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贝内特家的女佣》沙鬼

1、开始

　　阿密丽雅正和厨娘梅琳达一起快步走向集市。天空有些阴沉沉的，虽然还没有下雨，可说不准多久就会有一场雨。

　　身后的马车声越来越近，梅琳达拉着阿密丽雅躲到一边。可不能挡着哪位火爆脾气的老爷或者夫人的路，否则没什么好果子吃。

　　“梅琳达姐姐！阿密丽雅！”车夫托马斯看上去十分的快活，他扯着缰绳迫使马儿慢下来，“快上来！”

　　阿密丽雅和梅琳达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贝内特老爷？”

　　窗帘被一只苍劲有力的老手掀开一点，露出半张脸，正是贝内特先生：“上来吧。”

　　两人道过谢，爬上车辕侧坐着。

　　贝内特先生是个好人，镇上的人都知道，家里的下人包括阿密丽雅也都这么认为。不是说贝内特家其他的人不好，实际上作为主人，这一家人都非常的和善。家里除了贝内特夫妇，还有五个女儿，都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龄。阿密丽雅最喜欢的是玛丽小姐，因为她可以借书给她看，前提是不会弄污或者破损。玛丽小姐心情好的时候，甚至会和她讨论一下书里的内容，有时候也会教她些生僻词。除此以外，大小姐简和二小姐伊丽莎白也愿意和她一起做做针线活，如果贝内特夫人不在的话。贝内特夫人在的时候，看见女儿和仆人一起做事，会认为这是有辱身份的事情。至于阿密丽雅？作为在贝内特家生活了近十年的人，她很明白什么事能做，什么时候能做。

　　离集市还需要一会儿，车上沉默得令人有些尴尬，阿密丽雅想了想，偏头小声问托马斯：“你们这是要去哪儿？”马上就到农忙的时候了，贝内特先生居然能从农场里弄出一匹马来赶车，一定是要去见什么不得了的人吧，或许是郡上有地位的新客？

　　托马斯回头看了马车一眼，笑着说：“你们没听说吗？内瑟菲德庄园租出去了。”

　　“内瑟菲德？”察觉到自己声音有些过大，梅琳达捂住了嘴，然后拿下手撑着胸口，压低声音一脸讶异：“是什么人租走了它？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吧？”

　　“只知道是位先生，”托马斯挑挑眉，故作神秘道，“我和老爷正要去拜访他呢，到时候就知道啦！”

　　“嘁！”阿密丽雅捏着鼻子摆出一副嫌恶的样子，仿佛他是一条馊掉的咸鱼。

　　梅琳达笑了两声，抬眼看集市已经不远，伸手拽了拽阿密丽雅的袖子，使了个眼色。

　　“谢谢托马斯。”两人先对托马斯道了谢，又抬高声音对马车里大声说，“谢谢，贝内特先生！”

　　托马斯相当知趣的放缓了马车前进速度。

　　跳下车，阿密丽雅和梅琳达迅速加入采购的人潮里，她们得买好整天的食材。日常必须的土豆面粉之类的东西有联系好农家直接送过去，配菜比如生鲜蔬菜之类的就得经常来买了，有时候买的人多了，说不准还有一两件需要的东西买不齐。

　　爱玛和哈丽特一起来买东西，准备为孤儿院那些没有家庭的孩子们做些吃的。他们能为可怜的孩子们做的不多。实际上哈丽特也是孤女，不过她的境遇就比较微妙，既不能算是小姐，也不能算是普通的女佣。有人花钱让她在戈达德太太的寄宿学校就读，使她能够受到不错的教育，人们猜测她大概是某位贵人的私生女，但由于母亲地位不高，只能偷偷养在这样的小地方。相对于那些被遗弃的私生子，哈丽特又是非常幸运的了。

　　阿密丽雅和哈丽特在一次意外中认识。阿密丽雅从不去教堂，她没有说出口，却打心底不相信上帝的存在。她的行为被前两年在附近讲道的虔诚牧师注意到了，有一次偶然遇见，牧师谴责了她不敬上帝的行为，并列举了他眼中身份比阿密丽雅高却真心敬仰上帝的哈丽特·史密斯小姐。后来在路上阿密丽雅拉住了差点被疾驰马车撞到的哈丽特，来往之间两人居然发展成了不错的朋友。

　　四个姑娘在肉店门口相遇了。哈丽特害羞地笑了笑，为阿密丽雅和梅琳达介绍自己的新朋友：“这是爱玛·伍德豪斯小姐，住在旁边海伯里的哈特菲尔德。这是阿密丽雅，梅琳达，我的朋友，朗伯恩村贝内特家的女工。”

　　阿密丽雅依礼向她屈了屈膝。早就听说海伯里有位早早就帮父亲料理家事的厉害小姐，应当就是眼前这位了。

　　爱玛扫了她俩几眼，她可是决心要把哈丽特和那些水平不高的朋友隔开，把她引入上层社会并且修成自己的见解与气派。原以为马丁家那样的农夫朋友就已经不太好了，现在看来，应当尽快提升哈丽特的学识风采，少让她跟下层社会的朋友们往来。至于阿密丽雅和塔雅，现在看来应该算是合格的仆佣，除了前者有些漂亮的过分。

　　话虽如此，漂亮的脸蛋也还是会令人赏心悦目。爱玛没有表现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对两人回以微笑。以她的地位来说，这种态度已经很和善了。

　　显然阿密丽雅并没有对爱玛的友善受宠若惊。她，有些小失望却说不出这种心情的来源。

　　可能是日常的劳作已经让她麻木以至于不能像哈丽特一样灵活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了。爱玛在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说：“那么，下次见吧。我和哈丽特还得去买食物分给孩子们。”

　　“下次见。”阿密丽雅再次低头屈膝。

　　看着爱玛和哈丽特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确定她们不会听到这里说什么之后，梅琳达撇了撇嘴：“那位伍德豪斯小姐可有些高傲。”

　　“也许是身份给她带来的骄矜？”阿密丽雅不以为然。

　　“唉……”梅琳达叹了口气，“不知道约翰怎么样了，好久没收到他的信，我有些担心。”约翰是她的丈夫，两年前跟着一群商人跑出去闯荡，发誓要做出点什么来，再接她去过好日子。梅琳达虽然不舍，但还是支持他出去，甚至找阿密丽雅借了一笔钱作为资本。

　　“没事的，说不定哪天他就会骑着马回来带你去过伦敦的好日子。”阿密丽雅安慰道，她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那笔投资，约翰是个聪明的好小伙，只要当些心总不会被人骗的。当然如果他能发财就更好啦，能让梅琳达摆脱仆役的身份。自己的出资作为股份，说不定能支撑她出去转转。玛丽的那些书里，写过遥远神秘的东方大陆，美丽充满机遇的美洲大陆，炎热而盛产黄金满是黑皮肤人的非洲，还有海上的种种奇遇。这种书玛丽不太喜欢，认为淑女应当多看些哲学文学类的书籍，阿密丽雅却爱的不得了，每当她看到瓷器这个词，总是觉得格外的亲切悦耳。能让她们一起多聊几句的，大概只有诗集了。

　　告别爱玛之后，她们又花了一个多钟头来置办起所有的东西，足足装了一大麻袋，即便是两个人合力搬也有些吃力。阿密丽雅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找管家支匹驴子。天色渐暗，乌云汇聚起来，开始有些稀疏的雨点下落。她们加快了脚步，却赶不上雨点迅速变大变多的速度。阿密丽雅脱了外套遮在袋子上面，希望里面的东西不要被淋得太湿。

　　“我记得这附近有个守林人的旧屋！”梅琳达大声喊着，一道巨大的雷声刚巧滚过。

　　阿密丽雅从她的口型中辨别出几个音节：“守林人？”这儿从前的确是一大片林子，不过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梅琳达用力点点头：“这边走。”

　　到达小屋时，她们浑身上下都湿得能拧出水来。小屋外拴着两匹马，门半掩着，里面大概是同样来避雨的人。阿密丽雅没多想，用后背抵开门，把袋子靠在门边的墙上，拿起湿透的外套，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尽管这么做效果不太明显，还是让她感觉好多了。

　　梅琳达放下袋子后准备找个地方坐下，却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原本应该只是普通人在屋内避雨——上帝啊，那真的是人类吗？他们穿着自己从未见过的好衣袍，没有过多的装饰却显示出足够的尊贵，男人坐在木凳上，金发用丝带束起，五官精致得不可思议的同时显示出上位者的尊荣。女人以护卫者姿态站在男人身侧，黑发高盘，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物件。而当她将目光转向阿密丽雅时，眼里涌出一道怪诡的温暖与惊诧。女人收起了防备姿态，弯腰俯首在男人耳旁说了些什么。

　　在阿密丽雅眼里，同伴似乎是入了怔，进来后就一直没有动过。她顺着方向看过去，连忙屈膝行礼：“对不起先生，我们只是想进来避避雨。”

　　“没事。你……”原本像尊石刻一样的男人站了起来，好似大卫像突然动了。他向阿密丽雅走来，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诡异又无比吸引人的气息。

　　阿密丽雅注意到他的眼睛很独特，红色瞳孔上覆盖着一层半透明薄膜，后面的那位女士也是如此。

　　屋子实在是太小，阿密丽雅来不及收回目光，他已经走到自己身前，面庞上涌动着奇异的感动，抬起手想要碰她的脸。

　　她下意识侧过脸躲开他的触碰。

　　“抱歉。”他仿佛大梦初醒，立刻垂下手，展现出一副无可挑剔的绅士笑容，刚才的触动荡然无存，好像只是阿密丽雅的错觉，“凯厄斯·沃尔图里。”

　　“沃尔图里先生。”阿密丽雅再次屈膝，一只戴着深红丝绒手套的手伸到自己面前。她捏了捏拳，把手放上去让他拉着自己起来，尽管这样并不会使上沃尔图里先生多少力气，但不是一个仆人应该得到的礼遇，更何况她身上湿漉漉的。

　　凯厄斯·沃尔图里看着她站起来后不安地用手蹭了蹭裙摆，略微抬高了一边嘴角。

　　不知何时盘发的女人也到了阿蜜丽丝面前来，伸出右手：“嘉莉娅·沃尔图里。”

　　阿密丽雅迟疑了一瞬，握住她的手：“阿密丽雅，这是梅琳达·科尔曼。”

　　嘉莉娅轻轻摇了两下松开手：“能在这样的坏天气里和一位你这样的小美人同屋避雨真是令人身心都愉悦了呢。”

　　阿密丽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撩起右耳落下的碎发别在耳后。

　　凯厄斯松开一颗袖扣，眯了眯眼:“你该回去了，嘉莉娅。”

　　嘉莉娅像是瞬间冻住了，似乎是预料之中又不敢置信:“回去？”她顿了顿，看看阿密丽雅，让脸部肌肉放松了一些，“现在？”

　　“Well……”凯厄拉长了尾调，“你也可以缓些时候，如果你想帮阿密丽雅小姐把这袋沉重的货物搬回去的话。不过我想阿罗会非常担心他的小姑娘会迟归。”

　　“我回去。”嘉丽娅突然变了脸色，躬身行了个礼，然后毅然戴上兜帽冲进雨里。

　　现在屋里就剩下三个人了。阿密丽雅没有问阿罗是谁，听起来像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凯厄斯给她系好斗篷，这件斗篷完全不像刚从活人身上解下来那么温暖，反而冷的出奇，像是才铺在大理石上。阿密丽雅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还好斗篷本身非常的保暖，不一会儿就开始升温。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阿密丽雅准备向凯厄斯道别，对方速度比她更快。袋子被凯厄斯用一只手轻巧地甩到马背上，仿佛那只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不不不，沃尔图里先生。”阿密丽雅赶忙拦住他，虽然有人帮忙很好，但不代表这样一位绅士帮仆人送回货物不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凯厄斯。”

　　“啊？”

　　“叫我凯厄斯。”凯厄斯直视她，“马借你，斗篷可以和马一起还到内瑟菲德。”

　　阿密丽雅低头避开他的眼神，在跟沃尔图里先生一起回去和直呼沃尔图里先生的名字再借用他的马匹运货回去之间选择了后者：“凯……凯厄斯。”反正梅琳达不会说她的闲话，那么只是好心的先生借用马匹给她们而已。

　　马匹和斗篷还是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管家皱了皱眉，拦下阿密丽雅，叮嘱道：“你得让自己不起眼些。”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已经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即使穿着不起眼的粗麻衣裙也有了能盖过简小姐的美貌。这样一张脸蛋，若是出现在显贵小姐身上是件好事，可要出现在佣人脸上，就不一定还是件好事了。

　　阿密丽雅上楼收拾餐具时，伊丽莎白小姐正在房间试戴一顶帽子。贝内特先生不知说了什么，引得贝内特太太的一阵抱怨。但很快，那阵抱怨变成了太太和小姐们的一众欢呼。阿密丽丝捧着餐具下楼，依然有只言片语顺风飘进她的耳朵，“宾利先生……舞会……”，是了，关于内瑟菲德庄园新主人的事，尤其当这位主人是一位未婚的绅士时，贝内特太太这么激动也在情理之中。家里有五个适龄的小姐，却一个都还没有确定的结婚对象，难怪贝内特太太会这么着急。

　　火焰，无尽的火焰，烧的连遍天地，周围狼嚎此起彼伏。阿密丽雅想要逃离，却动弹不得，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划过她的脸，发出刺耳的刺啦声，像是指甲剐蹭坚硬的岩石。画面急转，穿着得体衣装的绅士——达西先生和宾利先生，她没有见过他们，此刻却能知道谁是谁。他们在明亮的房间一角谈论着什么，自己身在暗处，拼劲全力发声却不能说出一个字。一张有着血色瞳孔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冰冷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掐住她的脖子，肺里的空气一点点耗尽……

　　阿密丽雅猛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木质天花板。她疏了一口气，梦中强烈的窒息感依然令人后怕，妄图掐死她的人看不清脸，只记得那双红的恍若无尽业火的双眼。她揉揉眉头，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满是不详的梦境着实吓到了她，阿密丽雅犹豫半日，最终还是决定请托马斯代劳将东西送回内瑟菲德。和那些贵人们少一些牵扯，也遂了管家的意思。

　　日子过得很快，眼看着距离下一次舞会只有一周时间。这一天，贝内特太太吩咐他们多买一些菜和鱼肉，说第二天宾利先生要来。

　　到了第二天中午，来了位心形脸的先生，黑发披肩，没有带仆人。

　　“这就是哪位先生？”访客进门时，阿密丽雅正在院子里晾床单。那位先生仿佛无意往这边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她观察的眼神。距离隔得远了，她只能看清他大致的穿着和面部轮廓，比传说中看起来年纪大嘛。

　　托马斯洋洋得意地回答：“这和是宾利先生一起来的意大利商人，听说很是富有。”

　　商人？看起来可不太像，阿密丽雅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穿来若有若无的肃杀之气。

　　到了上菜的时候，那位先生状似无意地擦过阿密丽雅的手指。同样的冰凉触感，像是寒冬在户外跋涉却没有戴任何护具，连骨头里都透出无尽的冷意。阿密丽雅下意识垂眼，正好对上客人略带笑意的探寻目光。同沃尔图里先生一样，客人有着一双骇人的红色眼睛，瞳膜泛着死亡的灰白。