住对唐嘉乐坦白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在何其深先生刚出车祸的那段时间，唐先生的精神崩溃，拒绝与任何人接触，他每天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抱着双膝，只有何其琛出现时，他的目光才会有一丝救赎，“二哥，哥呢？哥怎么还不来看我，我都病成这样了，我要哥。”
　　隔了五个月，直到现在他还能清晰的想起唐嘉乐当时的眼神，就像――何其琛是他的整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郑医生的眼睛是雪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