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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廖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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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久的手很平稳,就好像现在的他不是站在德宏小城的一间废弃的仓库中而是在纽约郊外的靶场上一样。手里握住的是一把意大利制造的柏莱塔手枪,食指卡在扳机之上,枪口顶在一个男人的脑门上。那个男人五十岁左右的年纪,生的精明强悍,此刻被一把手枪顶住了脑门面上还是不减丝毫的戾气。
‘吴久,你可想清楚了!’男人似乎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吴久回答,‘不知道我有什么可想的。’
‘我跟你父亲做生意不是一年两年了,他不会捅我的,我知道是你跟你哥哥在做手脚。你们以为你们翅膀硬了,你真是不知道你父亲是什么角色!’
吴久抿起了嘴唇,‘是不知道,也不关心。’
男人一下子仰起头看他,脸上尽是愤怒,‘小子,你还嫩着,在这里混不是拿一把意大利手枪就能行的。’
吴久扯了扯嘴唇,‘是很嫩,但足以抓到你,意大利手枪是不能让我在这里怎么样但是至少能打爆你头。’突然他笑了起来,‘你看,我这是跟你废话什么呢。廖皆,再见!’说完他一扣扳机,伴随着那声枪响赤红的鲜血和乳白色的脑浆溅上了他手和衣服。他侧着头看了一会儿那个几乎没有了脸的尸体,把枪扔在了桌上,走到仓库一角的洗手池边很认真呢的洗了手和脸,又脱下了外套,然后他转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拓以真,‘喜欢吗?’
拓以真用眼角看了看那具尸体,不说话,那没有脸的东西让他感到反胃,其实也是很奇怪的,他杀人的时候尸体也不见得比这好看,可从来没有让他畏惧过,只是看着这具尸体他就仿佛能看见吴久刚才的表情,这让他想呕吐。
吴久没有放过他脸上细微的变化,拿起旁边一块布,一边擦手一边走过来,站到他的面前,侧头看他,‘不应该呀,拓先生。难道不是你在这一个月里不让我着急动手,非要把廖皆所有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把他所有的销售线路都掌握了才能下手吗?这一个月来是你非要跟廖皆称兄道弟,现在怎么又突然感怀起来了。’他一把揽住了拓以真的肩膀,将他强行押到尸体前几步,‘啧啧啧,你瞧瞧,唉,要是当时一来就干掉他或许你就不会那么难受了,毕竟是一起吃饭一起喝酒的人呀。’
拓以真还是不说话,这样的吴久是他想要又不想要的,因为只有这样的吴久才能让吴晨委以重任,但是这样的吴久就不再是他的久儿了。
吴久继续说,‘可是呢,我承认,你是对的,你领会我哥哥的意图太透彻了,光是杀了廖皆没意义呀,找不到他的分售方式我们还是不能取代他在这一带的地位,所以,’他拍了拍拓以真的胸口,‘我承认,你是对的。’
拓以真这会儿有些缓过劲来了,笑容又浮上来了,‘那可不是,我自然是最能了解他的人。’
换成吴久收敛了笑容,冷冰冰的看着他,‘何必隐藏呢?你刚才看着恶心了不是?是尸体恶心了你还是我恶心了你?’
拓以真毫不示弱的回过去,‘都有!’
吴久一把将他压倒墙上,‘你再说一遍!’
拓以真清楚的说了一遍,‘你和尸体都让我恶心,因为我没见过谁杀人的时候有那么变态的表情!’
吴久的手肘卡住他的脖子,力道之大让他在最初的几秒钟呼吸困难,整个仓库里没有一丁点的响动,似乎时间在这一刻完全停止了。拓以真艰难的呼吸着,能闻见空气中充斥着的血腥味,也能看见吴久眼中的杀机。他并不确定这杀机是廖皆留在他眼里的还是自己带给他的,那把柏莱塔手枪就躺在这个仓库的什么地方,等待着吴久再一次将它利用。
突然吴久笑了,手上却没有半分的放松,头略略的偏了偏,‘这样的我难道不是你想要看到的?怎么却让你恶心了?难道不是你一直要将我变成这样的人吗?成功了却恶心了?’拓以真没有回话,吴久继续说,‘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笨,真的,以真,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连你都觉得我吴久没啥脑子。不聪明也许的,但是没那么笨。你知道吗,其实你比吴晨更希望我变得这样恶心,这样没人性,而且感谢你,吴晨没有能够做到的事情,你做到了。’
听到这句话的拓以真竟然没有来由的有一阵高兴,尤其是他说吴晨没有能够做到的事情你做到了,他无法分辨自己为什么高兴,不能在短时间里找出理由。他努力的咧开嘴挤出一个笑容,‘我是不是该说句荣幸呢?’
‘你到底是谁?’吴久突然冒出了这一句。
‘拓以真。跟你同流合污一起杀人一起防火一起作奸犯科的人。’他回答得很自然。
吴久却摇头,‘在德宏的这几天我一直在问我自己,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到底在这里想得到什么?我以为你是我的朋友,但是你不是。’
拓以真接口道,‘或许我也不是你的敌人。’
吴久逼近一步,与他额头相抵,‘你不是吗?’
‘你说呢?’
吴久没有回答,却只是看着他,眼神中有很多的内容,看进最里面的时候拓以真发现了害怕。他想他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于是在那一刻他突然想卸下自己的伪装,对他温柔,像对待一个普通人一样的对待他。他想抬起手掀开挡在吴久眼前的那几缕头发,想说,‘我愿意做你的朋友而不是敌人。’可是最终他还是用笑中带着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吴久的手依然卡在他的喉咙之上,只是没有了先前骇人的杀机,他们像是罗马竞技场中第一次见面的两个对手,互相揣测着对方的意思,在这个跟斗兽场一样弥漫着尸体和鲜血的房间里屏住呼吸,对抗着。然后突如其来的吴久手上的力道再一次加重,与力量同时到来的是他的嘴唇。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墙上,一边狠狠的撕咬他的嘴唇,拓以真几乎能听见头骨跟墙壁之间挤压发出的破碎声,然而更加疼痛的是来自唇间的撕裂感,他的手像是任何一个被扼住了呼吸的人一样徒劳的试图抓住什么,然而入手处也只是吴久的身体。眼前慢慢的就要失去光线,大脑已经处在缺氧的状态,他想,大概这一次他是真的要我死。在就要窒息的那一刻他憋足了全身残存的力量狠狠的用头撞了吴久,将对方撞出了出去。从束缚中解放出来的拓以真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充满血腥味的空气,半靠在墙上他想现在的自己大概是不能从容的。
那一撞恰好是在吴久的眉骨上,最容易受伤的地方一下子就裂了开来,顺着眉脚而下的鲜血糊住了他的右眼,让他这一刻显得狰狞无比。再一次吴久冲上来,两个人很快的扭打在了一起,撞在墙上撞到桌子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的刺耳,没人敢进来,拓以真知道,就算是吴久把他杀死在这里外面的人也只是敢进来收尸而已。
他没有吴久高大也没有他强壮,于是在吴久狠狠地一抡中他跌跌撞撞的被摔了出去,刚好就趴在了廖皆尸体的旁边,还没等他站起来,吴久已经用膝盖压住了他,强行将他的脸转过去看着廖皆被轰掉了脸的尸体。近在咫尺的尸体还在滴滴答答的往外渗着脑浆,一股子腥气的味道冲着鼻腔而来,他想呕吐,却硬生生的忍住。吴久的手劲很大,一直压着他的脸让他无法转动,拓以真想笑,却发不出声音。突然间吴久俯下身来,恶狠狠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脸颊上,带着他眉骨处的鲜血沾上了拓以真的脸。他的右手还是按着他的脸没有丝毫的放松,左手却去解拓以真的衣服。那些细细碎碎霸道的吻却在拓以真的心里燃起了一把火,他咬着嘴唇,瞪着眼睛看着廖皆残缺不全的脸,他想真是疯了,我们都疯了,在这里□□,或许这个世界留给我们的也只有在尸体上□□的权利。
吴久的动作越来越大,按着他的手也放开了,他揽住他的腰,吻上了他的锁骨,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调,变得温柔起来。拓以真没有因为他的突然松懈而反抗,他想原来最不能被欺骗的是我们最原始的渴望,只有这个时候大家都是诚实的。吴久分开他的腿进入他身体的时候他抱住了他,从他的肩膀上看过去他看见了对面破碎的玻璃上印出的廖皆没有脸的尸体,他想其实吴久不单单是喜欢他而已,否则没人能变态如斯。
回潞西的一路上吴久和拓以真的态度让手下的那批家伙认为那一天仓库里面的争吵和厮打是他们想象出来的,吴久一如既往的对谁都带着一股傲慢和爱搭不理,而拓以真则与往常没有分别的谈笑风生。被咬的肿起来的脖子被他用竖起的衣领遮盖住了,唯一能见的就是还没有愈合的嘴唇上的伤口,带着新近的鲜红。
就要接近潞西的时候拓以真想恐怕是暴风雨就要来了,这样除掉了廖皆要是吴奕在美国那边还能沉得住气那他就真的要跪下来叫一句爷爷了。拓以真见过吴奕很多次,像他这样一个喜欢在第一面的时候就给人下定义的人却一直无法给吴奕下个定义。直白的说他并不喜欢这个人,虽然有着很好看甚至是秀气的外貌,可是却一点没法让人有亲近感。那个时候他并有像现在讨好吴晨那样试图讨好吴奕,因为他虽然说不出吴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但是却清楚的明白这个人是无法被讨好的。坐在车上他一直在想如果这个时候吴奕回来会怎么样?他会怎么对待渐渐独立的吴晨?会不会一狠心就把权力收回来?以他的判断现在的吴晨还不具备跟他父亲抗衡的力量,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的笑了,吴晨会不会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他到是很有兴趣知道吴晨讨好人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他的笑容并没有逃过吴久的眼睛,他看着后视镜里拓以真的眼睛说道,‘放心,以真,你就算是能耐大到天上去我哥哥也不会用你的。’
拓以真收敛了笑容,眨巴眨巴眼睛,‘我倒是认为是金子他总会发光的。’
吴久冷笑道,‘金子?’他一把按住了拓以真的手,‘吴晨这个人有一点是我了解的,那就是我要的东西他一定不会碰。’
拓以真倒也没有争辩,他很轻松的往后一靠,‘我倒是无所谓,跟谁都一样,只要能有很多很多的钱,我跟谁不是跟?’
吴久似乎想发作,但是却又出人意料的平息下来,笑着转过来看他,‘拓以真,你想要钱我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你把你自己卖给了我我就是你的主人,我现在想要你活着,等我要你死的那一天我一定会自己动手,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这辈子你只有我一个主人。’
拓以真咧了咧嘴角,明显的无赖的笑容,懒懒的说道,‘我无所不能的主人,与其计划着在什么时候杀掉我还不如担心一下你父亲从美国杀过来你要怎么应付?’
吴久放开了他的手,其实也不是没想到,听吴晨说要除掉廖皆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跟吴晨的步步为营和拓以真的心潮澎湃不同,他的心里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他对吴奕从来没有任何的感情,甚至他痛恨他,因为他怕他。吴久从来没有觉得因为是吴奕带他出了孤儿院他就应该无论如何的感谢这个人,他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吴奕看他的眼神不过是个买东西时商家硬要送的搭头而已。这些年吴奕总是能找到办法让他感到害怕,限制着他的生活,最让他痛恨的是吴晨最终走上这条路都是吴奕从一开始就安排好的,所以当潜在的对抗到来的时候他隐隐的兴奋着,在他的内心里有一个渴望,那就是将吴奕狠狠的踩在脚下,踩掉他那种居高临下的恩赐似的优越感,也曾经暗暗发誓如果吴奕有倒下的那一天也一定要在自己的脚下死去。
拓以真看到后视镜里照出来吴久的眼神,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的说道,‘你知道什么事情都是要讲时机的,你想的这件事情明显还没到。’
‘如果你真的想活到有很多钱的那一天,那么,以真,不要总是自以为是的猜测我的想法。’
拓以真狡猾的一笑,‘要是我总是自以为是恐怕你也不至于那么恼怒了。’
吴久咬着牙,忽然又笑了,转过身一下子靠近他,摇着手指,‘以真,没用的,想激怒我让我杀了你是没用的,现在我想要你活,所以我不会把你扔出去也不会杀你,到了那一天我厌倦了我会让你知道的。’
拓以真朝着近在咫尺的脸很灿烂的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