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搔头》卖火柴的女子

2、第 2 章

　　萝乘着月色穿行，从前在水底也不觉得太液池有什么出众之处，今日一见之下当真是井底之蛙，整个建章宫似乎也浸了几分水气，浩瀚渺渺，楼台林立。最高处嵌了三个金光大字“滕光殿”，还有那些苍龙阁、俯月台、招仙阁……也不肯落后，各有千秋。似乎是这些流光溢彩激起了逞强之心，她的心里燃起了一束小小的毒焰，痛不可当。我比她强的多，为什么这样的富贵，天下最大的客人却要归于那个女人呢？此时萝只是一味好胜斗勇，完全忘记了后宫的三千佳丽在一旁虎视眈眈。
　　甘泉宫就在眼前，萝反而不忍向前，她怕什么呢？为什么要怕，怕的应该是李妞，现在的李夫人。小时候在李庄，大人和娃娃们都叫她李妞，延年哥哥也这样叫着，谁让她父母双亡，有姓无名的。
　　六岁的李妞长得就像一枚青酸枣，由萝的父母收养着，这样就很不错了，萝当然要比她漂亮。还有隔壁的延年哥哥，那时候三个人多要好啊，高山流水到处都是他们的笑声，如果不是因为灾荒年，成群结队的逃荒要饭，父母也不会卖了她们，……延年哥哥也哭了，三个泪人似的，半途中延年哥哥失散了。卖的时候人牙子明明和父母说好了，是给个富贵人家做丫头，临末了，到了长安城才知是红袖坊。
　　“红袖坊就红袖坊吧，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卖笑为生么？”历经了八年的严格训练，琴棋书画，弹拉学唱，直至一颦一笑。待到真要出场子接客，李妞寻死觅活，怎样都不从，终于惹恼了老鸨，放出风来，说是要转手卖了，到最低贱的堂子。也是这样的夜晚，萝悄悄说通了大茶壶，撬开了暗室的锁，哭着跪在了李妞的面前，说了上面的话。
　　李妞惨白着脸看着萝，愣了半天，临了，“呸”吐口痰在地上。“好闺女，这下你总该明白为娘的苦心了？”总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哪曾想老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萝差点没背过气去。稍稍缓过神来，萝转过身哭着求嬷嬷饶了李妞这一遭，只是她年少不懂事……哭着喊着说了半天，嗓子都哑了，嬷嬷只是不吭气，一个劲地剔着指尖。大茶壶已经在路上了，人牙子转眼就来……萝狠狠心，说出了以下的话：嬷嬷，萝儿肯的，女儿什么都肯，只是身边缺个使唤的丫头，只让她唱唱歌，跳个舞……求嬷嬷将李妞赏了吧。
　　萝眼泪纷纷，原来鬼也会哭。透过翠绿的帘，——听说是用翠鸟的毛和麒麟的细毫编成的，看见室内一片淡紫的光晕。灯下，一个白衣的男子抚琴而歌，还是那曲脍炙人口的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琴声幽幽，歌声婉转，一个黄袍的魁伟男子进入了萝的视线，只是面容已苍老。男子拿起案上白银盘里的一枚红枣，仔细端祥着，半晌方说，“我用这种神枣的油点起灯，只说这样便可迎来神女，已经三日了，佳人为何迟迟不至，让朕苦等。”白衣男子不答，只是抚琴而歌，“绝品佳人，陛下已经得到，为何不到李夫人的宫中安寝，一味到延年的招仙阁也是无益。”
　　想必黄袍男子便是皇上了，只见他笑而不答，只是沉吟着，轻轻在手中捻着枣子，放至唇边咬了一小口，走至白衣男子身前，笑着说，“这剩下的半枚你吃了吧。”白衣男子忙起身匆匆跪下，垂首：“延年不敢，此神枣乃西王母为陛下所赠，陛下为了江山社稷延年益寿，长生不老。”“我们两年一起长生不老……”室内的光线暧昧至极。
　　萝笑着，艳光冽冽，皇上抬头的一瞬间，她正好笑盈盈向内张望，此时惊觉，忙一闪身，飞上了房顶，向下张望。
　　“神女，神女降临招仙阁……”门呼地打开，霎那建章宫到处是人。
　　萝此时确信，自己的机会来了。机会不止是李妞一个人的，谁会想到她的时来运转，两年前萝卖了自己，一夜之间迅速窜红，长安城中的豪门商贾哪个不知红袖坊中有个叫萝的红歌妓，只有李妞每日随侍在侧，冷了一张脸。
　　一年之后的清晨，在萝的伴月眠，她说李妞该给自己取个好听的名字，总是李妞李妞的多傻呀！要不姐姐帮你费心？李妞冷不叮地说，我就叫李妞怎了，又不打算卖，花哩胡哨干啥。这下萝愣了，气白了脸，半晌方说：你好，你是贞洁圣女，我是下等娼妇，天生的贱货，自个每天就想着卖，行了吧，我愿意的……
　　无论怎样的别扭在萝和李妞的心里，可是卖不卖她们谁说也不算。大过年的，好好的一餐饭，别人都无所谓，单单萝和李妞吃醉了，年初一的早上，萝倒没什么，可是李妞不同了，她发现自己的身边睡着一个胡须斑驳的老男人，当时就两眼发黑，竟直推开窗户，如同一只纸鹤飘飘飞了下去，落在一个白衣男子的怀里。
　　白衣男子便是失散多年的李延年，此时身价非同寻常，虽然是个阉人，却是皇上身边的红乐师。谁也不知他来这里做什么，恰巧让赶下了。论理一个阉人……可是萝认为，既然是男人到这里当然是找乐子的，无论他是谁，不为自己就是为主子物色。
　　延年冲着老鸨扔过两锭金子，看了看萝，萝摇摇头，于是牵了李妞的手转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