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墨鸦番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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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需要用一生去追寻的答案吗？
何谓自由？
这大概是我问自己最多的一个问题。
幼时不懂事，只觉得那样被管教的日子很压抑，年年岁岁，岁岁年年，等待着离开的那一天。
后来方知，自由，便是像我这般的笼中之鸟不该奢求之事。
也曾认命地想过，或许我这一生，除却杀.戮与鲜.血，便是注定要与牢笼为伴的。
直至光明降临，我才明白，这世上之事，从不以定数而论。
*
“公子大恩。”
正午艳阳之下，曲折小巷之中，身着布衣的狼狈女子红着脸颊站在紫衣华服的公子面前，满是感激的神色中仿佛孕育着某种朦胧又美好的感情。
一场所谓偶然，作为一个新的开始。
一张无形巨网，自此落下。
这会是场有趣的角逐，所有人都将被卷入这漩涡，深陷其中，每个人都会是猎人，但是，也随时可能成为猎物。
以最初的定位为起点，发挥所长，交锋便是见真章。
藏于黑暗掩盖真身向来是我强项，进可攻其不备，退可明哲保身，最危险，也最安全。
但是我很清楚，她会如此安排，却并非是因为我适合这个位置，而是――
她想把我藏起来，然后独自去面对那些刀枪剑戟。
可她忽略了一件事。
我既是堂堂七尺男儿，就断不会在姑娘家身后苟且。
但我尚不能言。
所以，我要等，等一个时机。
但是我们似乎都遗忘了，天罗地网，我们的敌人，从来都是号称无孔不入的。
我看着面前的男人，暗红色的华服衬得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诡异，狭长的双眼中刺骨的寒凉清晰可见，唇边噙着的笑，已然是一个不寒而栗的弧度。
脖颈上的刀刃又往前推了几寸，一线之间，已然切断了所有退路。
这是一道，没有选择的选择题。
已经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我挑了挑眉，旋即勾出一抹苦笑，面上无奈，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我要选C。
她将我从.死.人堆里拉出来，把我的命亲手还给了我，我又怎能如此轻贱于它，再次轻易放手，任由他人抢夺？
不过，我亦不会遵照最初的约定，去寻求她的帮助。
赵高和他的罗网既然能找到我，那么在明处的她，只会比我更加危险。
但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刻动手，想必是吃不准情报真假，摸不清故事全貌，猜不到藏在这水面之下的，究竟是可以稳步而行的石桩还是会尸骨无存的漩涡。
我是他们的突破口。
也是唯一可选的路。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一点都不被动。
也许刀口舔血的唯一好处就是，我并不会同常人一般怕死。
我会助她一臂之力。
也定能，与她比肩。
然而，我还是太高估自己，太高估自己的定力。
正式宣布反水的那个晚上，我以密信约她，奉赵高大人之命，与她摊牌。
其实早在那之前，赵高就已然安排了人手前去一探深浅，虽然那人确如所料一般一去不回，但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除却薄土之下那片足以证明葬命的血迹，竟然再无半点可循的痕迹。
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存在。
挺好笑的，臭名昭著的罗网竟然也有无从下手的时候？
不过，她这一出，着实有趣。
万千道路皆被封死，唯留一条，虽是显而易见，却是毫无用途。
这看似收获，实则无果，反反复复，毫无意义。
想必赵高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迅速抽身，及时止损，果断放弃了这条已经注定敌不过大鱼的长线，转而启动了以我为主的plan B。
然而，即便原计划价值不再，却并非完全意义上的一无所获，所谓的及时止损，也只是相对而言。
那尸骨无存的倒霉蛋，不过是一只饵，一只为了钓大鱼而放出的活饵，生也好死也罢，掩盖痕迹也好，置之不理也好，无所谓他曾遭遇了什么，其实都无关紧要。
只要，他出现在她眼前，不论最后结果如何，赵高的猜测都会有一部分被验证。
这正是此计的高明之处。
而接下来，这种高明，将由我来延续。
少女眼中神色纷然，质问之声犹然在耳，惊愕愤然与不可置信相杂，直击我的门面。
眉眼一垂，拟一副无谓的懒散伪态，以掌为屏，遮了蕴含真情因果的眸。
不到揭晓，戏就得继续唱。
目光落在指尖，黑色翎羽温温柔柔，随风摇摆，正如面前的姑娘一般，微微扬唇，勾出一抹轻蔑，恍惚间泛起几分熟稔，似是时光倒流，命束夜幕。
黑羽掷出，划破长空，掀起第一波高.潮。
戏里戏外，旁观当局，当真，能够如此轻易地区分吗？
每个加入罗网的人，都必须经历层层考验，最终，皆会以一个足能突破自身的挑战为帜，作为斩断前尘往事的决心，为自身新生加冕。
那个试炼降临之时，便是棋局终了之日。
蹉跎褪去，跌宕之后，是第二个转折。
少了我这条暗线，她与韩非想要在这豺狼环伺的秦国保全自身更是难上加难，每一件事情，每一个动作，乃至每一句话，都必须如履薄冰般小心，稍有不慎，便是死无葬身之处。
与此同时，赵高向李斯抛出的橄榄枝也算是正式有了回应，双方迅速结成同盟，虽说他二人目的不尽相同，如今倒也算得利益共同体，颇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势。
加之嬴政帝王心思向来沉重，只需略施小计，便可生出嫌隙。
又何况，韩非和嬴政，从来都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哪怕如今互相赏识，但终有一日，立场之别必现。
所有的阴谋诡谲，皆不过是在催生必然。
果不其然，双方矛盾越发激烈尖锐，终于在一次会面之后，爆发了。
搏命交锋，真相欲出，尖锐的矛盾牵出最后的反转。
虽然从客观上讲，落得这样的结局不过是时间问题，然而其中究竟是否有罗网的手笔也并不难猜。
所幸，泥沼之中，还有几分清醒尚在――
真正掌握生杀大权的，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而不是几个祸乱朝纲的臣子。
她跳过了那只推波助澜的手，直指中枢。
君为舟民为水，载舟覆舟，也不过一念之间。
能够想到利用民心，确实非常明智。
只是，功败垂成，输赢胜负，从来都不是一概而论。
原本出于好意的定心丸变成了催命符，九公子一夜之间死于非命，而作为众人眼中最后一个接触过他的人，小姑娘自然沦为了最大的嫌犯。
同时，赵高主动向王上请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先是讨了一个名头作幌，后又背地暗箱操作，假公济私。
如此，即便明知此事蹊跷，也不会再有机会调查真相了。
我伏在丛林之中，心中暗暗算计。
胜负成败，结局定论，就在今晚。
我，亦将谢幕。
罗网森严，等级分明，而由赵高亲自挑选调.教出来的，更是一柄比淬了剧毒的利刃还要危险百倍的凶.器。
我躲在赵高身后的阴影里，目光紧追那腾挪闪躲的身影，心中一下一下点着拍子。
毒.剑.倾巢而出的那一瞬，就是时机成熟的那一刻。
抬手挥出鸦群，如同以往千次百次，只是如今，我却不再是他人手中利刃，笼中豢养鹰犬。
思绪忽然回到片刻前剑拔弩张的独处，她向我伸出手，带着不怀好意和戒备。
但是，我想，现在，我终于，可以很认真地回应她了。
我有足够的信心，协助她，在这场不分伯仲的乱战中全身而退。
只不过，赵高那厮甚是特殊，狗急跳墙只怕是必然。
七天七夜的追杀并不容易，心头乌云笼罩，不见一丝阳光，如果杀.戮永无止境，很快就会造成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崩溃。
最后一股温热的鲜血冲破禁锢，喷溅而出，我收回藏在护甲中的匕首，长长舒了一口，微微侧首间，正巧听到她一句如低喃般的梦呓：
墨鸦，我还能相信你吗？
――你相信我吧。
我闭了闭眼，在心中暗答。
流亡如海上漂泊，所幸我们心有所往，倒也不至于迷失方向。
秦楚交界的关口，我与她，终是在无形中和解。
虽不曾言明，但是，我很开心。
传说中秦国以东的厉风谷，是我们新的落脚点，那个曾经万般怀疑的承诺，如今也已到了兑现的时候。
敛去锋芒不过休养生息，平静表象下汹涌的波涛从未停止，终有一日，那片曾经驱赶过我们的土地，还会为我们所踏足，而那尘封已久的真相，即将重见天日。
阳光和煦，令人心安，温暖由内而外，深入骨血，微微阖眼，心底那个认定需要用一生去追寻的问题似乎在一瞬间有了答案，仿佛在逼仄狭隘的黑暗穿行了很久很久，终于柳暗花明，豁然开朗。
原来，所谓自由，不过就是，选我所选，向我所向。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墨鸦番外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