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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潇湘初雨声声慢(一) ...


  •   【1】

      潇湘初雨,伴着初夏,蝉声初起,时而小雨,正好相宜。

      我看着湖面因雨水斑驳而绽开的涟漪阵阵,听着雨点儿打落在才露尖尖角的早菏之上的声音,缓缓开口,吟诵起了进来潇湘上下很出名的半阙词:应邀约这是初晴雨后,念去去,点点水珠绽碧波。

      边看着湖面,手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栏杆,闭上眼睛,感受着微润的雨点儿给人带来的惬意,只是觉得迎面而来的就是那微微的泥土气,混着荷叶的清香,以及淡淡的水汽充盈的感觉,让人好不惬意。

      雨帘渐渐舒朗起来,看样子这场雨也是将歇欲停,湖面上渐渐蒙了一层薄雾,不知道是因为这雨,还是因为这湿润的空气。无论是前者,亦或是后者,都令湖面上的景物显得若隐若现,有着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景致。

      此刻,我在潇湘阁之上抱琴而立,望向了面前与薄雾融为一体的湖面,心里也仿佛是在那薄雾之中一般,我曾经做过无数多个相同的梦境,梦里也是这番模样,我撑着青伞,轻松挑开雨帘,可是,在我的梦里却是什么也都看不清的。

      那是个可怕的梦魇,一直纠缠着我,可是那个梦境有的那么真实,只怕我会陷入其中,一直都走不出来罢了。想到这里,我便开始心悸,良久,才回过神来,要不是这个梦境,我想我或许会很喜欢这副模样的潇湘,就好像……就好像仙境一般,如梦似幻。

      那是起雾的地方,便是阁中唯一的人工湖,湖面之大,可见最初的阁主可是投入了大手笔,也不知道就是花了多少的人力物力,才有着如今这样的光景,据说光光是这个湖面就花了四年之余,且不说周围的绿树景物,所有的景色都是第一任阁主当年一手办置的。

      潇湘阁的每一任楼主都好像是一个传说,一个有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本事的神话,但事实上,有幸见过临风的人并没有多少,临风也自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神奇,大概只是见得少罢了。

      我是琴女,不是因为我有多高雅的情操,只是我实在是太穷了,没有什么门路赚到钱,刚好,我会个弹琴傍身,也就顺其自然地偶尔弹弹琴,我们潇湘阁的琴女舞娘乐姬与一般其他地方的不同,她们大多没有我们来得自由,而我们也大多比她们入流些。

      我是她们中的佼佼者,平日里是否弹琴可以完全根据自己的喜好来,能够听到我弹琴的多为有缘人,临风也极少强迫我为他人弹琴,相反,他一向都是反对我这么做的。在他眼中,我并不缺钱,也没有那个必要在这尘世中抛头露面。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凿是穷困交加,可是到了后来,他把我捧上了之后,有人千金求我一曲后,我便不那么贫困了。现在,全凭我的意愿来去,大多时候都是有人愿意千金买我一曲,可我却是不屑一顾,不为名利,不为金钱,只为缘分。

      望着水汽朦胧的湖面,目光渐渐远去,也渐渐地失去焦距,心中三三两两地想着心事。要是当初要是知道自己千金一曲,会不会更加好好地练练琴技,会不会整天为买不起着东街的小食,南坊的混沌,北市的饴糖而烦恼着。到了现在,我才知道什么是不慕名利,而这些不慕名利也是建立在你很有钱的基础上。

      长叹了一声后,我收回了目光,现在我弹琴不过为遇到些妙人儿,可以跟我聊上几句外边的生活罢了。从我醒来的那一刻,我就没有走出过这里,我所知道的也大多都是别人告诉我的,外面的世界,究竟该有多好玩啊,至少有着饴糖、桂花糕、混沌等零嘴儿,想到这里便觉得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开始叫唤了。每每想吃这些东西的时候,还要巴巴地求着淳澜,对着她说一大堆的好话她才肯帮我带,还得专门捡她心情好点时候才会答应我。

      也不知道,今天来的会是谁呢?他们又值不值得我为他们弹琴

      深吸了口气,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推门而入。此刻,我感受到门内有人来说话,犹豫了一下,我收回了那准备推开门的手,先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再推门也不迟。

      这应该不算偷听吧这一定是不算的,我也只是……路过……从半镂空的雕花木门中,隐隐约约能够听见我臭不要脸的侍女沉蔷在妖言惑众,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我踮起脚尖,想要从那块疏密有致的睡莲花纹中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却还是想着罢了罢了,一会儿迟早要见也就放弃了。

      就在这时,沉蔷换了个位置,踱步走到期了,靠近雕花木门的位置,那声音,虽然不大,还是一五一十地传入了我的耳中,只听见秋飒好似经验丰富一般对着那些公子门言道:“我们这儿的木浅姑娘虽然是千金难求一曲的,但是几位公子看过去面善,待到木浅姑娘来时定当好好地夸奖自己一番,说不定就能有幸听到咱们木浅姑娘的一曲小调了。对了,千万别一直盯着木浅姑娘看,木浅姑娘不喜欢。”

      听完她的话之后,我只觉得倒也是难得,她能够记得我的喜欢忌讳,平常我也都没有提过,她却记得。说来也是很奇怪,我不是很喜欢别人一直看着我,就好像在看着什么稀罕物一般,随着我的知名度越来越高,那样的眼神也越来越多,大抵是他们想要探求一下,我这个看过去普普通通的女子,为什么会有千金一曲的能耐罢了。

      虽然理解,但是依旧不能容忍,一般那样的人都会被我很礼貌地请出去,久而久之,物以稀为贵,他们就说我的曲子是千金难求了。

      只是……她说要各位公子们一个劲地夸奖自己一番,到也难怪每个来听我曲的人都是硬生生地把自己夸上了天去,我近来一直以为现在世风日下,每个人都活的如此高调,没有想到是沉蔷她搞得鬼。

      无论如何也到是先见见再说,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呢?今日细雨纷纷,尽是一片朦胧,记得某个厉害的乐师看着这青翠欲滴的潇湘美景,便心中所思千万,作了一首《浅雨潇湘》,据说那个乐师喜欢一个姑娘,那个姑娘最喜欢的就是细雨飘摇的模样,最后,那个乐师没有等到那个她喜欢的姑娘,在她死去的时候还是没能说出爱她,最后空留遗憾。让我动容的不是这个故事,而是曲子中自然流露的情感,那个乐师很是明白此时无声胜有声,真是如此他才能够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深化。

      待到差不多的时候,我从怀中拿出了块面纱待到了脸上,我想我现在可能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了,虽然我不丑,但是楼主还是坚持让我这么出场。这么做一来是为了故弄玄虚,见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二来是因为我刚开始给陌生人弹琴的时候总是会很紧张,一紧张着,我就会弹错音,不过,好在那些听我弹琴的人也有些是似懂非懂的人,他们来听只是为了附庸风雅,自然就不会在意那么多。

      找了个恰当的时机,推门而入,将紫桐木琴小心放在梨花木案上,我找个了勉强算是舒服的姿势半跪坐在几案前,微微将我的衣袖往上挽了挽,抬手随意地试了几个音之后觉得还好。才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几人,左起第一人,挑了个靠着窗边的位置,侧着脸看向窗外的人工湖,一袭墨衣,气度不凡,根本就不关心我的到来,不用仔细看也就知道他就是墨池了。想想看也知道,这潇湘上下,有着这样凛然的气质的人,除了他还会有谁呢?更何况,明明好不容易来到了我的面前,却毫不在意我的,肯定就只有他了。

      我的目光只是在他的位置停滞了一会儿,紧接着就转向了另外的两人,他们倒是还好,规规矩矩,不是分寸,其中一位公子着的白衣泼墨,山水气晕朦胧之间又好似忽远忽近般让我看不透,乍一看就如远远的湖面一般,吸引着我,配着我的潇湘初雨也很是刚好正怡。在我看向他的时候,真好对上了他的目光,他的目光里带着欣喜,期盼,用大多数人没有两样,我看了一会儿便移开了目光。

      另一位华衣公子,从我刚开始调琴试音的时候就开始一直看着我的脸,似乎想从我脸上的那块白纱之下看出个所以然来,我最是讨厌那种一直盯着我的面目看的人了,且不说他的态度,单是他说的话我就觉得俗不可耐,他语气轻狂,态度轻浮,道:“姑娘,在下略通音韵,可否为在下单独演奏一曲,就算姑娘要万两白银,在下也是愿意买姑娘一曲的。在潇湘没人不知道我,若我说我不懂曲子,那么久更没人敢称自己懂了。不知美人可愿为在下演奏一曲”

      看着他的眉宇之间已经有着八分的自信,换来的是我更深的厌恶,看来在他的眼里我跟着潇湘风月场所的女子是一般的,只要是肯花钱,就是可以轻易得到的,不是吗?一看他就是那富家子弟,开口就是万两千金,要是当初的我说不定还会有所动容,今非昔比,我也没那么缺钱了。

      尽管我已经算是富有了,可在拒绝他的时候心里还是痛了痛。前些时候,我看过一本话本子,里面说越是心痛的时候越应该装作一副淡然的模样,据说,这样在拒绝别人的时候成功率比较高一点。我学着话本子里说的那样,淡淡地看着他,竭尽全力不表现出很惋惜的模样,“实在抱歉,公子与木浅无缘。”

      他的眼中充满着的是难以置信,与方才的势在必得有着强烈的反差,本来还想开口辩驳两句,可能是想起了我是潇湘最为说一不二的女子,也就作罢了。临风曾经对我交代过,这样的人多了去了,我就算是可惜也来不及,也大可不必为了别人破坏规矩。

      “木浅姑娘,正逢雨后初晴,在下只想与姑娘饮茶闲聊,坐看云雾缭绕之景罢了,若是有幸如此,想必此生无憾。”他只是看了我一眼,虽然对我那张面纱之下的脸很是好奇,但还是按耐住了好奇,将目光转了我身后的屏风上。倒也还算尊敬我,可我并不想为他演奏,不是因为他的缘由,而是我的好奇心全在了墨池的身上,他怎么会有心事来我这儿

      “若论各项,自然是公子今日与我最是有缘,今日木浅乏了,可否来日再为公子演奏一曲”我浅笑着回答,其实我真的有一点想为他演奏这首属于他独特气质的曲子,可是却很是不巧。

      我的态度诚恳,他的眼中只是划过了一丝惋惜,也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他点了点头,算作默认,他跟很多来这儿的人不同。

      “走罢。”墨池从临窗的位置上站了起来,看着我一一拒绝了他们,他就打算离去。他表现的很冷淡,显然他是陪人来的,想想看也是觉得合理。

      我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他的眼中带着犹豫,只是,不知他在犹豫些什么呢?我没有出声挽留,只是随他去了,他要如何也是他的事情,跟我没有半分关系,更何况他没有开口的事情,我也不会自作多情。

      待他们走后,我从梨花木案前站起,推开了我身后另一道雕花木门,往阁内走去。这里是二楼,刚好能将室内的那个大舞台尽收眼底,阁内依旧是歌舞升平,繁华似梦。

      只见淳澜再偌大的舞台之上翩翩起舞,手上的飘带挥舞自如,浅粉色的衣袖时不时地扬起一下,好似花丛中的粉蝶扑闪着翅膀一般的柔美。台下,坐在最前面墨池静静地看着,看着,他的眼中似乎对于其他的外物没有任何余力,眼里完完全全被她所占,他的眼里只有台上的淳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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