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行记》七色瑾华

17、第十七章

　　等大长公主返回府中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枝头了。
　　谢将军等人也从国公府回来，早早等着接驾。大长公主挥挥手让各自散去，便径自休息了。
　　虽然谢将军混到了大长公主的正院，但是，一般是在偏房休息。除非公主有召，才能去正房，这是皇室公主府的规矩。
　　谢三夫妇早早睡下，第二天一大早便起来等候大长公主召唤。
　　大长公主睡饱吃好，让春兰去叫醒嘉福郡主、谢将军、谢三夫妇、谢二夫人等人过来。
　　“去请宋世子。”大长公主吩咐府中官吏：“谢国公、晋国公也别拉下。”
　　几位都来的很快。宋灿把大长公主送到太原府之后，先行回京禀报，由薛无尘接手公主的安保事宜。
　　薛虎带着一队羽林卫过来，杀气腾腾；除了公主府的府兵，还有宋世子的卫兵。众人在大长公主下手依次坐定，气氛极其肃穆。
　　“嘉福乃双生子，还有一位同胞哥哥，”大长公主丢出惊雷后，环顾一圈，厉声呵道：“带上来！”
　　“公主饶命啊！”几个人被宋世子的卫兵押解上来，跪地便磕头求饶。
　　嘉福不认识这几个人，谢府众人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谢国公原配赵氏的陪嫁赵嬷嬷一家，还有谢将军以前的贴身随从谢力。虽然狼狈，却还齐整，一看便知是谁。
　　“老实把当日之事说清楚！”宋世子冷声道。
　　谢力口齿清楚，为了能减罪，积极地把事情原委给交代了。
　　赵贵妃失败之后，赵家火速准备出逃事宜，但是先太子的人马团团围住了府邸，好不容易冲出来，又遇上薛家的阻击，只得化整为零躲藏起来，想等风声过了，再行出城。结果景帝非常快的平息了动乱登基为帝。城门井然有序，十分不容易混过去。于是便想出劫持大长公主这个孕妇为人质的主意，却没想到正逢大长公主生产，公主府人多，不好下手，正当他觉得失望之际，大长公主又在生第二个，趁众人注意力在公主身上的时候，谢力偷了刚刚生下的孩子急急出府与赵家汇合冲出京城。
　　薛豹一脚踢过去：“讲清楚，何人出的主意，如何接应的！”
　　“是老夫人的主意，”谢力看了一眼谢将军：“姨娘派人接应的奴才！”
　　谢国公真是震惊的没话说了，自己夫人干出了捅破天的大事！受害人不但是皇家血脉，还是谢家长房嫡孙！老国公想马上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谢力又指了指赵嬷嬷：“是他们接应的。”
　　“奴才也是听夫人的命令行事啊！”赵嬷嬷一家磕头求饶：“老奴也没办法啊！”
　　敬惠郡主自从怀孕，防范的相当周全，当初能进郡主府的人不多，谢将军随从谢力算是一个，平日里安安分分，对郡主也恭敬，万万没想到赵老夫人的脑筋动到了他头上。
　　谢国公又问了几个问题，事情越来越清楚，连还转的余地都没有，谢家众人傻了。
　　“公主，”谢三夫人跪倒，语气诚恳：“公主保重身体要紧。”
　　大长公主微微一点头，“阿娥，此事与你们无关，起来吧。”
　　这就是要分开处置的意思了。谢三爷一身冷汗，心情稍微稳定了些。
　　谢将军缓过神来，问道：“公主打算如何处置？”
　　“带下去！”宋世子呵了一声，卫兵将几人带走，宋世子冲大长公主行礼，告辞走了。
　　“谢将军的意思呢？”薛豹反问，语气一点也不善。
　　谢光厚半天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大长公主的眼光越来越冷。
　　倒是嘉福郡主为父亲解了围：“娘亲，兄长如今安好？”
　　大长公主点点头，对女儿说：“你哥哥吃了些苦，如今寻了回来。”
　　“既然孩子没事，公主。”谢光厚话接的很快：“不如罚她们礼佛为孩子祈福吧。”
　　大长公主的心凉透了。
　　“公主，臣会给公主一个交代。”谢国公知道此事不能善了，能给夫人一个体面就不错了，还奢望活命，简直妄想！
　　“父亲！”谢光厚震惊地望着谢国公：“母亲已经被关了很多年，求父亲饶她一命！谷哥儿如今这样，全靠他姨娘照顾，让他们在庄子上自生自灭吧。”
　　谢光厚话音刚落，薛豹就飞起一脚：“混账！”
　　别说薛豹揍他，就连谢国公都想揍他！嫡子被偷，居然想着为贼人开脱！
　　大长公主挥挥手，府中侍臣拉开薛豹。
　　谢国公与薛豹两人商议一阵，只怕此事还要看景帝的态度。
　　“将军，此事你可知晓？”大长公主非常平静地看着丈夫。
　　谢将军一阵惊慌！你娘，你小老婆指使你贴身随从干的事情，你说不知道，谁信呢？谢国公都不信！谢将军此时有苦难言，亲爹、老婆不信任的感觉很不好。
　　见丈夫不回答，大长公主轻声叹道：“虎毒尚不食子啊！”
　　谢国公老泪喷涌，五味掺杂。
　　“此事交由大理寺处理，待太子大婚后自有决断。”大长公主一锤定音。
　　谢国公携家人急急返回国公府商议。
　　谢二夫人、谢三夫妇不吭声，此事与他们无关，尤其是谢三夫妇，得公主恩惠极多，肯定与公主保持一条战线。
　　谢老四吓坏了，虽然平日里比较混蛋，但是这种大事，他真干不出来。谢四夫人如今羡慕两位嫂子与大长公主府亲近，恨不得与婆婆脱离关系呢，否则丈夫真是没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所以一看丈夫脸色变了，赶紧唤来下人，扶着出去了，人家可不愿意掺和这事，当初不知道，现在更不能惹祸上身。
　　如今时日不多，能赶在大理寺审案之前，病故是最理想的结果，起码保住了赵夫人的名声，也能平息景帝兄妹的怒火，关键是把谢府的态度摆出来，保住谢氏一脉上百年的基业。
　　对于父亲的意见，谢光厚不同意。第一、亲娘不能死，继续吃斋念佛就可以了。第二小老婆也是听命于婆母，不是首罪，已经被罚到农庄了，实在不行送回原籍老家，终身不得返京。
　　当兄长说出这些后，谢三夫妇对望一眼，大哥还真敢想！
　　虽然被绑的人质姓谢，可人家还有一半是正宗的皇家血统！你想当家事处理，皇室宗亲答不答应？大理寺答不答应？皇帝答不答应呢？
　　此事处理不好，出嫁的大大小小公主们首先就不会答应的。这些天之骄女本来对驸马纳妾就非常的抵触，如今你小老婆绑架大老婆的儿子，还给了反贼当人质，不判你一个谋反同罪就算你走运！
　　谢三爷在大理寺学习了这么久，懂得不少，将这些道理掰开仔细讲给哥哥听。
　　要说谢将军不懂这些，那是假的，但是涉及到亲娘和小老婆，尤其是有感情生了两个孩子的青梅竹马表妹，道理都见了鬼。
　　谢国公丢下一句话，此事定要在太子大婚前见分晓。
　　谢光厚劝说父亲，他亲自去找公主求情，网开一面。国公爷无奈答应长子，但凡公主松口，可以饶她们一命。
　　怎奈谢光厚几次去大长公主府，连门都没有进去。返回府中却给父亲说，公主答应考虑。
　　嘉福郡主这几日受到的冲击不小，大长公主在府中陪女儿。有些道理不用多说，牵扯亲情，小郡主怎么也不能理解，为什么父亲能用哥哥的命换赵家人的命。难道哥哥不比赵氏一族人亲吗？还有没见过几面的祖母，为什么那么狠心呢？父亲对赵姨娘的态度，也深深伤害了嘉福。
　　太子大婚，大长公主与嘉福郡主按照品级盛装出席。
　　在京城的皇亲国戚，王公大臣携妻带子熙熙攘攘，热热闹闹，整个帝都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景帝坐在金銮殿上，面带喜色；左手下侧郭皇后一身明黄正装，四皇子站在身后，翘首期盼；右手下侧大长公主，正红宫装，嘉福郡主紧挨着母亲站着，也伸长了脖子望着宫外。
　　太子每走一步，就有传信官回禀，眼瞧着快到宫门了，几个孩子有些按耐不住了。
　　“太子自幼得敬惠照拂，待会儿啊得让他们好好给姑妈磕几个头。”郭皇后笑吟吟地对大长公主说。
　　今儿是太子的大喜日子，既然郭皇后肯低头做小，大长公主也愿意给这个面子：“太子殿下自幼聪慧孝顺，是个好孩子。”
　　景帝看着姑嫂和睦，心情又好上了几分，笑着指了指妹妹：“当姑妈的可得把礼物准备充足了，待会儿个人管个人的，可不准找哥哥帮忙。”
　　“抠门。”大长公主瘪瘪嘴，不搭理帝后了。
　　下手众人看见景帝夫妇与大长公主的感情深厚，羡慕中又多了几分思量。其他公主与驸马都是肩并肩的坐在一起，只有谢光厚，非但没有任何封号，连大长公主的边都没挨着。京城皇亲国戚本来就多，一品、二品的高官也是比比皆是，像他这种从三品没有实权的武官，只能远远地站在大殿外面了。
　　太子带着新娘郭青莲容光焕发地进殿来，恭恭敬敬给帝后磕头，景帝、郭皇后分别给一对新人赐下新婚礼物。都是吉祥如意的意思。
　　“去给你姑妈磕头。”郭皇后笑吟吟地对儿子说：“你姑妈有好东西给你们。”
　　大长公主瞧着侄儿长大成亲了，心中也是欢喜，眼中含着热泪：“殿下成人了。”说完递过去一对玉如意，色泽圆润，发着淡淡地荧光，一看就是珍品。
　　“敬惠！”景帝有些动容：“太珍贵了！”
　　郭皇后不认得，不过看景帝表情便知道这不是一般的物件。
　　“孩子当得。”大长公主笑着对太子夫妇说：“这还是高祖成亲时，太祖赐下的，机缘巧合，本宫的父王成亲时，高祖赐给了齐王府，如今送与你们夫妇，盼望着你二人和和和美美！”
　　也就是景帝和大长公主的爷爷成亲时候，景帝的太爷爷赐下的玉如意，放眼大殿内，也没谁能拿出这么珍贵的礼物了。众人听闻，对大长公主的敬意又深了几分，这可真是舍得啊，大长公主府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
　　太子夫妇急忙磕头，小心翼翼地接过来。
　　看着大长公主如此给儿子长脸，郭皇后心中感动，看向敬惠的眼光柔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