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唐要吃糖》麋鹿上野

27、第 27 章

　　指向了一个身材修长，短发利落，带着墨镜的男人。那人侧着身子站在车门处，看不清容貌。左手垂在身侧，右手看似随意的按在后腰身上。
　　咦，秦欢挑了挑眉，有些疑惑的又看了两眼。看身形是有些熟悉，有过印象，但是不深。唐明堂就更拎不清了。习惯性的又把手指头含在嘴里。他想事情的时候总是喜欢这个样子。
　　白鹭飞点了点桌面，低声道：“眼熟吧。”秦欢听见他问，点点头嗯了一声。“乔话怎么来的，这人就是怎么来的？”白鹭飞低沉着声音，眼睛不觉也落向外面。

　　唐明堂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借着半抹柱子由着太阳打下来的阴影，将自己整个身子隐没在里面。
　　他的目光轻飘飘淡淡然的，落在那扇窗户里面，靠着玻璃坐着的女孩子身上。女孩子光看身影就能看出来温婉端庄，气质不可与他人同日而语。长发披在肩上，一袭长裙，厚厚的米色风衣搭在椅背上。
　　侍者小心的将一碟子点心放在她面前，她也温和的笑一笑，说一声谢谢。
　　怎么看怎么都是个不可多得的佳人。
　　唐明堂看着看着就笑起来。笑的有些狼狈。手指伸出来落在阳光里，手指带着细小的伤痕，这样的一双手，拿得起枪，扛得起刀，也能给别人端起一杯茶。
　　但是唯独不能握住别人的手。
　　其实没什么可以改变的，唐明堂站在窗户前。忽然想到昨一天夜里，秦欢将他搂在怀里。两个人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但是即使这样，两个人中间仍然相隔着千山万水，像隔了几千几万条银河。
　　这条鸿沟，难以逾越。做什么事都改变不了那个距离。
　　但是因为彼此之间的热爱，所以哪怕对那件事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一样，狠狠的抓住。
　　秦欢站在那样的位置上，有什么事情是一句话做不了的呢？如果秦欢真的下令彻查，各方的压力，她都扛得住。但是那样，唐明堂就必须交出去，她没有理由将涉案人员留在身边。但是真的这样做吗？秦欢想都不敢想。
　　之前案情还没有定下来的时候，秦欢只是晚到了一步。他们就敢直接从部队里将人拎走。那把手枪顶在唐明堂太阳穴上的时候，秦欢连心跳都不敢有了。那还是在秦家本家，若是任由那些人将他带走，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还给她的，是什么？
　　秦欢连这个念头都不敢动。
　　唐明堂在她身边，她什么都能放手去做。但是让她将唐明堂交出去作为代价换取那件事的真相。
　　不可能的。秦欢知道不可能，唐明堂也知道。所以两个人都默契的不说，都默契的将这件事按在心底，各自懂得，各自心照不宣。
　　时针一秒一秒的跳动，唐明堂低头看了眼，才想起手腕上这块手表是秦欢给他选的。事实上，他所有的东西，都是秦欢一手包办的。
　　四周已经有些人慢慢的混进来，各路人马都小心翼翼却又明目张胆的往这边探望。各自想办法，怎么鹬蚌相争才好渔翁得利？
　　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李初晴频频看着自己的手机。不时的四处张望着，迟迟没有人来。不免让她有些紧张和慌乱。
　　不会是反悔了吧？李初晴脑子里一瞬间跳出来这个念头的时候，手里都捧不稳咖啡，差点洒出来，溅脏了昂贵的外套。但是她没有心思管这个外套了。如果，如果真的反悔了，那岂不是，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李初晴低下头，手指都忍不住的颤抖。以至于没有看见一袭黑衣从门口飘进来。穿着马甲的侍者殷勤的接过这位贵公子的外套，弯着腰引着他到位置上来。亲切的询问道需要点什么？
　　唐明堂在位置上坐下，熟练的翘起二郎腿。两只手绞在一处，修长的手指似乎也能玩出些花样来。他迟迟没有说话，侍者也仍然就弯着腰，保持着一个礼貌的态度。
　　“苏打水。”
　　李初晴听见声音愕然抬起头，就见到一身黑衣的唐明堂靠坐在对面。保持着一贯的英俊潇洒，一贯的凉薄的笑意，藏了两三分嘲讽。她一下子就没有反应过来，原本担心这人不来，这会子人突然来了，她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一下子脸就僵住，表情一时间难以捉摸。
　　唐明堂哼了一声，带着浅浅的鄙夷，那是从眼神里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李初晴瞬间就被打击掉了自信。任由别人怎么铺垫，怎么告诉她。她也是世家千金，出身也是含着金汤匙的。从小亦是被万千宠爱长大的，后来又是被万人追捧，身后跟着的公子哥儿能排一条南京街。
　　但是唯独对着秦欢，尤其是在唐明堂面前。瞬间就被贬的一文不值。明明什么都没做，明明两个人连话都没说几句。但是就这么硬生生的被贬下去了。
　　“怎么，我迟到让李小姐不满了吗？”唐明堂玩味的挑着眉，语气淡淡的问道。李初晴抬起头，看见唐明堂弯着的眼角，只见他虽然是笑着的，但是那笑意里到底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几分嘲讽，亦是看的明了。
　　李初晴咬了下唇，唇上抹着鲜艳的口红。看样子在努力的稳住自己，随后轻轻的冲着唐明堂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唐明堂随意的“哦”了一声，嘴角浅浅的勾起，眼神落在了面前的玻璃杯上。打磨的精致光滑的玻璃杯，倒满了四分之三的苏打水，水里冒着许许多多的小气泡，一会儿又破开。
　　侍者在边上放了一碟子切开的新鲜柠檬，还有一部分白色的粉粒。约莫是海盐。李初晴不自觉的咬了下唇，不敢去看唐明堂的脸色。极小声的，慢慢开口道：“唐先生能来赴约，真是想不到。”
　　唐明堂一反常态的没有使性子，极好脾气的耐心，一只手按在腰身上，一只手点在桌面上。骨节修长，带着许许多多小小的淡化的伤疤痕迹。他皱眉听着李初晴的话，淡淡的笑起来。带着淡淡的温和又极其的绅士优雅：“佳人有约，怎么好不来呢？”
　　李初晴不由得抬起头看他，只见唐明堂脸上的笑意还未收起，温和的就像是邻家少年一样。她紧握着杯子的手也略微的松了松，连带着纠紧的心也松了松。
　　“李大小姐。”唐明堂见她一时不说话，眉头皱了起来，随即又松开。还是极其有耐心的接着道：“你叫我来，该不会只是为了跟我喝杯咖啡吧？”说着手指在桌面上点着重了些。李初晴方才如梦初醒，一边脸色有些红晕，一边不自然的四处张望了几下。
　　默默的低下头，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才坐直身看着唐明堂，眼神里毫不掩喻着痛苦。仿佛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策一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唐明堂展现了极强极少有的耐性，他就那么端坐着，许久都没变过姿势，斜斜的倚靠在沙发上，黑色的风衣里伸出一截鲜白的手臂，侧着脑袋，午后的阳光落上去，有着说不出的精致和纨绔。
　　高磊有些焦急，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抹黑色身影。一只手搭着汽车的后视镜上，一只手按在后腰上，额角滑下汗珠，耳机里时不时传来各处的动静汇报。明明才十几分钟，高磊只觉得过了几十年一样难熬。这时候才能理解什么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各路人马来来往往，各自猜疑又各自防备。都想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还有的想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小姐，如果你不想说，我不逼你。但你这么耗着我的时间做什么？”唐明堂眯了眯眼，一贯危险的信号。高磊瞬间连冷汗都下来了，手指不自觉的扣在了扳机上。
　　李初晴切切诺诺的张了张唇，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唐明堂好似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带着遗憾又可惜的笑容，手指点在了一颗柠檬上。准备拿起时，李初晴忽然探过身子，伸手将那半颗柠檬抢先拿在手上。
　　唐明堂楞了楞，随即反应过来，避嫌一般的松了手，身子放松的往后靠，带着愉悦的浅淡笑意。李初晴有些懊悔，手上却是动作飞快的用力挤出来几滴柠檬汁落在苏打水里，衬出她鲜红的指甲。
　　带着美艳和挑衅，还有一丝，为自己打气的意味在。
　　往往是越没自信的人，才越会在外表上更加注重自己。
　　唐明堂眯着眼，李初晴将柠檬放下，亲手捧着杯子递到唐明堂面前。唐明堂接过来，好奇的打量着杯子。李初晴眼神紧张，半晌才开口道：“当年的事情错综复杂，我也只是知道一些。”
　　“哦”唐明堂轻声应了一声，饶有兴致的坐直了身子。嘴角这才勾起一抹纯粹的笑容来，仿佛是在鼓励，又像是在对她的话有了一两分兴趣。
　　“当年那批军火，里面有一批药品，是我家出的，我家有人负责护送。所以知道一些。”李初晴慢慢的开口，手指不自觉的绞紧。仿佛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一样。
　　“我听我父亲说，那批军火本来就不纯粹。药品里有人掺了假，想蒙混过关。结果被查了出来，所以才，所以才发生了后来的事。”
　　唐明堂眼睛一眯，军火掺假？
　　李初晴说到这里，有些警惕的向四周望了望。高磊正听到关键时刻，忽然一边耳机里传来刺耳的一声“哔”的声音，一下子炸的他太阳穴都疼了起来。忙不迭的迅速扯下来。随即就拿着望远镜飘向咖啡厅里的那个身影。
　　只见唐明堂修长的手指从衣领锁骨处抽出来，两根手指夹着一颗什么小东西。看不清唐明堂的动作，但是高磊瞬间就差点尿裤子了，这个小祖宗，居然把监听器当着人家的面拿出来，对折在手心里。随后堂而皇之的放在桌面上。
　　好让其他众多的眼线看清楚。
　　李初晴吓了一跳，环顾四周，心跳的突突的。只得勉强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大口，借此来掩饰内心的恐惧，压抑着紧张。唐明堂玩味的笑了笑，眼神不在意的四周打量了一番。
　　“还需要我做什么？”唐明堂轻声开口询问道？
　　李初晴楞了神，一时张口结舌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明堂哼着笑了一声，有些为难的叹了口气，然后瞬间起身站到一边。所有人的视线不由得盯紧了，高磊都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每个人都紧张的握紧了手指，百分之百的想要做好准备。
　　唐明堂却只是松松的挑开了衣扣，将宽松的黑色风衣脱下来，随手搭在了椅背上。虽是深冬的天气，唐明堂里面还是只穿了一件浅浅的单薄的毛衣，紧贴着身子。一眼就看的出来，身上藏不了什么东西。
　　众人都松了口气，高磊后背已经被冷汗濡湿了，不由得头疼的按紧太阳穴。
　　唐明堂重新坐下来，看着李初晴，李初晴已经慌张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但是唐明堂好像没什么耐心，开口道：“如果还不够的话”，说着手指就端起了那杯苏打水，眼角带着婉转的笑意，明朗又了然的道：“虽然不知道你在里面加了什么，但是看来是非喝不可的了。”
　　李初晴惊讶的捂住嘴，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唐明堂毫不犹豫的端起水，冲她微微的笑了一笑，如果没看错的话，那看向她的眼神里，有好不掩饰的期待和温和。李初晴忽然一瞬间有些后悔的想去阻止，但是唐明堂没给她什么机会，早已后仰着将杯子凑近嘴唇，将那杯水一饮而尽。
　　外面所有人都能清晰的看到那诱人的喉结上下滚动。
　　一部分人松了一口气，高磊却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内心一千八万个后悔。后背冷汗湿透了厚重的外套，他已经能想象到秦欢将会是怎样的盛怒了。而盛怒之下，又将是怎样的血雨腥风？妈的，不如去维和死在亚马孙丛林或者边境上。高磊想着，不由得又摸了摸腰后别着的枪。
　　唐明堂毫不在意李初晴，将杯子随手往桌上一放，食指抹了下下巴，抹去刚才喝的急促留下的水渍。随后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只手撑着太阳穴：“不知道你会说什么，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但是我想，我已经开诚布公，跟别人比起来，我的诚意也应该十分足够了。”
　　李初晴眼眶都红了，瞬间站起了身子，因为慌张的缘故，带倒了面前的咖啡，沾染了华贵的裙子。
　　唐明堂按了按太阳穴，眯着眼，看着她带着心疼和不忍语气都柔和了几分的道：“不愧自己家的东西。药效够好。”李初晴油然而生一股愧疚，慌张的想要去扶他，唐明堂却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接着晃了晃脑袋。轻声道：“李小姐，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情吗？我想，我想你再不说，我就真的听不到了。”
　　唐明堂说着手就撑不住，身子歪歪的一软，靠在椅背上。李初晴捂着嘴，眼泪好似都要下来一样，急急的跑到唐明堂身侧想扶住他来。唐明堂也没拒绝，虚虚的将胳膊搭在她手上。他真的实在没什么力气将自己撑起来了。
　　看来这几年，他的确是对自己放松了不少，什么时候连这种效力的药都出来了。
　　高磊骂了一句，随即就看见几方人马迅速的动起了身，一瞬间便掏出腰后的枪套上消音器往里冲。一时之间兵荒马乱，几路人马随即低调又不失暴力的火拼起来。
　　“我，我不知道多少。但是我父亲知道。你，你快走，别让他们抓到。”李初晴终是没忍住，急急的在耳边道了句。随着就用力想把唐明堂扶起来。
　　唐明堂借着她的力也想站起身，但是手脚已然没什么劲了。他难得的对着眼前这个女孩子温和的笑了笑，带着纯粹的笑意，也带着阳光和温柔。有几丝向对着秦欢一样的笑意，却比对秦欢时少了几分乖巧，对着她的则是怜惜和感谢。
　　“不必了。我既然来了，就没想过要这么走。谢谢你，初晴。”唐明堂好像只撑不住一样，眼皮要合不合的样子，意识也在涣散。
　　最后好像只看见了这个女孩子拼命的摇着他的胳膊，和窗外高磊冲过来的身影，还有一个模糊的样子，他只来得及打了个手势，也不知道高磊看没看清。那分明，分明是让他们带着人撤退，不要过来。
　　来不及了，真困啊。
　　唐明堂这么想着，眼睛狠狠的一闭。最后一刻，恍惚中看见秦欢摇曳着走过来，却没听清楚她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