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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F大的阶梯教室里,明楼的课正在进行。他的海归身份和帅气的形象,丰富的案例积累和实践经验,犀利又不失风趣的言辞让他的课向来满员,别说没有逃课的,甚至有抢前排座位的。他没有大片的板书,更没有PPT这种东西,他可以一堂课不停地讲,也可以一堂课一言不发,就听你们讲。他讲出来的经得起任何刁钻地提问,说到你心悦诚服。他听进去的可以在分秒之间找到切入的点,打开你的思路,不一定是立时三秒间的醍醐灌顶,但被几滴热水烫了,活生生豁开一个大口子那种感觉还是有的一拼的。
      今天这堂课,明楼既讲也听。他把同一个案例用精神分析、人本、行为、格式塔等几种疗法做了治疗的演示,留了提问的时间。
      “老师,来访者咨询到一定程度很容易对咨询师产生移情,有时候咨询师也会反移情。您遇到过这情况么,怎么处理的?”
      这问题本身是一个好问题,可明楼一扫台下那些学生的眼神和仿佛被打了针强心针似提起的精气神,这问题就更像一个八卦了。他手握着拳低着头,曲起的食指抵在鼻孔下面,扬了扬眉毛,走上讲台,两手往讲台两侧撑住了,字正腔圆地解释起来。
      “移情的本身是一种阻抗,移情形成的原因是表达当初被压抑下去的情感。所以作为咨询师来说,你发现了来访者的移情,其实也是你的咨询达到了一个阶段的成功的标志。我们识别出,然后分析它属于哪一种情绪,找出可以与自己类比的来访者幼年或者其他过往重要时期的人物,从而来处理这种情绪。”他停了停,继而双肩微微抬高了下,续道:“咨询师与来访者产生共鸣,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出现反移情,是因为咨询师本身也有没有处理好的从前的问题,在这个来访者身上又显现了,这是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但是一个专业的咨询师是能够正确处理的,实在无力了,我们也有自己的督导老师可以寻求帮助,也可以转介来访者给其他的咨询师。”
      提问的女生显然不满意于这个回答,再次要站起发问,明楼虚虚按了下:“移情的情字,除了你们想的那个正向依恋之外,还包括反向的,比如厌恶、憎恨。所以,收收你们脸上太明显的八卦表情。咨询师的内敛你们真是要打负分了。”
      “可是老师,真的没有人对你正向移情过么?”
      “有过。”
      “然后呢?”
      “转介了。我可不想犯荣格大师那样的错误,他是大师,我是无名小卒。”
      “那在咨询过程中会因来访者的要求有拥抱宽慰这样的肢体接触么? ”
      这孜孜不倦地提问啊!明楼站直了身体,很严肃地回答她:“不会。除了来访者哭泣的时候递一下纸巾,不会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你们很多人对心理学启蒙的电影是《异度空间》,或者《无间道》。电影里看到的拥抱,拍肩这些全都是为了剧情的需要而设置的,实际上是不可以的。我们有严格的界限,这一点希望所有的同学都记住。”
      “那如果,和曾经的来访者呢?有没有可能发生正常的感情交往呢?”
      明楼还未作答,后排突然冒出个声音打断了提问者:“我说妹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非要以一个不正常不合理的身份去强行发生感情,就不能是个正常人么?你这样的话,我建议明教授寻求警察姐姐的保护,恩,就以被强行骚扰的理由提出保护申请。”
      教室里一片笑声,明楼往后一望,记忆里闪过系主任前两天的邮件内容。邮件不是发给他一个人的,是群发的。说是有公安系统的人员会来旁听几节课,有助于在警民关系和抓捕过程特别是谈判专家未及时赶到时的应用。他没在意,反正他的课都有其他系的来蹭听,多几个人也无所谓。可现在他好像不得不在意一下了,因为,居然出现了一个于曼丽。

      下课的时候,明楼没有立刻走,他就知道于曼丽一定会有幺蛾子。果然等围着他提问的同学都离开的差不多了,于曼丽就这么两手掌心一拍讲台,整个脑袋都凑到了他面前。明楼看看她那姿势,再看眼讲台的高度,心想若这讲台是一块水平的台面,没有靠外侧的高出一块的遮挡,她估计就直接跳坐到台子上了。
      “这位同学,什么事?”
      “这位老师,警察姐姐刚替你挡了一场桃花,你不表示一下?”
      “这位警察,你恶意揣测我和学生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可以告你诽谤?”
      “恶意?揣测?”于曼丽手指点着自己的鼻尖,真是老大不乐意了。她扬声道:“这位公民,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是不想侵占警务资源,也不敢劳您大驾!”
      “不不不,给你侵,随便占。”于曼丽从讲台前面绕到明楼身边,正堵住了他要离开的路线。双手乱摆,一脸谄媚:“不劳驾,我情愿。”
      明楼往后退了一步,她这话回的怎么觉得哪哪儿有点问题的。他严正地上下打量了她个来回,皱着眉头谨慎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可是人民警察,不能做违法的事情。”
      于曼丽的脸皮子可是从小被她妈给训练出来的,她才不会脸红不好意思呢!而且,她自小信奉的就是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儿!想要的就要开口说,会叫的孩子有糖吃!直来直去是她的性格,她才不会迂回着求人呢,多浪费时间!
      于是,勇敢直爽的于曼丽笑嘻嘻地开了口:“我要去次第一医院,想搭你的顺风车。”
      “呵”,明楼笑了:“我不顺路,我也不在第一医院本部上班。你不会又要去给人拿号看病吧,这都几点了。”
      “不是不是,就是那个家属跳楼的案子,我想去医院看看伤者,毕竟也是小区住户,对了,是你邻居,你也该去看看的。”
      “我们不是一幢楼的,这也算邻居?照你这么算法,全中国都是邻居了,全世界一个地球都是邻居了。”
      “可以这么说,56个名族是一家啊!”于曼丽的歪理向来最多,只是明楼还不熟识她。她说完拽着明楼的手臂就往外走,一边还好心好意地劝他:“这是公众场合,你一为人师表的可千万别干甩开我手的事儿,影响不好啊楼哥哥。”
      明楼被她最后这三个字冻住了,两条长腿像钉子钉在了地上不动:“别叫那三个字,冷!”
      “啊?哦,好,不叫。楼哥?两个字可以么?要不明哥?明叔叔?”于曼丽仿佛找到了明楼的死穴,不怕死的再接再厉继续撩拨。直到看到明楼真的变了脸色,才立刻猛点她的小脑袋认错。
      “也不是不想送你,实在是我还没买车,怎么搭顺风车?你开警车来了么,我给你当司机。”
      “没有。那天你那么排斥警车的样子,我哪还敢开到你面前来。再说,来上课不算出警,不能开警车的。”
      “行,你打车我付钱。那你为民办件实事总行吧?”
      “行,你说。我就是为人民服务的。”
      “我还没买车的最大原因是小区地面停车位没有了,这不是新建小区,地下车库不通门洞,还得从地面走一遍,太麻烦了。你要不给弄个车位?”
      “这…这个真不归我管!”
      明楼鼻子一皱,抛下一句:“要你何用?!”一脸嫌弃地迈开步子往前走。
      于曼丽被明楼这面部微表情给伤了下,愣了大半拍后才转身小跑着跟在他边上:“怎么没用了?不是给你挡桃花了么,我比那提问的女生漂亮可爱善解人意不止一点点吧?”
      “一点点都没有!”
      “喂,我是警花!”
      “厚颜无耻榨守法公民车钱的霸王花吧!”
      于曼丽不甘不愿地小声纠正:“.…..那也是花!港剧里霸王花就是警花。”

      谭宗明坐在凌远办公室的沙发上一页页翻着他的项目申请要钱的报告,每一页都看得极慢。凌远坐在办公桌后看着今天院办送上来的文件,他也是心不在焉的,全部心思都在谭宗明手上的报告里。偏偏他很久才能听到谭宗明翻页的声音,这心就被提的更高了。财神爷好不容易亲自来一趟,今天要是不拿下就没有希望了。
      谭宗明不时瞟着办公室的门,心里想着安迪怎么还没谈完。安迪不放心跳楼的黄允,这几天都没睡好,噩梦不断,她非要过来亲自看上一眼。谭宗明想可能这样会像了却了一桩心事一样有所帮助,也就同意了,还亲自陪同。然而凌远把她交给那个庄大夫后已经大半个小时过去了,有什么好说的,怎么还没好?
      看看表,看看门口,再扫一眼他手里的报告,他的耐性已经到了极限。就在这时候,凌远似乎也熬不下去了,他推开自己的椅子走过来坐在谭宗明边上:“谭总,对这项目有什么想问的或者建议么?”他顺便瞟了一眼页数,果然还只停留在项目介绍上,后面的数字还没看到。
      “哦,这个…”谭宗明回过神,速度地一目十行,然后直接翻到了后面的总数字,拿起笔,看了眼凌远瞬间浮现的一脸惊诧的表情,他心里有丝莫名的快意一闪而过。在医院里,掌握着生死大权,看着病人希冀渴求目光的永远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此时此刻,他能够在这家本市数一数二的大医院院长眼里看到那种目光,真是有点赚了的。
      钱,是个好东西。
      他俯下身子,笔锋落在了签字栏里。谭宗明三个字从二十年前开始他就签过无数遍了,每一次签完代表一个交易的开始,时至今日,大半以上都能为他带来丰厚的利益,逐渐叠加成了今天的晟煊集团。今天这笔数字的出去,可能不会有金钱上的回报,但至少,以后他在第一医院应该就有了点特殊的权利。钱权向来是互补互抬,互利互惠,到哪儿都是一样。连在赤条条来去的生死面前,用的起好药好仪器,请的起好医生,都是有贵贱区别的。
      凌远的手掌摁在了纸面上,转脸迎上了谭宗明的目光。凌远有些矛盾,他很想要这笔经费,甚至他想绑住这个大钱袋,以后问他要更多的项目经费,但是他这样看也不看清楚内容就同意,凌远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似乎自己真就成了一个明楼口中说过的要钱的乞丐,对方并不在乎你的钱用在哪里,也不关心这钱投下去会不会有回报,只是打发掉一件事,一个麻烦那样地签字……他知识分子的骨子里觉得被轻视和侮辱了。
      “怎么,不要了?”
      谭宗明只是微微扬起了声调,凌远却觉得像是一片黄沙兜头罩过来,呛得他耳朵里鼻子里都是。唯独因为闭起了眼睛,所以他看不见,闭着嘴巴所以现在他还能勉强出声。
      “你,不再问一下项目内容么?你只看了两页。”
      “我看得懂么?又不是论文答辩,我提问你回答。你要的是钱,我给钱。”谭宗明顿了顿,最后确认般地再问了次:“不要?”
      凌远捏紧了身侧垂着的手,暗暗深呼吸了一把,像是把鼻子耳朵里呛进去的沙子都喷了出来,把自己那一点点骄傲都藏进了干净的骨头缝子里。他不是一个一般的医生,他是个有崇高伟大梦想的医疗改革者,这个是明楼送他的称谓。改革,怎么可能里里外外都体面呢?
      “要,干嘛不要!资本家看得到的东西不是我们能看明白的,你怎么知道谭总没看清他需要看清的?”
      凌远还没回答,门口倚靠了个庄恕,他已经代替凌远出声了。屋里的两个人同时看向他,谭宗明的目光自然想看看他掩着的身后是不是有安迪,可半天不见个人影出来,知道看了也是白看。
      他一边低头从凌远撤开的手下把名字签了,一边同时问道:“难道庄大夫觉得你们院长不可靠,看清他还不够 ”
      “够!足够了!”庄恕站直了身子走进来,拿过桌上的项目书瞅了眼,啧啧,这要的数字还不小,而且好像还是庄恕他自己的项目。他耸耸肩坐下来:“不过这项目是我的,我可能比我们院长能解释得更详细些,您真不要听?还是……”他突然严肃了面目,目光如在手术台上般锋利如刀地刺过去:“谭总投资向来都是不问内容,只看你看得顺眼的人就好。”
      “不对么?”谭宗明往后靠在沙发上,人略略斜了下,一手搭着长沙发的靠背,看着像是正好搭在了凌远的背后似的:“项目都是人做的,有你认可的人,怎么做就是他的事了。每件事我都要弄明白,晟煊这么大的集团,我不用睡觉了。”
      “那如果那个人手下做事的是个废料呢?比如我,我是个随时可能拿着资金走路的美国人。”
      凌远抬脚就踢了过去:“你过来干嘛的?安迪呢?”
      庄恕反应再快,无奈脚太长,两张沙发间的空间有限,他还是被踢到了。他弯腰边装模作样地揉着脚踝,调整了下心绪:“她还想在病房留一会儿。我是来说我美国同事替我打包运回来的一大箱书到了,刚到院门口传达室,晚上带回家。”
      凌远从裤袋里摸出车钥匙扔过去:“自己搬去!”
      庄恕抓住钥匙站起身,把项目书重新摆在桌面上推过去,眼锋再也没有看谭宗明,只在凌远身上春风拂面般扫过:“鉴于你不出力,今晚宵夜从意大利肉糜蘑菇面改成青菜汤面了。”
      谭宗明直到庄恕离开,也没问出那句差点脱口的:你们同居?只是有些了然地明白了怪不得凌远为这项目这么卖力,原来案主是庄恕。

      庄恕在走廊上碰见个玩滚铁圈的小孩子,庄恕手痒,这是他小时候玩过的,忍不住接过来想试试。这一试丢了脸了,本来是小孩子眼里挺厉害的医生叔叔,可这铁圈却怎么都滚不出去,歪歪扭扭好容易站稳了,手上的铁钩子又滑了,铁圈咕噜噜地自己往前转。
      安迪低着头踩着高跟往前走,没留意走廊上的声响,一脚没踩稳,直接跨到了铁圈的空心处。铁圈哐哐当当地围着安迪的脚摔在了地上,声音有点响。安迪愣了愣,像是才回过神,抬头不知所措地看着周围。
      庄恕领着孩子上前认领了铁圈,安迪和庄恕打了声招呼继续往前走。
      “叔叔,那阿姨怎么了?”
      “她可能被圈住了吧。”庄恕的回答孩子自然听不懂,他也没解释:“以后不要在走廊里玩,会影响到其他病人的。想玩去下面的花园好不好?”
      庄恕一边摸着孩子的头教育着,一边转头看了会儿安迪远去的背影。
      圈住,是画地为牢、是作茧自缚。但是这个茧,他如果不拿手术刀替她划破,他想她要自己出来,怕是有点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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