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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林珩 ...

  •   三十年前。

      “这是蒸糕,你偷偷拿着,赶快吃,别让他们发现了。”

      林珩无父无母,是个孤儿,自记事起就四处流浪,以乞讨为生,因为年纪小,身子瘦弱,时常被其他乞丐欺负。

      这一日,他又被比他大的乞丐打了一顿,还抢走了仅剩的半个窝头。

      他一个人蜷缩在墙角,死咬着牙不让眼泪掉出来。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粉嫩嫩的小鞋子,他忍不住顺着鞋子往上看去,一身粉嫩嫩的裙子,还有……粉嫩嫩的小姑娘。

      白禾将手里的热乎乎的蒸糕递到他面前,他怔怔地接了过来,白禾立马转身跑了。

      林珩捂着热气腾腾蒸糕,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地掉了下来。

      白禾忽然又出现在他眼前,他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

      “你怎么哭了啊?”白禾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然后想起来什么似地从怀里掏啊掏,掏出了一个粉色的荷包,“这个也给你,里面的银子够你换身衣服,然后找个学堂读书。”

      林珩没有动,白禾急了,抓过他的手将荷包放了上去,“省着点儿花啊!”白禾临走前还不忘对他“教育”道。

      林珩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又看着手上粉嫩嫩的荷包,眼泪又忍不住地掉了起来,他将荷包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然后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大口大口吃着蒸糕,生怕再有人顺着香味寻过来又给他抢了去。

      *

      二十三年前。

      林珩搬进了新宅子,新宅子很大,很敞亮,住起来一定很舒服。

      七年前,林珩听了白禾的话,用那银子买了一身干净衣裳,然后进了学堂。

      学了一个月后,学堂师父对他说他不适合念书,适合经商,并介绍了认识的人去带他,他就跟着师父的朋友去了外地,师父说的没错,他在经商方面果然极具天赋,没过多久,就攒下了第一笔银子。

      最初,总是最难熬的,林珩东奔西走,四下忙碌,累是累得很,倒是把身子骨儿练得强劲了,后来生意稳定下来,他又寻了个师父学习功夫,几年过去,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瘦瘦弱弱的小乞丐了。

      林珩的生意越做越大,他也成了那里的富贵人家。

      他自小风餐露宿,住什么样的屋子都一样,但她不行,她是富贵人家的闺女,铁定受不了苦的,他也不能让她受苦,于是他仔仔细细挑了许久,终于挑下了一座满意的宅子。

      林珩又回到了那个离开了数年的地方,回到了那个有白禾的地方。

      幼时不过一面之缘,如今七年已去,茫茫人海,如何寻找。

      林珩沉闷地四下闲逛,正逢庙会,到处都是人。

      晃眼间,林珩看见一个粉裙姑娘,他愣住了。

      纵使只有一面缘,纵使相隔为七年,茫茫人海间,只消一眼,我也能认出你。

      白禾偷偷摸摸地脱离了家人的视线,灵巧地挤出了人群,林珩瞧见了她的举动。

      人越多的地方越乱,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万一被人掳了去可怎么办,林珩叹了口气,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那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噔噔噔”就爬上了树,然后还喜滋滋地摘起了桃子,林珩目瞪口呆,爬这么高,还在上头跟玩儿杂耍一样探头探脑地挑选大个儿桃子,也不怕摔了。

      不过没关系,就算摔了他也能在下头稳当当地接住。

      林珩温和地笑了。

      *

      二十二年前。

      今日见面时,白禾闷闷不快,林珩逗了她两下,她反倒委屈地落了眼泪,林珩心疼极了,慌忙一边柔声哄着她一边询问发生了何事。

      “我爹想让我嫁给咸王家的世子爷,我不嫁,我爹生气了,便打了我一巴掌。”

      白禾委屈巴巴的模样让林珩的心一阵阵地疼,他知道,论身份地位,自己配不上她,像白禾这样的女子,一般都是许给王公贵戚的,他也曾想过,若是白禾来日真的身不由己地被许给了别人,那个人如果能对她好,能一心一意地待她,他大抵,也是可以放弃的,只要她的身边有一个愿意真心守护她一辈子的人,即便这个人不是他,他也能够替她开心。

      他把心里想的说给了白禾听,白禾却生了他的气,一下午都没理他,眼看就要到回府的时辰了,林珩心里突然怕得厉害,他怕白禾生着气回去就同意了那门亲事,他怕白禾今日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出来见他了。

      林珩拉住白禾的手,心里紧张害怕,手心便也出了汗。

      微风轻轻地拂过面上,挠的人脸痒痒的,紧接着,手心儿里也痒痒的的了,林珩低头一看,白禾正在挠着他手心,他又看向白禾,四目相对,白禾捂了嘴偷偷笑着。

      “如果不是两情相悦,那么嫁给单喜欢自己的人并不幸福,嫁给单自己喜欢的人也并不幸福,你以后不许在说那些话了。”

      “好。”

      *

      二十一年前。

      白禾被太尉用鞭子抽得能清楚地看清身上一道道血印子时,仍倔强地梗着脖子喊着:“我绝不嫁那朝三暮四的世子爷!爱去青楼找姑娘的男人我白禾死也不嫁!反正在你心里我这个女儿远没有你的权位仕途重要!你就把我打死好了!”

      林珩匆匆闯进太尉府时看见白禾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而太尉正怒道:“我白家就当白养了你这个不孝之女,从今往后,你不再是白家的人,以后你是生是死,和白家都再没有任何关系!”

      “你们不要她,我要。”林珩小心翼翼地抱起浑身是伤的白禾,带着她离开了这座府宅。

      一日夜里,白禾醒来时正瞧见林珩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你怎么哭了啊?”白禾挣扎着起身用小手替他抹了抹眼泪,林珩握着她的手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受了这么多鞭子,还被赶出了家门,你后悔吗?”

      “才不呢。”白禾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以后你就是我的家。”

      “那你以后想住哪儿。”林珩想着,若是白禾不想离开这个长大的故乡,他便在这里挑一座宅子,就是生意得多费点心慢慢儿转过来。

      林珩正琢磨着,白禾开了口:“你住哪儿我就住哪儿,你若把我丢了,我,我就去睡大街。”

      白禾这几日一直随林珩住在客栈,林珩每天都找来大夫帮她调养,虽然伤得严重,但好在都是些皮外伤,如今已好了大半,大概可以动身了,林珩对她笑道:“大街没的睡,倒是有一座新宅子等着迎夫人进门呢。”

      *

      二十年前。

      林珩和白禾成婚后每日都过着开心惬意的小日子,就像白禾曾经所说的那样,两情相悦的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幸福。

      林珩最开心的事,便是看见白禾笑,他觉得这世上没有再比白禾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的景致了。白禾自小生长在太尉府,从来没有去外头游玩过,于是林珩决定带上她走一走这大好河山。

      林珩背着白禾登上了山顶,他们站在顶上往远处看,万千景色尽收眼底,白禾感慨道:“难怪人人都想当皇上,站在顶峰一人坐拥万里河山,将天下都握在手中,着实让人羡慕。”

      “我就不想当。”林珩偏头低首看着身侧的白禾,“我也不羡慕,于我来说,这整个天下,都比不上你一人。”

      白禾抿唇低笑轻轻靠在他身上,他一笑:“我只拥你一人便此生满足。”

      湖面上漂着一盏一盏的莲灯,白禾欢欢喜喜地拉着林珩,“我们也去放一个吧!”

      这是林珩第二次放莲灯了,他看了看身边正闭着眼睛许愿的白禾,温和一笑,第一次放时许下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这一次,他许下的愿望是——能够与白禾白头偕老。

      *

      十九年前。

      “主子,一定要这样做吗?”

      “是。”

      “您真的,不会后悔吗?”

      “怕是想后悔……也没机会了,你吩咐下去吧。”

      “……是。”

      管家退下后,林珩一拳狠狠砸在了墙上,许是动作幅度太大,他猛然弯着身子呕出了一口血,林珩抬起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愣愣地笑了起来。

      他说好要守她一辈子的,他们说好要一起白头偕老的,她才怀了身子,她才说要生个儿女双全的,他才找到她不到五年,他才娶了她不到三年!可如今……如今他只有不到一年的活头了。

      不治之症……不治之症……

      林珩曾瞒着白禾寻遍了大夫,却终没有发生奇迹。

      夜里,白禾盯着林珩带着伤痕的手背蹙眉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摔着了?”

      “没事,今天搬货不小心蹭到了。”林珩不自在地笑了笑,说道。

      白禾寻了药箱过来,轻轻拉过林珩的手开始上药,嘴上心疼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也不早点儿告诉我,下次再这样我便不理你了!”

      林珩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白禾的头,没有说话。

      如今,我倒宁愿你再也不理我,等我走了,你一定不要记得我。

      烛火映着白禾柔美清秀的侧脸,林珩喉咙哽咽,他静静地看着她,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只想多看一会儿,再多看一会儿。

      *

      十八年前。

      盛夏,酷热。

      里头开始传来白禾嘶哑痛苦的声音了,坐在檐下盯着天上的弯月看了许久的林珩终于站起了身子,他紧紧握了握拳,转身走进了屋子。

      里头的一个阿嬷看见了帘子上映出的身影,抬起胳膊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走了出去。

      “主子!夫人遭遇难产,只怕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住一个!不知……”

      “保孩子,自然是保孩子!”

      “那夫人她……”

      “我又不是不能再娶!还愣着干什么?快去保孩子啊!”

      一声惊雷在天空炸响,漂泊大雨紧接而至。

      林珩咬着牙说完这些,早已泪流满面,他颤抖着侧过头隔着帘子看了一眼床上的身影,死死忍住了想要冲进去守在她身边的念头,转身走出了屋子。

      林珩淋着雨颤颤巍巍地走在院子里,有雨声作掩,他听不到里头女子痛苦的叫声,她也听不到外头男子绝望的哭声。

      林珩清楚,如果他死了,白禾定会伤心欲绝痛不欲生,轻者为其守寡一辈子,重者随他而去,无论哪种,都不是林珩所愿意发生的。

      她还那样年轻,她不能为了他而消沉,不能为他而郁郁寡欢一辈子,她还有很长的岁月可以过,还有很多的福没有享。

      他留下的家底够她一生无忧,钱财是够了,可一个弱女子身边,怎能缺了男人的照顾。

      她看人眼光一向很准,若是她肯挑选,定能挑到一个愿意真心守她一生的男人,可若想她肯再找别人,唯有对他彻底绝望,彻底死心。

      想让白禾对他死心的法子很简单,那便是他先负了她,尤其是在她最脆弱,最需要他的时候。

      林珩早已计划好,等他快到期限的时候,便借生意之名外出,再由下人带回他给她的一纸休书,称他已在外另觅得挚爱,不会再回来了,这座宅院便留给她和孩子居住。

      林珩知道白禾性子烈,接连两次的打击,定让会让她彻彻底底的死心,她必不会像普通女子那般前去寻他,她这样美好的姑娘,有朝一日,也定会再遇上另一个真心爱她的人,而她,也必不会为了一个负心汉终身再不出嫁。

      只是林珩没想到,白禾的性子,竟然比他所想的更烈。

      白禾生下孩子的第四日清晨,林珩照例熬好了粥差丫头给她送去房里,他则悄悄地在外偷看,谁知却听见里头传来一声碗碟落地打碎的声响,紧接着丫头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夫人不见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林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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